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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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见:“……”

    裴殊:“……”

    被直接关在门外,?两个人面面相觑。

    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你们班主任是不是现在不方便见家长?”裴殊脾气好,一点儿不生气,也没往其他地方想,?“那我们走吧,?等待会儿家长会结束再来也行。”

    喻见愣了下:“应该不是吧。”不然池烈怎么能在里面。

    弄不清池烈搞什么名堂,她正要抬手敲门,下一瞬,?办公室的门又被开。

    这一回,?池烈倒是把门全部拉开了,?但他没走,?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少年眼尾凌厉勾起,?冷冷扫向裴殊:“你有什么事?”

    充满警惕、带着敌意的语气。

    裴殊莫名其妙。

    碍于这是在学校里,?他不好和自己五六岁的孩计较。只能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喻见。

    喻见同样一头雾水。

    “你干嘛呀?”不明白池烈怎么突然对裴殊有这么大的敌意,?她回头看了眼裴殊,?“裴老师,你们以前见过?”

    裴殊连忙摇头否认:“没有。”

    于是喻见愈发茫然。

    她转过身,不抱什么希望地试图和池烈讲道理,?却看见他短暂地怔了一下。

    真的很短暂,?几乎只是眼睫轻轻颤动的功夫,?须臾之间,?少年挑高的眼尾已经平淡压下,黑眸微垂,?将没来得及敛起的戾气尽数藏在眼底。

    随后,?池烈侧身,给裴殊让出了进办公室的空间:“李老师在里面。”

    甚至还客气地提醒了一句。

    裴殊一向心大,完全不在意刚才的事:“谢谢啊。”

    “你先回班吧,?待会儿不是还要发言嘛。”他又叮嘱喻见,“我记得路,到时候自己回去就成。”

    喻见还没反应过来,“啪”的一声,才进办公室的裴殊毫不犹豫关上了门。

    一连被关在门外两次的喻见:“……”

    这一个二个都有什么毛病!

    “你刚才关门干嘛?”裴殊不在,喻见只能瞪向池烈,“而且还那么凶。”

    她差点儿以为池烈和裴殊有过节。

    少女眼眸清凌凌瞪过来,含着几分恼火,又灵动又漂亮。

    池烈伸手挠了下眉骨,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顺手。”

    少年语气漫不经心,懒散的,给出的答案更是毫无诚意的敷衍。

    喻见顿时被噎住。

    行吧,既然他这么,那她以后也要这么顺手一两回,让他亲身感受一下。

    有几分气恼,喻见不自觉鼓了鼓脸颊。

    池烈眸色一沉。

    喉头有些发紧,池烈清了下嗓子,若无其事道:“他们就让你的家教来参加家长会?”

    的是岑氏夫妇。

    喻见没想到池烈会问起这个,短暂一愣后摇头:“岑清月那边也是家教。”所以算不上什么大事。

    不管方书仪和岑平远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还是做到了一碗水端平,挑不出任何错处。

    池烈闻言,唇角冷冷一勾。

    但少女语气镇定从容,和以往一样平静,听不出任何不甘或者委屈。所以他最后也没多什么,只是轻嗤了声:“就你脾气好。”

    先前威胁岑清月的时候可是厉害得很。

    喻见听出池烈在反话,不算和他多计较,晃了晃手上的稿子:“我先走了。”

    李文章安排她在家长会上发言,尽管已经有了成稿,即将上台,还是要重新温习一遍。

    池烈没拦喻见,也没跟她一起走。

    他靠在墙上,双腿散漫地交叉搭起,很是敷衍地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先行离开。

    于是喻见就真走了。

    惦记着发言的事,她走得很快,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身后池烈的动作。

    乍一看,少年还是那幅漫不经心的模样,懒散靠着墙,手臂抱在胸前,透出十足的恣意傲慢。

    黑漆漆的眼珠却紧紧追随着少女的身影,直到被风吹得空荡的蓝白短袖消失在走廊尽头,再也寻不到踪迹,才艰难迟滞的收回视线。

    依旧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池烈向后靠去,把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墙上,终于感觉自己勉强能站稳。

    他伸手按了按胸口。

    不自觉长出了一口气。

    其实刚才池烈没敷衍喻见,反手关上门,的确是下意识、不经思考,完全凭借本能做出来的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

    看见裴殊亲密站在喻见身后的瞬间,他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质问,而是远远逃开。

    *

    家长会进行得很顺利。

    喻见模样乖巧,成绩又好,在发言后迅速收获了一群家长的好感。

    家长会结束后,有挤不到李文章身边的家长干脆直接来找喻见:“同学,刚才你的那些学习方法我没记全,能不能把你的稿子给我拍两张照?我好回去让我们家孩子跟着你学!”

    这位家长嗓门大,瞬间吸引了走廊里剩下的家长。

    甚至还有其他班的家长站在门口探头探脑:“什么学习方法?让我也拍一份!”

    “你爸妈不来可真是太亏了!”裴殊作为喻见的“家长”,自然是众星捧月的对象,“我跟你,我现在都一阵一阵犯晕!”满脑子全是老师和家长的溢美之词。

    喻见不得不提醒他:“裴老师,你冷静点儿。”

    好好一个人笑得见牙不见眼,简直白瞎了那幅清秀温和的长相。

    裴殊毕竟年龄不大,不够稳重,被喻见这么一提醒,才勉强收住脸上的笑容:“行行行,我冷静。”

    嘴上这么,裴殊作为喻见的家教,深感与有荣焉,忍不住再次扬起嘴角。

    视线一抬,笑容瞬间有些凝固。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挡在喻见眼前,不让她发现远处的两人。

    但喻见已经看到了。

    教学楼门口,一对母女正相携离去。

    今天是高二年级的家长会,这样一起离开的母女有很多,两个人挽着手臂,肩膀挨着肩膀。亲亲热热的,俨然一幅感情很好的样子。

    如果她们不是方书仪和岑清月,那就更好了。

    “是不是周老师今天也有事,夫人又刚好回来了?”

    裴殊不是傻瓜,一早就察觉到了岑家对待两个孩子的区别,此刻绞尽脑汁试图安慰喻见,“刘秘书昨天还专门给我了电话……”

    话没完。

    喻见开口,平静地断他:“裴老师,我们也走吧。”

    少女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喜怒。

    裴殊一噎:“见……”

    喻见摇摇头:“裴老师放心,我没事。”

    她回班拿上书包,和裴殊一起出了校门。

    今天来接喻见的司机不是以前的徐叔,而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年轻人。在喻见的要求下,司机先送裴殊回平城大学。

    一路上,裴殊坐立不安,方才在学校里的笑容早无影无踪,一脸担忧地盯着喻见。

    于是喻见不得不在裴殊下车的时候,反过来安慰他:“我真的没事,裴老师你别再多想了。”

    喻见没骗裴殊。

    她的确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没被认回岑家前,喻见对岑平远和方书仪或许还有几分期待,回到岑家后,那点懵懂青涩的期待就慢慢被消磨殆尽,夏风一吹,干干净净的,再也看不见了。

    对喻见来,岑氏夫妇只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所以她并不会因为方书仪去参加岑清月的家长会而感到伤心难过,相反,由于对方的把戏实在过于拙劣,喻见甚至有点想笑。

    年轻的新司机坐在驾驶座上,听见后排少女轻轻的笑声,急于讨好,连忙开口:“姐和大姐的感情真好啊。”

    喻见愣了下:“什么?”

    司机今天才入职,只知道岑家有两个女儿,不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

    看喻见个头矮,他自动把她默认成了岑清月好几岁的妹妹:“大姐今天过生日,姐这么开心,可不是姐妹俩感情好嘛!”

    *

    家长会结束后。

    过了两个时,李文章终于从围追堵截的家长中逃出来,好不容易回到办公室,见池烈还在那儿,顿时唬了一跳:“你怎么还没回去!”

    池烈没吭声,沉默地举起手里的高考真题。

    今天他是被李文章叫到办公室来的,对方不知道从哪儿搜罗来了一大堆各科试卷,声称自己的远房侄子今年落榜,剩下的学习资料扔了怪可惜,干脆拿给池烈做。

    这样不浪费资源,非常环保。

    至于为什么六月份考试的侄子会留下今年的高考真题,李文章表示,一定是侄子热爱学习,即使已经准备回家种红薯,也要重新再买一套试卷当作纪念。

    “这办公室本来就不大,你别搁这儿做了,直接拿回去吧!”

    李文章大手一挥,头上仅存的几根头发跟着乱颤,“待会儿那几个老师过来,你就得被赶走了。”

    英语组的老师们共享一个大办公室,空间大人少,时常有其他组的老师抱着作业或教案来蹭地方。

    话音刚落,隔壁班的班主任推门进来,听到这一句,摇了摇头:“今天没谁,只有我一个。”

    李文章纳闷:“为啥?”

    “文科班有个家长请吃饭,是女儿过生日,年级组里教过她女儿的都被请了。”隔壁班班主任不太看得上这种做派,撇了撇嘴,“心思不放在正道上,成天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李文章一听就懂了:“是十班那个姓岑的姑娘吧?听她们家特别有钱,去年刚进校就请过一轮,还给我发了请柬。”

    然后被李文章以要去医院治疗脱发的借口给推了。

    池烈听着两个老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当时他还在岑家,自然比李文章他们更清楚内情。

    岑清月学习差,岑平远想尽办法托关系把她送进一中,担心老师看不上岑清月的成绩,对她不好,干脆直接把年级组的老师都请了个遍。

    没想到今年居然又来了一次。

    池烈低下头,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隔壁班班主任还在絮絮念叨:“听在平城公馆包了一个宴会厅,这生日过得可真够阔气的。”

    平城公馆是平城最顶尖的高级公馆,包下一整个宴会厅,花费至少六位数靠后。

    池烈对岑家的事并不关心,更不在意岑清月的一场生日晚宴要花多少钱。

    他收拾着李文章抱来的各科习题,将最后一套英语试卷放在最上面。

    视线掠过试卷,池烈的手蓦然一顿。

    “哎哎哎!”李文章还在喝茶,看见少年猛地往外冲,吓得杯子都要掉了,“池烈你去哪儿!回来!这习题我从书店累死累活地扛过来,你倒是给我拿走啊!”

    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风一般刮过。

    没过几秒,很快听不见了。

    *

    池烈已经翻过好几次围墙,这次更是熟门熟路。

    别墅区面积大,他一路躲着巡逻的安保,等终于到了岑家别墅,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夕阳余晖残留在天际,稀薄而微弱的一道红线。晚风吹过,逐渐黯淡。

    池烈越过围在别墅外的雕花栏杆。

    轻盈落地时,最后一点夕阳自天边消弭,悄无声息的,被黑沉沉的夜尽数吞没。

    池烈从花园绕到别墅一侧,抬头看向二楼。

    那盏亮着暖黄色灯光的窗口如今隐没在夜里,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儿光芒。

    房间的主人似乎并不在里面。

    池烈只犹豫了一秒,借着外墙上的浮雕,迅速地攀爬上去。

    和上次一样,他单手抓住窗沿,另一只手去敲窗户。

    手指刚触碰到玻璃,没有关上的窗户随之轻轻滑动,晚风吹过,属于少女的温柔气息瞬间蔓延开来。

    池烈喉头一紧。

    “矮子,”他抓紧窗沿,压低声音:“你睡了吗?”

    没有回答,只有夜风吹动槐树枝条,发出轻微的悉窣声。

    池烈一时间有些迟疑。

    想了想,他心翼翼推动窗户,推开一道十公分左右的缝隙,谨慎地探身去看。

    没有开灯,房间里光线黯淡,但摆在正中央的大床上被子叠的方方正正,床单铺平,一看就能看清上面并没有人。

    难道她也去了宴会?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池烈摇摇头,又自己按了下去。

    不可能,如果是那样,今天喻见会的。

    不知道该怎么办,池烈在二楼窗户外挂了好一会儿,直到微凉的夜风再度吹起,风声里,他听见一点不太分明的响动。

    从房间深处传来。

    隐隐约约的,听不太清。

    池烈皱眉,仔细分辨片刻,最后咬了下牙,推开窗户,腿用力一蹬,直接翻进房间。

    无声落地后,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眼看还有几步就能走到,池烈脚步一顿。

    虽然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进过这个房间,仍旧有着一点残存的记忆。往这个方向走,一路走到底,尽头似乎是……浴室。

    少年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下意识想要转身,腿却尴尬的不听使唤。步子一迈出,几乎是立刻左脚绊右脚。他伸手扶住一旁的书柜,这才没直接跌倒在地。

    见鬼!

    池烈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恨不得现在就从窗口跳下去,可两条腿还坚定地绊在一起,没有一点儿想要分开的意思,只能窘迫地停留在原地。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十分安静。

    因此,从浴室里传出的响动就愈发明显。

    池烈死死咬住牙,额上显出几道青筋,手深深掐住掌心。

    手心被掐出几道血痕,刺痛传来,他头脑清醒了一瞬,紧接着就是一怔。

    浴室里传来的并不是水声。

    而是喻见轻声的、略显颤抖的嗓音。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黑暗里,一遍又一遍。

    她在给自己唱生日快乐歌。

    作者有话要:  感谢我会早睡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