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红衣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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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礼坊,大理寺。

    此处毗邻卫尉寺,媱嫦去时险些没管住腿,朝着存放着京内武库的卫尉寺去了。

    大理寺的门房瞧见她,神色立时复杂起来。

    绣止府内一直虚空着的四处主事之位被媱嫦领了,此人凶悍狠辣,胆量又大,京安城内谁人不知?

    现下瞧见她叼着个糖葫芦过来,门房的冷汗都忍不住往下砸。

    媱嫦走到他跟前儿,很是客气的朝他点点头:“程司丞派我来查些卷宗。”

    门房苦笑。

    大昭十三州,有什么卷宗是绣止府没有的?

    这借口找得也委实太过敷衍。

    但他一个门丁又敢什么?只得恭敬地把人请进门去,思量着寻个由头把她带到大理寺卿那儿去。

    他们才走了没几步,迎面便来了个仪表堂堂的男子。

    瞧见媱嫦,他也先是一愣,旋即便笑了:“修怀有事?”

    媱嫦瞧着他身上那从四品上的官服,老实行礼:“大人安好,司丞着我来问问,近日丰化坊内可有杂案疑情。”

    她初回京安城,对这里的人大多不熟,眼前这个,她也不识得。

    那人点了点头:“你随我来。”

    媱嫦应声跟上,与门房擦肩而过时,门房拦了她一下低声提醒:“媱嫦大人,这位是大理寺少卿蒙舟蒙大人。”

    媱嫦了然颔首,轻声了句“有劳”,便再次跟了上去。

    蒙舟,这个名字她倒是听过。

    他原是圣人伴读,与圣人是自幼相伴的情意。圣人登基后,对他也颇为优待,还未到而立之年便身居高位,日后前途无量。

    蒙舟引着媱嫦去到架阁库,瞧着那些堆满了书架的卷宗,他笑问:“修怀要什么时候的?”

    这屋子被油墨味道填满,使人呼吸不畅。

    媱嫦蹙着眉道:“最近几日的便可。”

    蒙舟点了点头,招来个文吏让他把案牍寻来,又对媱嫦道:“去我那处看吧,这边昏暗憋闷。”

    媱嫦略有些疑惑的瞧了他一眼,还是点了头:“有劳大人。”

    蒙舟笑笑,带着她出门去。

    蒙舟不紧不慢的走着,不多时,便有捧了满怀案牍的文吏追了上来。

    媱嫦看到那半尺厚的卷宗微微蹙眉。

    早知道有这般多,她倒宁可听宋秋念叨了。

    蒙舟给她寻了间退室,着人煮了茶来,这才道:“你慢慢瞧着,如有所需,指使人去做便是。”

    “多谢大人通融。”媱嫦感激的看着他。

    若不是蒙舟帮衬,恐怕她真得在架阁库里就着油墨味道看完这些了。

    蒙舟笑得温和,他轻轻摇头,道:“这是事,我与修怀相熟,绣止府亦是守卫大昭所在,既是同僚,自该互相帮衬。”

    媱嫦看着他,笑了。

    这是她见过的最让她觉得深明大义的文吏了。

    蒙舟也笑着看她:“忙吧,午饭便也留在大理寺吃,莫要来回奔波了。”

    “多谢大人。”

    蒙舟嘱咐妥当便离开了,还特地留了个掌固伺候着。

    媱嫦翻看着那些卷宗,看了一会儿后便松了口气。

    架阁库把近三个月来的卷宗都拿来了,她要看的不过是最近十来天的罢了。

    寻出她所需的薄薄几页卷宗,媱嫦看完便发现这丰化坊近日来根本就没什么要事。

    最大的事情便是京郊匪帮被剿灭了。

    媱嫦又随翻了翻其他卷宗,有些鸡鸣狗盗的事情,没什么大案要情。

    松了口气,媱嫦起身离开。

    去辞别蒙舟时,他也在翻阅卷宗。

    “嗯?这便走了?可寻到了?”蒙舟搁下里书册,关心的看着媱嫦问。

    媱嫦浅笑:“没有,没有寻到便是好事,卑职先告退了。”

    蒙舟笑着点头,复又道:“若修怀想找什么,可以告诉我,我留意一下也好。”

    媱嫦想了想,还是道:“大人可知道丰化坊近日有些鬼怪言论?”

    蒙舟微怔,旋即便笑了:“绣止府这几日是怎的了?要么是猫妖、要么是鬼怪,修怀那儿有无数迦隐寺的好东西,还镇不住那些玩意儿?”

    媱嫦也笑出了声。

    起来还真是奇怪,他们这绣止府明明查的是人,却偏偏与鬼怪搅和在了一处。

    蒙舟思量许久,仍旧摇头:“那事我倒是听人提起过,有几个更夫瞧见了——我思量着大抵是哪家子不顾宵禁跑出来玩闹,不是什么大事才对。”

    他又补充一句:“我去与金吾卫知会一句,请他们巡查时多关注下丰化坊,临近年关,可别再出乱子才好。”

    “有劳大人,卑职这便去告知司丞。”

    媱嫦辞别蒙舟便离开大理寺,回去的路上又买了几样零嘴。

    她回去时,宋秋也消了气,正乐呵呵的指使着郑子石给她打扫殓房。

    媱嫦绕开他们去找程聿,只给了他两个字:

    “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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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明拢香,安神养身。人定,亥时——”

    更夫打着梆子穿街越巷。

    媱嫦提着两坛酒,踩着月色往绣止府走。

    宵禁于她而言委实算不得什么,左右也没什么人抓得住她。

    距绣止府不过三条街了,媱嫦的步子也放缓了些。

    凉风吹过,吹散了她眼底的那一丝寂寥。

    余光瞥到一道红影。

    她微微皱眉,左仍旧提着那两坛羌余奶酒,右已摸到了腰间挂着的障刀。

    那道红影就在她的右边,藏在屋檐下,却被清冷的月色照了个正着。

    媱嫦的视线缓缓右移,瞥向那道影子。

    血红的长衫,漆黑杂乱的头发,隐约间还有惨白的一张脸。

    并没有宋秋所的红色长舌和白髯。

    他还没动,媱嫦却动了。

    她这把十日前才领到里的障刀沾过十余人的血,此刻,刀刃搭在了“鬼”的脖子上。

    “呵,装神弄鬼。”

    媱嫦低声冷笑。

    她正要拨开这人的头发瞧瞧他到底是谁,眼前却突然一花,头脑也懵了。

    待到她回过神来,刀下哪还有什么人?

    媱嫦皱起眉头,四下寻去,连片衣角都没找到。

    不过须臾而已,人能跑多远?

    难不成还真让宋秋对了?

    媱嫦微皱着眉头,抬头看着漫天星斗,良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