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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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喻见离开福利院之前,硬是被董老师追着,往车上塞了好几箱橙子。

    “也不是啥稀罕东西,?就拿回去让你爸爸妈妈都尝尝,?反正你吴姨送了这么多,吃不完到时候都浪费了。”董老师关上车门,不许喻见把橙子拿下来,?“听老师的话,?你年纪还不懂呢,?一定拿回去啊。”

    喻见莫名有些心酸,?低着头,?飞快眨了两下眼:“我知道了,?老师你快回去吧,?外头站着冷。”

    “诶!”董老师站在院门口挥手,?“路上注意安全!”

    喻见哪里能不明白董老师的用意,?无非是惦记她在岑家过得怎么样,害怕她刚回去人情世故不周全,所以想着尽可能替她圆回来。

    这让喻见更没办法主动开口岑家的事。

    程院长和老师们希望喻见过得好,?她就不想让她们再为了自己劳神费心。总归离考上大学也没有多长时间,?她可以照顾好自己。

    池烈那里已经有了两箱橙子,?不能再拿。喻见分给裴殊一半,?留出给李文章和班里同学的数量,剩下还有好几箱。

    她想了想,?决定把这些橙子送给在岑家照顾过她的杨阿姨,?还有司机徐叔。

    喻见搬来学校宿舍后,杨阿姨和徐叔来看过她好几次,他们对她确实很不错。

    至少比岑氏夫妇强出许多。

    喻见把橙子放在校门口警卫室,?电话给徐叔,让他自己来拿。

    电话刚接通,她听见另一头杨阿姨的声音:“真是疯了!真是疯了!这还是人吗?连畜牲都不如!”

    喻见愣了下,没话。

    “见有事?”她不吭声,徐叔先开口,“最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快考试了?生活上缺不缺东西,缺的话我给你拿过来。”

    “不缺的。”喻见了橙子的事,迟疑片刻,“阿姨怎么了?”

    杨阿姨脾气特别好,轻易不会这么生气。

    徐叔顿了顿:“没什么。”

    “我明天来拿橙子。”他谢过喻见,又,“最近天气冷,你照顾好自己。”

    *

    进入冬天后,时间流速逐渐快了起来。雪一场一场的下,积雪厚厚压在枝头,树枝断裂时发出噼啪响声。

    愈来愈密的风雪声中,转眼到了元旦前夕。

    要跨年了。

    今年春节格外早,元旦和春节只相差二十多天,所以寒假也一并提前。因此,一中的期末考试干脆安排在元旦假期之后,学生休息三天,回来就进考场考试。

    这项安排直接导致校内毫无节日气氛。

    每天发下来的各种习题和试卷比外面下的雪还多,哪怕是课间休息,大家也不像以前那样聊天闲谈,纷纷坐在座位上,埋头苦写作业。

    直到放假前一天,这种情况才勉强有所好转。

    李文章专门给每个同学都写了新年贺卡,明显是熬夜写的,他站在讲台上眼红得像秃顶兔子:“大家这两天专心复习,到时候回来考个好成绩,寒假好过一点儿!”

    喻见开贺卡,上面写着“认真学习,争取明年回回都拿年级第一!”

    很朴实诚恳的祝福。

    她看完自己的贺卡,又好奇李文章给池烈写了什么,还没探头去看,就看见他嘴角隐约一抽。

    然后“啪”的一声,直接把贺卡合上。

    喻见:“?”

    新年祝福也能把人看生气吗?

    她疑惑地看向池烈,他不话,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把贺卡压在草稿纸下。

    一副不想被人看到的模样。

    然而越是这样,喻见越想看:“李老师给你写了什么?”

    两个人坐在一起,想拿贺卡只是一伸手的事。喻见没费什么力气,就拿到了贺卡。好奇开来看,表情也是一僵。

    李文章写这张贺卡时。显然极其真情实感。愤怒力透纸背,龙飞凤舞写下大大一行字:专心学习!上课管住眼睛!!少给我招惹人家姑娘!!!

    比起新年祝福更像是警告。

    池烈抱着手臂坐在座位上,好整以暇的,看着身侧少女蓦然红了脸。

    嘴唇抿紧,她白皙纤细的脖颈染上一层绯色。捏着贺卡的手指攥紧,指尖透出轻薄的粉。

    “你,”池烈这时反倒笑了起来,挑眉,“我是不是该听李老师的话?”

    大家都在拆贺卡,教室里一片吵嚷,热热闹闹的。

    少年笑得很轻,微哑磁沉,在喧嚷声中并不明显,但喻见的耳尖还是迅速红了起来,声嘟囔:“闭嘴。”

    要不是他总是在上课时盯着她,李文章也不会把新年祝福写成这个样子。

    姑娘脸红的样子又乖又可爱,池烈嘴角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伸手抓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放心,我就招惹你一个。”

    喻见体质偏寒,到了冬天手格外凉,池烈在这时体温反倒比她高一些。

    清瘦有力的手指勾过掌心,沿着掌纹细细摩挲过,而后又悄然缠上来,十指相扣,亲昵而温柔。

    距离被缩短到最。

    手心贴在一起,离得太近,似乎能感觉到血管里的搏动。

    由指尖传到心口,一下又一下。

    喻见脸更热了些。

    她没往外抽手,任由池烈牵着自己,许久之后,无声点了点头。

    *

    但或许,人不能把话得太死。

    明天是元旦,下午收拾出考场后,一中提前给大家放了假。喻见去宿舍整理东西,准备今天就回福利院,池烈没什么事做,在教室里边写作业边等她。

    结果没等到喻见,反倒是等来个在教室门口,探头探脑的陌生女孩。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红着脸跑进来,把一个粉红色信封往池烈桌上一丢,然后又红着脸跑走了。

    池烈眉头皱起。

    他还没来得及话,一旁,钱思域先乐了:“烈哥你现在可以啊!都有姑娘给你送情书了!”以前躲都来不及,哪有这种待遇。

    池烈并不像钱思域那么高兴。

    实际上,他脸上一点儿笑容也没有,甚至没伸手去拿那封情书,只淡淡扫了眼:“帮我送回去。”

    钱思域一愣:“送回去?”

    “嗯。”

    池烈没收过情书,也不在意。何况他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外班学生不清楚情况就算了。总之他不可能收下这封情书,更不可能拆开来看。

    丢掉不太礼貌。

    原样送还是最合适的方式。

    见钱思域有些犹豫,池烈只能伸手拿起信封。

    还没递过去,他心有所感,下意识看向门口。

    喻见站在教室前门,盯着少年手里的粉红色信封看了片刻,又扫了他一眼。

    然后转身,直接拖着行李箱走了。

    楼道里响起滚轮骨碌碌的声音,池烈挑眉。

    他把信封往桌子上一放,朝后靠去,轻轻嘶了一声:“完了。”

    这姑娘绝对要不高兴。

    *

    喻见其实没生气。

    再怎么样,她都不可能因为别人给池烈送情书而不高兴。平心而论,他成绩优秀长得也好,会被人喜欢再正常不过。先前要不是有流言,情书收到手软也不稀奇。

    但喻见心里还是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具体不上是什么。

    反正不太舒服。

    喻见拖着行李箱,走到公交站。

    前一班公交车才开走,现在也不是晚高峰,公交车站只有她一个人。

    上午才下过一场雪,环卫师傅清扫过路面,地上覆着薄薄一层霜花。有风吹过,枝头积压的雪被簌簌吹落,随风落在少女乌黑柔软的发顶。

    的、六角形的冰晶。

    喻见还没有伸手去拂发顶的雪,一只冷白的手伸过来,轻轻掸去她头发上的雪花,又顺手替她紧了紧堆在脖颈处的围巾。

    方才走得急,围巾有些松。

    喻见不吭声。

    少女大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露出的肌肤被雪衬得格外白皙。一双杏眼平视前方,清凌凌的,看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也看被风吹散的飞雪。

    就是不给站在身旁的少年任何一个眼神。

    池烈等了一会儿,笑了。

    他用手拨了下她额前的碎发:“吃醋啊?”

    没戴手套,室外温度低,他的手有些凉。

    喻见鼓了鼓脸:“没有。”

    姑娘话很慢,声音也温和,池烈却莫名听出一点嗔怒,娇里娇气的。

    羽毛一般,勾得人心直发痒。

    “那封信我看都没看,准备让钱思域还回去。”他嘴角噙着笑,耐心跟她解释,“你问钱思域就知道了,从头到尾我连话都没。”

    喻见不动声色:“嗯。”

    大半张脸被围巾遮住,她唇角轻轻扬了一下,微而隐秘,从外面看不出来。

    “啧。”

    于是池烈挑眉。

    双手插兜,他紧挨着她站着,手臂贴着她的肩膀,声线懒散:“真不讲道理。”

    池烈话声刻意大了些,含着沉沉的笑,话音刚落,果然看见喻见抬头,难以置信又不可思议地瞪过来。

    这人也真好意思。

    他们俩到底谁不讲道理?

    姑娘眼尾翘着,澄澈杏眸里几分羞恼,气呼呼的。池烈眼底笑意更深了些,伸出手,从背后把人抱在怀里。

    少年臂弯拢起,隔绝掉寒风与飞雪。喻见下意识往后靠去,靠在他温热结实的胸膛上。

    他低低笑了声,俯下身来,下颌垫在她发顶,呼吸随着风声吹过,渐渐有些沉重。

    喻见心口突的一跳。

    她屏住呼吸,垂下眼睫,生怕一不注意,就会被他发现她过于密集快速的心跳。

    片刻后,露在外面的耳尖被轻轻碰了碰。

    滚烫的,灼人的。

    比手指高出许多的温度。

    “怎么办。”渐起的风雪声中,少年嗓音微哑,含糊却固执,“我现在好想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