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莫嫌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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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顺五年,冬至后三日,绣止府府卿告老还乡。圣人感念师恩,特赐良田百顷以供其安享晚年。

    然,岳氏一族归乡途中偶遇强盗,满门二十八人,无一活口。

    圣人悲痛万分,使礼部送恩师尸身还乡,叶落归根。

    又三日,元芜定罪,斩立决。申孟革职,充军流放。

    雪停风止,今日天气甚佳。

    冬至后,绣止府似是都安稳下来准备过年了。

    程聿自外归来,才踏入府门便听得后院有阵阵打斗声传来。

    这般声音他近日来常常听到,是媱嫦与郑子石切磋闹出来的动静。

    驻足片刻,他转过游廊,去了后院。

    自打媱嫦到了绣止府,这边倒是安静不少——尤其是戒律房,往日里时不时嘶吼几声的都图像是被扼住咽喉,再没有过半分动静。

    后院的校场里,媱嫦一掌拍开郑子石,里长枪直指他的咽喉。

    郑子石咽了口口水,脸上倒不见气闷,竟还憨笑着:“我又输了。”

    媱嫦随挽了个枪花,对他:“不错了,你这般年纪,有如此长进已是不易。”

    郑子石面上带笑,侧头看向一旁的宋秋:“喏,你听,我就我近日精进了些吧?”

    宋秋双托腮坐在一旁,神游太虚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

    不止没听到郑子石的话,便是程聿到了她都没有察觉。

    细瞧之下便会看出,她眼下乌青一片,也不知几晚不曾安眠了。

    媱嫦见她模样怪异,随捡了块石子丢到她脚下。

    宋秋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站起身问:“大人,怎么了?”

    媱嫦倚着枪看她:“你这两日怎么了?”

    宋秋扯了扯嘴角:“没、没什么的。”

    “。”

    程聿走了过来。

    他披着厚实的斗篷,踏着青石板,脚步声很轻。

    宋秋见到程聿,登时便不敢隐瞒了,只得声:“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前两日在外头吃饭的时候听,最近晚上不太干净。”

    程聿看向媱嫦:“怎么回事?”

    媱嫦耸了耸肩:“我不知道。”

    宋秋走过来,有些后怕的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道:“就是最近宵禁前后,丰化坊里闹鬼!”

    午后暖阳照在他们四人身上,这般温暖下,便是谈论鬼神都很难使人惧怕。

    “这般怪力乱神你也信?”媱嫦轻轻撇嘴。

    她最近一直想着那三个绣花的事儿,对于此等无稽之谈,她实在提不起兴趣。

    而且宋秋这见天儿与死尸打交道的人,竟然这般害怕鬼怪?

    不应该啊!

    宋秋拽了拽她的衣角,言辞恳切:“已经有三个更夫瞧见了!大人你最近晚上可别再出去买酒了!人好对付,鬼神难杀。”

    媱嫦咂舌,甚是无奈:“我倒是想白天出去买酒,不是你当值的时候不能乱跑么?”

    宋秋语塞。

    程聿却问:“什么鬼?既是见到了,总该能描绘一二吧?”

    宋秋眼前一亮:“公子愿听?”

    程聿颔首,又朝媱嫦和郑子石道:“一道来殿内吧。”

    这事儿,媱嫦不信,郑子石也不信,却偏偏被程聿硬拉着来听故事了。

    大殿内一如往昔,不过在西边多了个沙盘,与军中所用相差无几,不过大了数倍。现下只做成半,是京安城内的各坊布局。

    媱嫦靠在柱子旁,拿了块芡实糕慢吞吞的吃着,全然一副无事话闲白的模样。

    郑子石与她差不多,不过没她这般放松而已。

    宋秋给程聿添好茶,又把火盆拨得旺旺的,这才道:

    “我听旁边的食客,那几个更夫瞧见的都是个红衣裳的男子,白惨惨的脸,墨发白髯,舌头有一尺长!”

    “他之前几日就在元家附近打转儿,他们都传言是元芜的鬼魂,要索命的!元家吓得又搬了家,回乡下去了。”

    “元芜是被斩首的,便是化作鬼魂,也该是无头鬼吧?”媱嫦抿着唇轻笑,揶揄的看着宋秋提醒,“你形容的这个,是吊死鬼吧?”

    宋秋愣了片刻,脸都白了:“难不成还有别的亡魂?”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显然是怕极了的。

    “你便不要吓她了,她向来害怕这些。”程聿低笑着道,“去大理寺查一查,丰化坊那边近日可有作奸犯科的事情。”

    宋秋的脸白得厉害,她皱着眉毛看着程聿:“公子不信?当真有三个更夫瞧见了的,都吓病了呢!”

    程聿摇头:“自然不信。天子脚下,何方妖鬼敢作祟?”

    宋秋怔愣片刻后长舒口气:“公子言之有理呼,我接连做了数夜噩梦,安神汤喝了一锅也不见有用。”

    媱嫦笑出声来:“行了,走吧。”

    宋秋疑惑:“我?”

    “不然我自己去大理寺?”媱嫦反问,“若有个凶杀尸体,还要回来寻你,麻烦得紧。”

    宋秋乖觉应下,撑着桌子起身,摇晃了两下之后才站稳。

    媱嫦瞧她这余惊未消的模样,问:“要不你今晚与我睡?”

    宋秋的眸子立时便亮了:“好啊!”

    “其实我知道一个方子,比安神汤管用得多。”

    “你是酒吧?”

    “嗯,正是。”

    “大人,你真的不要嫌我唠叨,睡前饮酒对肝肾无益,时日久了”

    “我真的嫌你唠叨,真的。”

    她们俩着话离去,程聿听着她们的言辞,嘴角染上一抹轻笑。

    郑子石也笑着咂舌:“以往没觉得,自打大人来了之后,宋秋还真像个操心的老嬷嬷了。”

    殿外,才踏下一级台阶的媱嫦指向身后:“他你像老嬷嬷,快,你快去与他争辩三百回合,我自己去大理寺也是可以的。”

    宋秋瞪圆了眼睛,停下脚步怒视向郑子石。

    郑子石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含糊的抱怨着:“大人的耳力怎得也如此好?这日子没得过了。”

    以往这府内有点儿什么动静都逃不过程聿的耳朵,不过他不爱管他们了什么,与公务无干的事情他断不会插嘴。

    现下这般耳听八方的人又多了一个,还是个深谙祸水东引之法的人!

    郑子石遥望着甩离去的媱嫦,再看看母老虎似的宋秋,欲哭无泪。

    他不必回头都知晓,司丞必定不会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