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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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晗珠看着季暮舒泛白的嘴唇,由于有些脱水,他的嘴唇已经有些开始干裂了。

    ——公主殿下,我能保护你了。

    保护你个大头鬼,就这样还保护?

    晗珠深吸了一口气,她偏头看向巷口。此时的巷口被一盏盏昏黄的竹灯笼点亮,春分正着灯笼询问巷口对面卖糖面人的那个摊贩。

    春分手里拿着先前在这家摊贩买的糖面人,因为隔得较远,晗珠根本看不太清春分的神情。

    但是焦急肯定是必然的。

    天空逐渐暗淡下来,太阳又似乎没有完全的落下去,但人们抬头又能看见月亮,季暮舒仰头盯着天空中那一轮不知是月亮还是太阳,他稍稍站直了身子,缓缓地道:

    “公主你看,天快黑了。你今日出来一趟肯定是陛下特意批注准的,回去晚了可不好哦。”

    季暮舒的语气一如既往,就像哄孩儿似的。

    晗珠憋了一口气,她看见地上嘀嗒嘀嗒,隐隐约约的泛着红光。

    “你已经不是我哥哥了,我不用你哄。”

    季暮舒叹了一口气,本想继续劝她一番,让她早点离开,但谁承想,晗珠话音刚落,扭头就走了。

    前方的光影散涣,季暮舒感觉自己的视线已经无法聚焦了。他顺着墙面缓缓地滑落了下去,瘫软地坐到了地面上,巷子里的地面阴暗潮湿,还长满了青苔。

    此时,一股彻骨的寒意沁入季暮舒的身体,从尾椎骨直达头顶,令人直寒颤。

    季暮舒扬起笑容,巷口来的光照射的他下颚骨非常鲜明。

    落寞又孤寂。

    他看着晗珠提起裙摆,上了象征着公主身份的雕饰马车,京城的最后一抹光照射在了她的身上。

    他也愿意这样,他愿意把自己身上最后的一丝光亮抽干殆尽,然后在她身上绽放便好。

    季暮舒感觉自己有些累了,他想合上眼休息休息,自己身上这伤,必须得找个医馆去看看才行。可外面正是夜市摆摊的好时机,人杂混乱,暂时还不能出去。

    他继续的思量着等会应该要做的事情,可没等他继续想下去,他感觉到有人在尝试扶他。

    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季暮舒诈时睁开双眼,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抿嘴没有话。

    眼前人一脸严肃:“我也能保护你。”

    晗珠扶着他,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待走出巷口时,季暮舒注意到了,公主的马车还停在醉仙楼的门口,侍卫们也依旧驻守在其马车附近。

    先前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季暮舒才反应过来,晗珠已经换了一声衣服,看这朴素雅淡的样子,不用多想应该是她贴身丫鬟的衣物。

    所以……

    “你刚刚上马车是为了换衣服?”季暮舒问道。

    晗珠挑眉:“三公主难得出门一趟,留恋于这京城的百家戏法,不舍离去,状元郎觉得如何?”

    季暮舒笑了,眼底倒映着这街上的万家灯火,光斑闪烁,辉映着少年的轻狂。

    晗珠看着他的反应,觉得奇怪了,以前在龙井县的时候咋没见眼前这人这样呢?

    晗珠是真的想不明白,背后还插着瓦片渣子呢,咋还能笑得出来?

    到底是他不是人,还是自己有点不正常了?

    晗珠一下子搞得有点怀疑人生,她没忍住问了出来:“你笑什么呢?”

    如果她不问的话,晗珠觉得自己也快跟他一起疯了。

    “笑我的珠珠聪明。”

    “什么你的珠珠,我的珠珠的,你不是还要叫公主吗?”

    季暮舒假装自己突然阵痛,他把自己的大半部□□体全倚靠在了晗珠身上,笑意盈盈地:“那行,我的珠珠公主。”

    “……”季暮舒的脑子可能也进瓦片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向着京城的南边走去,这边最为荒凉,大多都是来逃难的家破人亡之人,亦或是京城里面的低等阶层的人们。

    晗珠之前听春分讲到这京城的布局之时,对这里有过一个大致了解。季暮舒对于她的带路也默不作声,因为二人都知道,两个人的身份真的不适合去那种高端的医馆,去了今晚所做一切和这背上的伤都将付之东流。

    所以只能去这南面的穷人窟的医馆碰碰运气了,所在刚刚晗珠换了一声行头,而季暮舒的衣物早已被鲜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要不然就这二人原本的穿着,去了穷人窟也照样吸引别人的目光。

    越往南走,这道路两旁就越为荒凉,并且寂静得可怕,如果不是理智告诉晗珠,晗珠还真的不敢相信这里竟然也被叫做京城!

    街边的孩个个皮肤黝黑,并且还骨瘦嶙峋,晗珠没想到这里的孩竟然比龙井县的孩子们过得还要艰苦。

    在龙井县,至少还能吃饱。

    晗珠抬头看着季暮舒,眼里的眼波季暮舒一眼看透。

    季暮舒道:“京城的贫富差距太大,阶级固化,并且北方的收成不如咱们南方好,京城的粮食大多都是从南方运过来的,北方一直以粗粮为主,所以在南方的孩子,只要不遇上天灾,倒也还能吃饱。”

    晗珠听了个大概,她突然一瞬间明白了身边少年幼时的那句——

    朝天阙,立功骨。

    她看着倚靠在她身上的少年,外人看来他似乎把所有的力量全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实则并不是,这么多路,他都是在自己走,即使身负重伤,后背一片血淋淋。

    晗珠看着季暮舒微微眯起的双眼,她朝他轻声道:“季暮舒,咱们不走了,就随便找一家医馆吧,我怕你撑不住了,你必须得先止血。”

    晗珠虽然不太懂医理,但是受伤先止血她是知道的,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可是一眼望去全是禁闭大门的家户,根本没有医馆,连药馆也找不到。

    夜色逐渐加深,此时此刻仿佛天空被人泼了墨水一般,又仿若一个无尽无端的黑洞,妄图吞噬这世间的一切。

    突然,晗珠感觉身上的力量徒然变轻,她马上伸手向后拉住,可惜还是没够着,季暮舒一下子溃败似的,倒在了这被月色照亮的大地上。

    安静得毫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