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爹, 你骗我,花还在!”傍晚她跟她娘一起去赶牛羊回家,看到还有四只羊, 跟昨天一样的, 挨个儿摸了摸, 跑回家了第一件事就是找她那长了个骗人嘴的爹。
“花被你今天中午给吃了,那个是花的兄弟, 叫大花。”屠大牛不承认,搂着往自己身上爬的丫头继续忽悠她。
“你还骗我, 只有花没有大花。”屠葵看他还骗自己,搂着脖子要去他嘴, 大头骗人他娘就拿鞋底子他嘴。
屠大牛后仰着头,扯住她两只手,板着脸盯住她,冷声道:“憨了?谁教你敢我的?我是你老子,只能我你。”
屠葵愣住,怔怔地看着她爹, 看他还冷着脸, 又委屈又害怕,眼睛里冒出了眼泪, 还不敢大声哭。
看着丫头憋着默默流眼泪,屠大牛有点心疼,摸了摸被呼了一巴掌的嘴,不疼, 就是挨了一巴掌感觉威严扫地, 脸上挂不住, 当时气上来脸就硬了下来, 可能把丫头给吓着了,当即又把人抱在怀里,软着腔调哄她:“好了,不哭了,你人还有理了?老子这个挨的还没哭。”
不哄还好,一哄就炸窝,丫头搂着她爹的脖子张嘴大嚎,鼻涕眼泪抹了屠大牛一脖子。
许妍刚赶着牛羊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屠葵哇哇的哭声,还以为丫头摔着碰着了,牛羊也不管了,只身冲进来问:“咋了咋了?咋哭这么惨?”
屠大牛心虚,感觉像是偷了人家的孩子被人找上门了,强笑道:“我惹得,训她了”,怕娃她娘怪自己,又解释道:“丫头人,回来我骗她,爬到我身上就要来我嘴。”
许妍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斜眼瞪屠葵,皱眉道:“该训,敢你爹了!养憨了,下次再就回去,手给她流血。”
屠葵爆哭的声音低了下来,抱她爹的手紧了紧,屠大牛也松了口气,察觉到丫头的动作,他顿了顿,顺了她的意没有把人给放地上。
看许妍出去牵牛羊了,他拍了拍闺女的屁股,低声:“听到了没,不能爹娘和阿爷,我们是长辈,哪有晚辈长辈的?人家知道了都要葵是个憨丫头。”
“嗯。”她抽着鼻子答应。
看她娘去后院了,她挣扎着要下地,仰着头摸了摸她爹的嘴,声问:“疼不?”
屠大牛摇头,再次告诫:“不疼也不能,再有下次我就听你娘的话,哪只手我,我就用竹片你手。”
“我晓得了。”她应了一声,一直瞅着后院,看人还没出来,她看一眼她爹,扯了扯衣裳,别别扭扭的往后院走。
屠大牛就蹲在台阶上看着,没多大一会儿,母女两个笑着出来了,丫头一脸谄媚的拉着她娘的裙子仰头讨好。
蹲着的男人头随人动,看人家和和美美的路过自己再次出门,他感觉枉做了人,明明挨的是自己!
蹬掉石阶上的泥巴块儿,他呸口吐沫心里想着:丫头都是亲娘的,子肯定亲爹。
*
黄家,赵婆子招呼外面的丫头进来扫砸碎的碗碟,掀开挡风帘子散味儿,地上泼洒的是已经冷掉的党参炖鸡。走进卧房细眼量面容阴沉的夫人,站在一旁等人平静下来后,她试探性的问:“夫人,要不老奴去屠家走一趟?让他们不再追究,咱们私下给银子?先把老爷给弄出来?”
黄夫人觑了眼赵婆子,现在这家里也就这个自己带来的陪嫁婆子敢跟自己聊这些了,但她见识也就这么点,黄析那老狗敢违背县太爷的命令偷偷把染了瘟病的东西往县里带,这哪是屠家想不追究就能放人的。
但样子还是要做,儿子年纪还不大,在外面行商的人脉还把在那狗东西手里,还不能让他对自己有意见,黄夫人剔了剔指甲,:“把家里的备的年礼捡个半车,我待会儿去屠家走一趟,你去不中用。”
“哎,好。”赵婆子转身出屋安排,刚走到门口又被里面的人喊住,“让厨娘给我做一碗瘦肉粥来,外面天冷。”
吃着寡淡的肉粥,闻着地上残留的鸡汤香,她心里懊恼糟蹋了好东西,仅仅只为了那满肚子毒汁的男人,亏了!
屠家一家子正在后院烤火,屠大牛被前院狂叫的狗给惊的往前院跑,他挡住满脸凶狠想往出蹿的肥狗,从门缝探出半个身子,认出从车棚里探出头的老婆子是黄夫人身边的人,踢走腿边的肥狗,走出去关上门,没有要让人进来的意思。
站在车门前,屈指敲了敲,不确定的询问:“黄夫人?”
“对,是我。”里面的人出声,很平静的:“黄析昨天回来了,在县里被抓了,家里的厮连夜赶回来递的消息。”
两人没见过面,但通过这个赵婆子传话合作过,一个传消息一个踩点,把犯贱的黄析的卧床半个月,算是有共同的把柄,话也较直接。
“嗯,你来是想?”
“赔礼道歉”,但她的语气里没任何歉意,她:“这件事其实跟我没啥关系,但谁让我儿女的爹是他呢,所以这些礼你先收着,至于你家的损失,到时候县令大人判多少我家拿多少,其他别的,我也没啥好的,你要是记恨就找黄析报仇,别牵连我的孩子就行。”她示意赵婆子把车上的东西拿出去递给车夫,这两个人都是她的人,在他们面前她话也不藏着掖着。
有人送礼屠大牛就接着,帮着车夫把东西码在墙根,对开了门缝的许妍摆摆手,示意她别出声,走过去对黄夫人:“大人之间的仇怨不涉及孩子,只要你儿女别因为他爹来找我麻烦,此时了了咱们也不用再交道,至于你男人的事我也不上话,我甚至都没见过县令大人,怎么处置他跟我无关。”
“我知道,你也没那么大本事。”话都清楚了,东西也给了,黄夫人也不再久留,给车夫了一声就拐弯走了。
“咋回事?谁啊?”看牛车走远了,许妍开门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已经消停的狗子们。
“是黄夫人,黄析那老狗回来过年,在县里直接被抓了。”屠大牛拎起地上的盒子篮子,对来帮忙的许妍:“今年过年咱家又不用买年货了。”
等顾清托人来递话让他去镇上一趟的时候,已经到腊月二十八了,距离黄夫人过来已经过五天了。
“怎么判的?”屠大牛满身风雪的进了顾家的大门,接过顾清娘手里的鸡毛掸子扫掉腿上脚上的雪,害怕冻伤了牛蹄子,屠大牛徒步走到镇上来的,摘掉帽子满脸的汗,头发上还在冒白烟。
顾清递给他一杯茶,给他讲黄析折腾出来的波折:“挨了一顿板子,关了两天的牢房,罚银两千两。”瞅着屠大牛惊喜的眼睛,他赶忙伸手住他还未出口的话,“两千两罚银不是都给你的,多是对他行为的处罚,我托人听了下,县里大人给你的赔偿是三百两,但罚银黄家是交到了县衙,转到咱们镇上的时候只剩两百两了,呐,现在还有一百百两。”
把银票递给他的时候,看他脸色有点不对劲,顾清拍拍他,道:“别嫌少,这还是我老爹在衙门里有面子,你到手的还能有一百两,那一百两进咱们陆大人的荷包里了,下面鸡零狗碎的也没尝到甜头。”
当时那三十五头半大猪崽卖了也不止一百两,屠大牛把银票叠好塞进怀里,有些恨恨地:“衙门里人来钱真快,心也黑。”
这个顾清不否认,自己的外快算是少的,他爹又管事又管账,换个人来领这罚银,他收进荷包里的至少是陆大人的一半。但像这种大额罚银少见,黄家罚了两千两,两年的收入都给赔进去了,他们那做生意的都是手里现银少,为了凑这两千两,县里的五个铺面都给转手了三个,反正够那老子喝一壶了。
屠大牛缓过劲儿,喝口凉茶水,问:“罚了这么多银子咋还关进牢里了?还挨了板子。”
起这个,顾清就来劲儿,幸灾乐祸道:“那老子都被抓到了县衙里去了他还不承认,本来只想捞一笔的县太爷看他那奸诈的样子来气了,把人给按在板凳上了一通,又找来镇里的大夫去认那个厮,两人一起,总有实话的。嘿嘿,他承认了县令大人倒是不急了,让人给拖到大牢里关了两天,黄家把银钱交齐了才把人给放出来。”
“那他可完蛋了,这寒冬腊月又漂了雪,那狗东西出来得脱层膘。”听到这个结果,屠大牛心里可舒坦了。
“现在还没回来呢,听是用人拎着胳膊腿儿给抬出来的,估计要赶在年三十给拉回来。”
黄析身体受罪弥补了屠大牛银钱上不足的恼怒,中午在顾家陪他们父子两个好好喝了一顿酒,三人都醉醺醺的睡了半下午,屠大牛一身酒气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点上了油烛。
把一百两银票递给许妍,向她跟老爹了下情况,三人都沉默了下来,手里的一百两罚银意味着明年得紧着过了,只有屠葵拿着银票在欢喜地叽喳。
看她对着油烛看银票,许妍给夺了下来,对屠家父子:“好歹还落了一百两,多亏了大牛在衙门里有人,要是换一家,衙门把这银票给昧下,咬死没罚银,咱们也没办法。”
“也是”,屠老汉舒口气,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往好处想,他:“咱们步子迈点,慢慢来,我还不算老,大牛还年轻,明年母猪下了多少头崽咱们就养多少头,一年一年的攒,我俩才养猪的时候不只有五头?稳稳扎的走。”
“嗯,这一百两留家里不动,应个急。”屠大牛算了算,家里现银只余四五十两了,好在麦子种上了,一直到来年夏天才请帮工干活,也不用再添大件的东西。这时他有些后悔了,包山砍树盖猪圈投的银钱太多了,要不是年尾卖了猪羊,还要欠着人家卖砖瓦的钱。
但家里没人他,他把话都闷在心里,成天钻在后院围着十三头母猪转,一桶食分两次喂,就怕还没吃完猪食凉了,再把猪给搞病了,半夜醒了也往猪圈跑一趟,怕风吹倒挡风的芦苇簸子,把猪给冻着了。
屠家没亲戚,过年就初二往大姐夫家走一趟,其他时候都是一家人在家里玩,快五个月的屠鱼过了吃了睡、睡了吃的阶段,正是好玩的时候,把他姐勾的在外玩的时间都短了,当然还有别人嫌她烦,不跟她玩的原因,张嘴闭嘴就是“我弟弟、我家鱼”,人家都是有弟弟的,不稀罕屠家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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