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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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迟承和迟家,能完全脱离关系吗?”

    掩着唇剧烈咳嗽几声后,迟盛的喉间甚至涌上甜腥,但他努力将它压了下去。

    看着哪怕是跪在面前,依旧脊背挺直,根本不屈不从的迟凛,老人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只剩无力和疼痛。

    他终于看透了。

    这个儿子哪里是听话,分明是一身反骨,尤其是遇到慕梨后!

    “错就是错,对我来这件事很简单。”

    动也未动,男人的声音平淡的让人梗阻,而程梅一直拖拽他的手也渐渐停下来。

    泪水顺着眼眶不停地滑落。

    三十三岁的迟凛都能明白的道理,而迟盛这一辈子,或许都无法理解。

    “混账!”

    “啪!”

    这一巴掌的力道远胜过之前的慕梨,迟凛的唇角破了,溢出鲜血,而他的神色始终没变,偏着脸,伸出手将血抹干净,好像感觉不到痛。

    “迟盛!你糊涂!”

    “阿凛没有错!从头到尾都是你的纵容和自负才让迟家走到今天这一步!”

    “整个迟家,错的最离谱的是你!”

    程梅一把攥住丈夫儿子的那只手,苍老的脸上满是泪水。

    她看着迟凛红肿的面颊,看着他拒绝搀扶,挺直着腰背从地上站起来,不弯不折的模样,只觉得心疼得几乎快晕过去。

    对迟盛而言迟凛或许只是个维系家族的工具,但对她来,他是儿子啊!

    四十二岁那年,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

    “爷爷,没有叔叔迟氏不会走到今天!”

    “二叔他害了多少人?!难道只因为他涉及到迟家的荣辱,就要将原则和底线都抛在脑后吗?!”

    “他还差点在国外要了叔叔和梨梨的命!”

    “不管别的,叔叔掌心这道疤,爷爷你看着真的没有一点心疼吗?!”

    上前一步,尽管迟盛剧烈咳嗽,被人围攻,气的半天不出一句话的模样让人于心不忍,可迟裴还是要。

    就连他爸爸迟寒都能及时悔悟,想办法弥补,迟盛到底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当初如果不是他乱拆红线,毁坏姻缘,慕苏雅或许不会喜欢上迟寒,而裴知瑾也不至于联合迟承犯下那些混账事。

    “爸,你考虑的永远先是迟家。”

    “阿凛做这个决定想到的却是会被波及的,迟氏集团的千千万万员工。”

    “集团走到今天靠的不是我们这几个人。”

    “而他们尚且能支持集团肃清血液,爸,想得再远一点对你来真的就这么难吗?”

    迟寒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看着父亲的目光里有心疼,但更多的是讽刺。

    多可笑。

    外人眼里高不可攀的迟家也不过表面光鲜,实则却是非不分,铲除一个畜生都要先斩后奏,瞻前顾后,经历这样一场可悲的争执。

    幸好在它身上投注了十几年心血,其实最看重它的人很清醒。

    最后这场争执以迟盛晕倒住院告终。

    而官司的序幕也就此拉开。

    迟承被自己的堂兄弟,侄子共同举报,告上了法庭。

    畏罪潜逃的他一月初被抓捕归案,判处无期,伙同强.奸,意图谋杀亲子的裴知瑾被判十年零七个月。

    一切成埃落定的时候,还有不到十天就过年了。

    虽然市值一夜间蒸发掉几百亿,但没有一家迟氏的公司因此关闭,员工们也几乎没有离职。

    他们依然坚定地跟随会给予他们尊重的人。

    而迟凛召开直播发布会的时候,慕梨正在张妈的早餐店吃着豆腐花。

    她没有想到张妈会是那件事的证人,也在慕家当过佣人。

    难怪刚见到她的时候,张妈会劝她不要同迟凛在一起。

    “大概是报应,我那个大儿子虽然托关系进了城里的初中,但不学好,最后辍学了,现在也游手好闲。”

    “儿子还算争气,自己考上了一个好大学。”

    “慕姐,谢谢您,还愿意来看我一眼。”

    锅里的热气模糊了张妈的脸,泪水落进沸水里,蒸腾起来。

    这是她昧着良心,视而不见的报应。

    “张妈,都已经过去了。”

    “你的日子也会好起来的。”

    “祝你生意兴隆。”

    吃完最后一口豆腐花,慕梨抽出纸巾轻轻擦拭着唇瓣,拿起包包跨在身上,准备离开。

    每个人都有自私,而这件事也该到此为止。

    转身时,慕梨看到了电视上的直播。

    画面里的男人站在台上,底下聚集了无数的记者,闪光灯隔着屏幕都觉得刺眼和犀利。

    而迟凛好像没有感觉,除却镜片不停地折射着光,他的瞳孔一片深邃,冷寂。

    “作为迟氏的总经理,我向所有员工承诺,永远不会放弃任何一家公司,不裁员,不减薪,同样,也会尊重你们的选择。”

    “作为迟家的一份子,除了抱歉,我们不会做任何无谓的辩解。”

    站在他身后的迟裴,迟寒上前几步,和迟凛一起面朝镜头,深深鞠了一躬。

    ......

    “迟先生一直是个坦荡的人,唯一一点私心大概就是姐你了。”

    张妈将饺子放进碗里,经过慕梨时她笑了笑,温柔又慈和。

    轻轻放下掩着心脏的手,慕梨睁大双眼,淡去眸中的泪意,离开店铺。

    海城蒙上一层厚重的雪白,铅华尽洗时,距离新年不到三天,而慕梨提着行李箱,瞒着所有人独自去了机场。

    她突然很想回去看看。

    过安检后,慕梨坐在登机口前面的椅子上,戴着蓝牙耳机,轻轻闭着眼睛听歌。

    离登机不到五分钟时她去了一趟洗手间。

    只是刚出来就被人一把拽进怀里。

    熟悉的烟味,熟悉的气息,不同的是恢复了以往的强势和占有欲。

    换作以前,他才不敢这样直接又用力地抱自己。

    “你要去哪。”

    他的声音磁性又低沉,不是个问句。

    “都追过来了没必要明知故问。”

    “松手,要登机了。”

    挣扎两下,慕梨见无果,便出声提醒。

    “慕梨,我最近很忙。”

    “如果不是正巧要去江城,是不是要满世界地找你?”

    伸手捏住她的脸,迟凛又气又无奈,最后只微微用力掐了掐,看着白嫩嫩的脸颊上出现红印,便松开了。

    “你迟总出行不都是私人飞机,怎么还坐上民航了。”

    “最近手头拮据呀?飞机飞不了了?”

    尽管知道或许是因为私人飞机要提前申请,过程比较繁琐,不如民航省事,但慕梨还是忍不住刺他。

    等过了年他的确要满世界地找,因为她要,周,游,世,界。

    现在仇也报了,钱也有,该趁着年轻好好享受生活。

    “是,拮据。”

    “所以欠你的钱改成一分一分地还。”

    皮下肉不笑地看着她,迟凛几乎将慕梨那点心思猜得一清二楚,只不过走之前也得先结了婚。

    “无耻。”

    地白了他一眼,正巧耳边响起登记播报,慕梨毫不犹豫地往登机口去。

    “慕梨。”

    冲到队伍的末尾时,前一个人却是迟寒,他笑的慈爱温和,了声招呼便又转过头,不扰他们两个。

    这是什么孽缘。

    慕梨有些无语,如果不是已经到了这里,她真的要现在就返程。

    两个半时的飞行十分顺利,抵达江城的时候正是晚饭时间,她本想无视迟家两兄弟的邀请,却被迟凛一把扣住腰,悬空抱了起来,正要大喊的时候又被他捂住嘴。

    只能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挣扎。

    迟寒没忍住,笑出了声。

    现在迟凛还完债一身轻松,比三年前还肆无忌惮。

    经历过那段日子,脸长什么样他都要忘干净了。

    “迟凛,你无耻!”

    “最好别得寸进尺,不然我——”

    被塞进加长林肯后,慕梨指着身边的男人骂骂咧咧,只是气势汹汹的话语到后面又猝然卡住。

    女子咬着唇瓣,微仰着下巴,瞪着一双大眼睛故作嚣张,却夭折在半路的样子十分可爱。

    “嗯,你能怎么样?”

    接过韩靖递来的笔记本放在电脑桌上,迟凛优雅地交叠双腿,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开一封邮件继续办公。

    “我砸烂你的电脑!”

    恨恨地指着他的电脑屏幕,慕梨就差叉腰,气焰嚣张。

    驾驶座的司机,副驾驶的韩靖,后面的迟寒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空气。

    “砸。”

    “之后卖身来赔。”

    微微点了点头,迟凛甚至后靠在椅背上,将电脑转了个方向,正对慕梨。

    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那上面一堆复杂的图表和曲线,但最下面那一串数字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市值蒸发几百个亿还能有这么多,他到底积攒了多厚的家底?

    算了,一台破电脑,砸了不解气。

    她大人不记人过。

    背过身,慕梨看向窗外,不理迟凛了。

    喉间轻笑声连连,男人伸出手揉了揉她柔软顺滑的长发,在她的手过来前离开。

    掌心已经满是熟悉的馨香。

    “烦死了。”

    虽是一个人的嘀咕,但声音也足够让车厢内所有人都听到。

    不知为何大家几乎同时想到某个表情包,都扬起唇角笑起来。

    而慕梨自己也抑郁得想找个缝钻进去。

    晚饭在江城的米其林餐厅,虽然对她的态度变得强势,但迟凛依旧改不了将她当公主伺候的属性。

    菜都是她爱吃的,大约是怕慕梨吃不饱,吃几口他就要用公筷给她夹一点。

    一开始她还会生气地将菜都扔回他碗里,后来也懒得管了。

    而迟寒和韩靖,狗粮就已经吃半饱了。

    “住在哪?”

    用完餐,一行人出餐厅,迟凛淡然地握住慕梨伸在半空拦车的手,冷冷地睨了一眼正要骂人的出租车司机,对方立刻闭上嘴,踩下油门离开。

    “回家!”

    可能是怕弄疼她,见慕梨一直在挣扎,迟凛自然地松开手。

    “走吧。”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男人也不阻止,而是径直来到林肯前,亲自为她开车门。

    修长的手臂优雅地扶着门框,俊美的脸在暖黄的路灯下蒙了一层光晕,多了尘世烟火气,十分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