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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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见的研究生答辩定在四月底。

    读研期间,?她跟着导师做了好几个相当有分量的项目,又在核心期刊上发了论文。最后毕业论文完成得也非常出色,所以一点儿不紧张。

    老师们一一问过问题,?她都对答如流。

    二十分钟后,?答辩结束。

    喻见一走出会议室,师兄和师弟围上来。

    “师姐。”师弟还是那幅没心没肺的模样,?“你真不考虑读博啦?再想想呗,咱们这专业读博才有出路呢。你看师兄读完研都没找到什么好工……“

    “你不话能死?!”师兄忍无可忍,用力拍了把师弟的头,?又看向喻见,?“师妹啊……”

    喻见很有耐心,听完他俩的唠叨,笑着摇头:“我没我不读博,只是暂时先不读,?等过两年再。”

    没法儿和金融计算机一类的热门专业比,即使同普通专业相比较,?心理学就业情况也并不怎么好。

    就算是平城大学这样全国数一数二的院校,大多数学生的目标也是一路读到博士,?然后争取在高校任职。

    师兄走的就是这条路。

    师弟傻乎乎摇头:“那你这两年干嘛啊?难道池教授想你回家生孩子?我跟师姐你这可不行,好不容易考这么个学校,,?回家当家庭主妇也太……”

    喻见不得不断他:“行了行了,?师姐谢谢你,?不过你还是少想点儿吧,?谁我要回家当家庭主妇?”

    这是什么奇怪的脑回路。

    师弟还想再点什么,师兄连忙扯了下他,又冲不远处点头:“池教授。”

    在池烈沉下脸,?威胁过他们之后,这对师兄弟终于不再喊池烈金主了。

    “我那边学生答辩时间拖了些,想着别来晚,结果还是来晚了。”

    池烈显然是从计院那边直接跑过来的,他微微喘气,额上一层薄汗,“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吗?”

    喻见点头:“当然顺利,你还不放心我啊。”

    正式答辩前,他还和她在家里排练过几次。由于池烈表情实在过于严肃正经,喻见每回都忍不住笑场,最后一次都没排练成功。

    “池教……”

    师弟显然想就家庭主妇的话题再上几句,被师兄捂着嘴,强行拖离现场。

    池烈纳闷:“这是怎么了?”

    喻见抿唇,轻轻地笑:“他害怕我一毕业就回家生孩子,算跟你探讨一下高学历女性回归家庭的弊端。”

    池烈闻言,愣了下,不禁失笑:“这子。”

    “你下午是不是还要过去?”两个人乘电梯下楼,池烈看了看手表,“待会吃完午饭我送你。”

    喻见摇头:“不用你送,下午你不是还有答辩要听?叫贺送我过去就行了。”

    池家涉及的生意范围很大,池烈接手后,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从上个月起,就辞了高级工程师的工作。

    喻见今年研究生毕业,乔知行也顺利考博,这一轮答辩结束,池烈以后只在计院挂名,不再进行正常的教学活动。

    贺是池烈的贴身助理之一,年纪轻人稳重。

    一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涉及喻见,池烈自己抽不出时间,就吩咐贺去办。

    喻见下午忙,池烈要听答辩,在学校食堂匆匆吃过饭,两个人又分开了。

    贺把车停在西门,看到喻见出来,鸣笛示意,又下车替她拉开车门:“喻理事。”

    喻见一听这个称呼就头大:“了多少次,别这样叫我。”

    遇见你基金会成立后,喻见担任基金会的名誉理事长,贺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一口一个喻理事的喊。

    喻见觉得自己都被喊多了至少十岁。

    “这是池总吩咐的。”

    贺一板一眼地,“池总了,不让我们叫您夫人,一定要称呼您理事。”

    喻见:“……”

    行吧。

    可能池烈就喜欢这么死心眼的助理。贺死心眼归死心眼,喻见听到他的后半句,还是低头,轻轻笑了下。

    师弟的担心完全多余。

    池烈不但没有任何让她回家相夫教子的心思,相反,还很反感周围的人把她和他捆绑在一起。

    他自己可以私下逗喻见,喊她池夫人池太太,到了外面,永远都先介绍喻见的姓名身份,然后补上一句:“也是我夫人。”

    喻见对此表示无语。

    池烈用的助理都是清一色男性,一般还与他保持一定距离,能和他手挽手走在一起的,不是池夫人还能是谁。

    不过池烈特别坚持,喻见也只能随他去。

    午间时分,出城的车辆并不多,路况很好。

    尽管如此,贺还是开了将近一个时的车,才到达远郊的一所儿童福利院。

    喻见下车时,志愿者们正在院里陪孩子们玩,有眼尖的孩儿看到喻见,跌跌撞撞跑过来:“漂亮姐姐!”

    喻见笑着抱起她:“花想姐姐吗?”

    花骤然被抱起,有些不自然,最后还是害羞的,用明显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的嘴唇,轻轻碰了下喻见的脸:“想!”

    福利院院长听见院里的动静,笑着走过来:“喻理事。”

    喻见也冲她笑:“何院长。”

    “花这半年看着开朗多了。”

    有志愿者拿风车招走了花,何院长才继续往下,“以前她连老师都不愿意搭理,更别外人。”

    喻见点头:“我看也是,当时花一见我,就往桌子下面躲,怎么哄都哄不出来。”

    现在能主动跑过来亲她,的确是很大的进步。

    “还是要感谢喻理事。”何院长又道,“你们每个月过来两三次,孩子们的状态真的有改变。”

    喻见笑了笑,没话。

    这就是她暂缓读博的主要原因。

    读博更偏向研究和学术,固然可以在理论方面更进一步,对现实的影响却要少上许多。

    比起一心一意搞学术,喻见更想尽快为福利院的孩们做点实际的事。

    基金会成立后,第一个启动的计划,就是支持改善福利院儿童的心理健康。为此专门聘请了专业心理咨询师,招募教师和志愿者,在平城及周边地区的福利院开展心理疏导和关怀活动。

    每一个参加计划的福利院,喻见都会亲自去看。

    这半年来,她待在外头的时间,比在阳光福利院里还多。

    这个福利院就在平城郊区,喻见来得多一些,院里的孩子们对她很熟悉。

    下午,她在院子里看花他们玩跳格子,门外传来引擎声。

    “哇!”

    池烈是第一次来这里,孩子们从来没见过这个额间带疤的男人,纷纷停下跳格子的脚步。

    花还是认生,吓得哧溜一下钻进喻见的怀里。

    “不怕不怕。”

    喻见笑着摸摸她的头,“这个哥哥是好人。”

    花趴在喻见怀里,怯怯看了池烈一眼:“我知道了,好人叔叔。”

    喻见:“……”

    池烈:“???”

    凭什么喻见是姐姐,他就是叔叔?

    池烈一挑眉,花更害怕,也不要喻见抱,转头跌跌撞撞冲回了房间。

    “答辩结束了?”喻见瞥了眼池烈,“提前过来也不一声,看把孩子吓的。”

    池烈简直要被气笑了:“我才是被吓到好吧。”

    他仅仅比喻见大一岁而已,长得又不显老,这声叔叔叫得他头皮发麻。

    “偏心。”

    池烈越想越不舒服,不能对朋友发火,更不可能对喻见生气,只能声指责她,“太偏心了。”

    男人语气一本正经,听上去仿佛真的很有意见。

    如果不是他在这话的时候,还从旁边的胖墩手里抢了个板凳,直接坐到喻见身边,就更加有可信度。

    “怎么听完答辩就过来了。”

    喻见习惯了池烈这个时不时撒娇的脾气,没算真理会他,“贺没和你,我待几个时就走?”

    公益计划还有很多要完善的地方,喻见没办法在每一个福利院投入太多的时间。

    只能每个月都过来看一看,确保活动顺利开展。

    喻见岔开话题,池烈也没不高兴。

    一米八几的男人坐在板凳上,显得有几分滑稽,但他还是很认真地:“既然你答辩结束了,我们是不是该办点儿正事?”

    喻见愣了下:“什么正事?”

    她结束了研究生学习,公益活动也走上正轨,而池烈一直都在忙池家的事。一时之间,喻见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没做。

    喻见是真的摸不着头脑。

    语气里不免带上几分疑惑,眼神里也显出茫然,她不明就里地看向池烈,就看见男人顿了顿,脸色瞬间沉下来。

    “池夫人。”

    坐在她身旁,他近乎咬牙切齿,“我,你是不是忘了点东西?”

    看见池烈脸色一沉的时候,喻见心里咯噔一声,听见这声池夫人,瞬间明确了心中的想法。

    “这不是……”她有些心虚,声,“这不是我们一直很忙嘛……”

    去年领证后,董老师做了一桌堪比年夜饭规格的午餐,请了吴清桂和郑建军来吃,就算替他们庆祝过。

    而正规的结婚仪式一直没办,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忙,时间一长,喻见快忘记了。

    “我就嘛。”

    才在答辩现场把学生问哭的池烈转过身去,拿背对着她,“你偏心那群孩儿,不在乎我,我连个名分都没有。”

    “姐姐。”

    喻见还没来得及安慰池烈,跑回来的花懵懵发问,“叔叔要什么名分?名分又是什么呀?”

    池烈直接梗住。

    喻见看见他明显一顿的背影,微微抿唇,和花耐心解释:“哥哥要和姐姐办婚礼,办完婚礼后,哥哥就是姐姐的丈夫了。”

    从法律意义上来,当然不是这样。

    但毕竟婚礼是传统,花又,这么解释,她才能听得懂。

    喻见解释完,花点头:“我知道!办完婚礼后,姐姐就可以和叔叔生孩儿了!”

    喻见夸奖她:“我们花真聪明!”

    得到称赞的花脸都红了,不再和喻见话,跑去加入跳格子大军。

    已经被叫叔叔叫到麻木的池烈轻嗤:“人鬼大。”

    这么的孩儿,懂什么生孩子不生孩子的事。

    男人的表情还是很不高兴,满脸都写着“我生气了你快来哄我”。

    喻见忍俊不禁,拍了下他的手臂:“不过确实该办婚礼了,沈知灵前两天还在,她孩子都快生了,我们怎么还不办仪式。”

    沈知灵和钱思域非常迅速。

    回国后领证结婚一气呵成,喻见才参加完他们的婚礼,一周后,沈知灵就来找她宣布:以后你和池烈就是干爸干妈了。

    喻见:“……”

    她自己连孩子都没有呢。

    “池烈。”

    想到这里,喻见随口发问,“你想不想……”

    喻见问得特别随意,也没指望还在自己和自己不过去的男人立刻回答,但她还没完,池烈就迅速开口:“不想。”

    “……要孩子啊。”

    喻见愣住,停顿几秒,把没的话补充上,然后就笑了,“不是,你这也太坚定了吧?”

    “不坚定怎么行。”

    池烈抬眸,凉凉扫她一眼,又抬起下颌,往花的方向点了点,“不是自己的都这么上心,再来个亲生的,这家里还有我待的地方?”

    喻见没想到池烈会这么回答。

    “你……”她简直无话可,“你和你自己孩儿还吃醋?”

    况且现在他们根本就没有孩子,而他已经开始设想以后备受压迫的凄凉处境。

    喻见也是很佩服了。

    池烈坐在板凳上,两条长腿随意伸出去,闲闲道:“那我不管,我就是醋。”

    男人语气十分不讲理,喻见忍不住伸手,去拧他的脸:“你再一遍?”

    池烈没躲,挺直脊背让她拧:“我,我就是醋。”

    喻见到底舍不得真拧池烈。

    随便拧了两下,就松开手,看见他脸上的红印,又开始心疼:“过来点儿,我给你吹吹。”

    池烈这次倒是很听话。

    把板凳往喻见这边靠去,闭着眼,让她给他吹红印。

    四月底,春日下午风温柔。

    男人闭着眼,漆黑长睫搭下,有风吹过,一点嫩绿的枝芽掉落在额间,盖在被发丝遮住、若隐若现的伤疤上。

    近一年的商海沉浮并未磨去棱角,他的眉目依旧锋锐好看,甚至相比从前,又多了点不加掩饰的凌厉。

    并不是莽撞青涩的张扬,沉稳和锐利交织,看上去比同龄人要生畏得多。

    也难怪花会喊他叔叔。

    院里孩儿多,喻见没多做什么,轻轻吹了吹他面颊上的印子,又伸手摸了下他眼尾的伤疤:“行了,睁眼吧。”

    喻见原本以为,这么一闹,之前关于孩子的话题就过去了。

    没想到池烈睁眼后,就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不要孩。”

    他认真地。

    似乎觉得会产生误解,池烈顿了顿,又补充:“现在不要,以后你想生几个都行。”

    这就有几分微妙了。

    喻见不免想起,年初过春节时,大虎嘴快了句早生贵子,被池烈当场断。

    但池烈不是那种不喜欢孩子的人。

    相反,直到今天,在阳光福利院,他还是会耐心把所有孩都举高高。

    池烈的态度鲜明,又自相矛盾。

    喻见琢磨了一会儿,没明白,正想发问,他捏了捏她的手。

    “孩子什么时候都可以要,你不喜欢的话,不要也可以。”

    池烈严肃地,“但你的事业不是随时都能重新起步,所以我们现在不能要孩。”

    就像他坚持让贺叫她喻理事,而不是池夫人一样。

    在喻见成为妈妈、爱人之前,她首先是她自己。

    池烈永远不会用亲密关系去干涉喻见的人生。

    如同她从来没试图拿感情绑架他。

    男人一改先前撒娇时的不正经,表情格外认真谨慎,喻见怔愣片刻,用力眨了眨眼。

    和曾经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完全相反,这一刻,他出的话一点儿也不甜蜜,甚至还有点儿老师带学生的刻板教条。

    但喻见眼眶瞬间发热。

    “嗯。”她回握住他的手,轻声,“我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  不论有没有组建家庭,女孩子永远要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梦想、自己的追求。如果有一个男人,女孩子天生就该回家相夫教子带孩子,请一定一定要远离他。

    家庭是双方的、两个人的,没有谁生来就该为了家庭妥协、退让。妥协是因为爱和责任,而不是天经地义。

    所以下一章我要用时间大法了,不然宝宝怕是到完结都出不来=?=

    番外不剩几个,争取在四五章内结束吧。

    感谢ywaisw、TOO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