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 我想刚才的咒语你们应该都记熟练了。第一次我们可以慢慢来。”

    格伦多微笑示意道：“现在闭上眼睛，按照我刚才教你们的，开始冥想, 在心中默念那条咒语, 感应到魔力的流动, 控制它们在你们的指尖，激发出来。”

    克萝西有一点紧张, 她嘴里反复默念着那一串咒语，最后举起手提问道：“格伦多老师, 我们不用法杖就直接使用咒语吗？我这几天都在跟西里尔阁下学习魔法，但是一直都有用法杖, 我有点担心能不能做到。”

    这段话的意思，代表她已经对魔法有一定的了解了。

    不然，一般什么都不知道的学生是不会问“能不能做到”，只有知道的人，才会明白，不使用法杖空手使用魔法有多难。

    “是的。”格伦多并不着急, 他摸摸胡子笑了笑, “相信我，激发它们为你们所用并没有那么难。克萝西姐, 只是激发而已，并不是正常的使用魔法，对自己有点信心。”

    克萝西收回了手，低着头开始默念咒语, 双手不自觉地互相扣着手指。

    “放轻松。”

    格伦多声音很轻缓地响起：“贝伊丝, 你也可以开始了。冥想, 感受你们的光元素, 汇聚到指尖……”

    林贝还没闭上眼，她只是在心里重复了咒语的前面几个音调，正要认真的默念一遍，最后一次做准备。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这个咒语，但在之前的半节课，每一个发音却好像从她口中迅速地发出，就像是她已经记熟了无数次一样，熟到诡异。

    然而，在她这一回认真的默念时，前两个字音念出后，她忽然感觉到体内涌起了一股难以言的力量，就像是一股温暖的但很细的水流，穿过她的全身，随着她的念头冲到了指尖。

    林贝停下了默念。

    格伦多看她还没闭上眼冥想，法杖敲了敲她的桌面：“贝伊丝，这节课你真的得好好听我的安排，你现在该冥想了，明白吗？”

    他语气有点严厉。

    林贝抬起头看向他，眼睛里有着他苍老面容的倒影。

    格伦多愣了一下，接着看到她抬起右手——

    “砰！”

    她右手的指尖瞬间爆发出白色的光焰，照亮了空间内的每一处。

    没有闭眼，没有冥想。

    甚至很流畅，流畅到有些魔法师训练了多年都做不到的程度。

    她真的就像是，很随意地默念，又很随意的控制魔力流动到指尖。

    一切都显得那么随意，包括她的表情。

    格伦多愣怔在了原地。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确实是在欺骗这两个孩子，相当于提前让她们直接从最高阶段开始练习魔法。空手使用魔法是安排在高阶魔法师之后才能学习的内容。

    但她们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到，那就证明，她们的魔法天赋的确很高。

    他原本只抱有一个希望，只要能激发出一点火花，哪怕只是一丁点，那就够了，这已经是能记载史册的成绩。

    克萝西感受到被眼皮上照过来的亮光，心里一跳，她睁开眼就看到身旁的少女手掌自如的撑开又合上，或者弯曲，她另一只手托下巴，看上去也很好奇地在玩她右手的魔法元素，而那些光焰随着她的摆弄也丝毫没有消失的迹象。

    “贝伊丝姐姐！”她忍不住喊出声。

    林贝侧目望去：“怎么了？”

    “你……”克萝西垂下眼，“没什么。”

    她就像是被光线影响到了似的，背过身，继续冥想，这一回她明显急躁了许多，额头上不自觉地冒出汗珠。

    “贝伊丝，你做的不错。”格伦多拍拍她的肩膀，轻声感叹。

    林贝看了一眼，收起了手上的魔力。

    格伦多又转去观察克萝西，他看了一会儿，皱眉道：“克萝西，你太紧张了。你身子完全是紧绷的状态。放松，放轻松，只要放松下来，没有杂念，你才能更快的感应到魔法元素。”

    克萝西看上去仍然没有放松，她有些急得热了脸蛋都有点红，汗珠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落。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终于，她的指尖亮起了同样的白色光焰。

    虽然看上去跟林贝的比起来，了很多，但这也绝对是能称得上不错的。

    格伦多心里很满意，他高兴道：“很不错！你们都真的很不错！第一次就能做到这样简直是完美！你知道你们这样的能力，有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吗？克萝西，嘿孩子，别沮丧，你要知道，你刚才那样可是千千万万的魔法师都难以达到的程度！尤其你们都还是个刚接触魔法没几天的家伙！开心点姐。”

    克萝西勉强笑了下。

    可是，贝伊丝姐姐就能完全做得到，更加完美，更加厉害。

    “好了，你们天赋如此之高，我也不知道该什么。”格伦多把书本塞到她们手里，一人一个，“这上面的咒语，你们可以回去都看看，提前熟悉提前记住，不行，你们自己私下尝试的时候，还能提前学会不少东西。哦对了，记得练习时把手对准空地。明白吗？”

    他对着克萝西不敢置信的目光，露出笑脸：“对的。就是空手练习。你们要提前习惯，熟练掌握这个技巧，完全可以在战斗中保住你们的性命。下午的课程，我们就到训练场地，实践练习一则基础魔法。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林贝微微鞠躬：“好的老师。”

    克萝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唇，她低声问道：“格伦多老师，我的天赋跟贝伊丝姐姐比起来，是不是很差劲？”

    格伦多错愕道：“克萝西，你在什么？”

    他轻轻拍着克萝西的后背，声音和缓地：“不要这种傻话孩子，你们一样都是很优秀的人。”

    “可是……”克萝西眼眶有点湿润了，她吸了一口气，抹干眼睛，“可是，我是圣女。刚才贝伊丝姐姐那么厉害，我身为圣女，更要承担许多责任，身为圣女我怎么能、怎么能拖后腿，又怎么能……输给别人。”

    “克萝西。”格伦多认真地看着她，声音坚定而有力地：“你这么想就完全错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责任，你们都有责任，但你的心里负担完全不需要这么沉重，你是圣女，但你同样也只是个年轻的十几岁的孩子，你的前面还有教廷和西里尔阁下。”

    “更何况，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厉害。你为什么要跟贝伊丝比呢？孩子，你们俩本身的使命就不同，你身为圣女还要成为天使和人类交流的桥梁不是吗？你应该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需要现在就天天压迫自己练习。你去看看在你们早几年进来的那些人，已经成为了二三阶的魔法师，同样也能上战场了，但他们还不如你们！”

    克萝西缓解了点情绪，她沉默了一下：“好的老师，我明白了。”

    等到她下了楼之后，一直垂着头看着地面，走得有些慢，在出大门时，看到门边上站着的那个人的下半身，忽地愣住了。

    “你午餐准备吃什么？”林贝一边嚼着面包一边问道。

    克萝西看着她手里的东西，下意识：“吃……面包？”

    林贝从挎包里拿出一个递给她，又：“你要练习魔法吗？”

    克萝西懵懵地接过，摇了摇头又紧接着点了点头。

    少女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来吧，训练场地在那边。”

    ·

    晚上，林贝躺在她的床上，左手撑在脑后，右手对着天花板。

    一会儿，她的指尖冒着白色的光焰。

    下一刻，又变成红色，只是光焰看上去了很多。

    又过一会儿，她将咒语的最后改成水元素，指尖的光焰瞬间变成水蓝色，只是更了。

    她将咒语改成每个元素使用了一遍，发现自己光元素最强，火元素其次，风元素排在其后，再后面的水土金木雷冰都是只有一个指头的大，一看就弱的不行。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

    她再次举起右手，默念出自己一闪而过看到就铭记于心的元素。

    黑色的光焰猛地从她指尖冲出，直喷涌而上，几乎沾满了整个房间，快要触碰到头顶的天花板时，她蓦地手指合拢。

    光焰消失。

    同样也代表她心里的一个猜测，成功证实了。

    什么每个人只能感应到一种元素。

    什么感应到黑暗元素的就是异教徒。

    狗屁的教廷。

    许久之后，深夜降临。

    黑暗无边的梦境中，有人骑着马在雪地中拼命地奔跑，在她身后似乎有无数地追兵。

    追兵渐近，左右两边都有不同的人追赶上来，他们带着魔法的威压，高挥权杖，带着魔兽们的怒嚎。

    她身边的人，前面的人都有些无助。

    ‘怎么办？’

    声音有些断断续续。

    ‘阿……大人！我们逃不出去了！’

    魔法光箭万箭齐出。

    穿戴着兜帽的女性扯住了缰绳，她停下来，看不清帽檐下的面貌。

    ‘去港口。’她沉声，‘乘船去北厄。’

    ‘水里有北厄投放的魔兽，它们接应你们。’

    对方焦急道：‘那大人您呢？是您让我们知道了真相，我们不能……’

    她抬起右手，掌心的魔力却将那些射过来的魔箭绞碎。

    ‘走！’

    “砰！”床上的少女一个抬腿使劲，撞响了床板。

    林贝“嘶”了一声，睁开眼睛，揉了揉腿，又觉得自己这一觉实在睡得不踏实，眼睛还很酸。

    她回到在床上静静躺着，却眉头紧锁，怎么也睡不着。

    后半夜时，她索性爬起来，坐到桌前点燃油灯，两个装着浆果的玻璃罐在右上角摆着。

    然后她翻开魔法咒语的书，第一页上有部分咒语他们下午已经训练过，差不多聚集一个光球击中木靶。

    再看向第二页，陌生的咒语仅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就能完全记住。

    意识到这一点后，林贝渐渐地觉得，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她怎么能做得到？

    书中的女主都还需要一点时间，她为什么一秒就可以？

    就仿佛，她在此之前已经念过这些咒语上万遍一样，熟念于心。

    这难道不诡异吗？

    她椅子不由自主地挪准方向对着窗前，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

    到后面时，椅子开始前后摇晃。

    窗外的天空慢慢地不再那么漆黑，有一点点朦胧的亮光时，林贝正头疼地拿着羽毛笔在桌面上刻刻画画。

    她很想睡，却睡不着。

    她很想继续看咒语，却静不下心。

    烦躁到最后只能做起了跟这个房间上一任主人一样的事——在桌上写“正”字。

    她用尖锐的尖头写下了一个，又写了一个，写到第五个时，整个人忽地一僵。

    林贝眼神仿佛见鬼似的，突然把桌上的书本都扔到地上，动作有那么一丝慌乱地去找桌面上原本的正字，找到其中一个之后，手指有些发颤地在一旁对着写下一个“正”。

    两个正字，同样都是落笔时无意识地点了一点，写完一横又无意识地有一点回折。

    唯一不同的是，左边原本的正字，竖着的壁画超出了横线，直直地往下拉长。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贝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额头，身子时不时有些克制不住地发颤。

    她一直沉思到天边的光线刚刚亮起时，忽然睁开眼睛，眼神清明一片。

    林贝站起身来在盯着原本的正字，然后跟着那条直出来的线条，找到了最下方毫不起眼的一个“正”字。

    这一个，则是往左边的横，横得很出来。

    她又跟着这个方向，找到了桌角，接着到桌脚，最后一个字，高度对准床底，横线划出的方向也对准了床底。

    林贝把床上的东西放到柜子里，放不下就放桌上，然后咬着牙，把整个床掀开，直靠着墙壁。

    看上去平坦的毫无损伤的床板下，却在某个角落也同样写了“正”字。

    她蹲下身，手指在木板上摸索，心中一动，把那一块长板往里一推。

    “咯吱咯吱。”

    这一头的长板往里陷了进去，另一头却发出木头相互摩擦的声音，艰难地反弹出来。

    “啪嗒。”

    一个的木盒子从里面掉落出来。

    林贝弯腰捡起，抽出木盒的一面木板，看到了里面装着的一枚银白徽章。

    正面雕刻着贝壳的图案，下方的圆弧写着一行中文字：不要忘记我叫林贝。

    而徽章的背面，则是力加尔商会的标志。

    她用力地攥紧徽章，死死地压在掌心。

    遥远的深谷远方，戴维尔心脏猛然收紧。

    ▍作者有话:

    来了！终于早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