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屠大牛从镇上赶集回来了宏义还没来, 许妍就猜测大哥大嫂要留他在家里过节,指使葵去给她阿爷传话:“去给阿爷,中午只做咱们一家人的饭, 你大表哥今天不来。”
“噢。”捏着挖泥巴的铲子往后院去, 在旁边守着的鸡看那孩儿跑了, 挥着翅膀扎进她挖着的泥土里,啄走了红色的蚯蚓。
屠葵跑回来继续挖, 嘴里嘀咕着它们没规矩,但挖出来的臭蚯蚓还是分给鸡吃了, 羽毛漂亮的鸡仔可以吃多一点。
屠大牛从山上下来,手里的雄黄已经没了, 洗手接过他的胖儿子,对许妍:“才几天没上去,扒掉草的空地又长草了。”
“等春苗来了我给她,房子周围不能留草,蛇就好钻在草里做窝,等明年春天移一片艾草过去, 艾草熏虫又熏蛇。”许妍靠在檐下的竹排上, 睨了男人一眼,好困呐, 特别是被太阳晒着。
“嗯,事不大,等端午过后让他俩在山上割艾草摊地上都给晒干,隔三差五的扯几把点着拿着走几圈, 我又撒了雄黄, 没那么容易招蛇。”他往后院瞅了一眼, :“我时候还见过野猪吃蛇, 真有蛇去了不定是给养的猪送菜。”
除了他怀里的胖子挥着胳膊给他凑趣,院子里的母女俩各玩各的,像是没听到他话一般。
屠鱼长的像他娘,皮肤也白嫩,醒着的时候多是喜欢笑,咧着刚冒牙尖的嘴傻乐的时候看着特别甜,让人心生喜意,穿着他姐时候穿的红肚兜细麻裤,任谁看了都要他是个姑娘。
抽掉尿布,屠大牛抱着他蹲在流水沟旁,嘴里吹着口哨让他尿尿,一只等着吃蚯蚓的公鸡拎着爪子愣头愣脑地走过来,两个眼珠子盯着鱼叉开的腿中间,抱着孩子的男人见状伸腿把鸡踢走,刚准备出水的臭子咯咯直笑,也不尿了。
屠大牛手贱地在他虫上叮了一下,呼撸一把软毛,嘀咕他:“还笑呢,鸡吃了你的虫可好玩了,尿尿都不用站着了。”
“好玩?那你可要哭晕过去了,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没了最重要的玩意儿。”许妍冷嘲他。
“胡,我家葵才是我好不容易盼来的。”给胖子再夹好尿布,抱着他往檐下走,靠着娃他娘逗趣道:“你看这子嘴好,张嘴笑像个姑娘,性子也斯文,我这是有个闺女却填了个子的魂,得了个儿子上辈子却是个丫头?尿布把裤/裆包住,咋看都是个甜妹。”
许妍用胳膊肘抵他,骂他瞎,对着胖儿子弹个响舌,看他捂着眼睛咯咯笑,也不得不感叹大闺女笑是嘎嘎嘎,儿子从就是咯咯咯,着实有趣。但还是为不会话的儿子正名:“鱼长的像我们许家人,还没张开,有你这个五大三粗的爹,他怎么都不会像个姑娘。”
她勾着他衣袖,谝嘴道:“我儿子长得清秀,你们老屠家的子孙可算能换面了,不用担心孙子和阿爷共用一张脸。”
屠大牛瞥她:“呵,又嫌我脸长?但我这张脸也娶了个俏媳妇儿,你儿子这白嫩的样儿,娶的肯定长的不如他。”
“张嘴胡咧咧,鱼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鱼咋有你这个破嘴爹?”许妍撵着他捶人,屠鱼趴在他爹肩膀上颠的咯咯笑,在他娘张手要来抱他时还往他爹脖子躲,一副逗人玩的样儿。
气得许妍骂他是个没心眼的傻子。
许妍不会做饭但会包粽子,针线活儿好手也巧,洗干净的竹叶卷成漏斗状,填进泡发的糯米,三叠两卷的,一个鼓囊囊的粽子就成型了。葵也卷着袖子拿着竹叶在灌米,弄了半天因为手捏不住,没一个成型的不,还扯破了四张竹叶。
许妍也没拦着她不许玩,喜欢动手是好事,她喜欢帮她爹和阿爷烧火洗菜,看着应该在做饭上不随自己,是个好事。
粽子下锅,许妍点着火让葵坐在灶屋里别走,等水开后换成火,不时抱起丫头揭开锅盖问她:“熟了没?”
“没有。”她摇头。
许妍继续烧火,挑起散落的头发,声求教:“你是怎么知道熟没熟的?”
她指指鼻子,疑惑道:“香味儿不够啊,还没熟,娘,你闻不到?”
许妍抽抽鼻子,心里嘀咕不是有香味了嘛,但没敢出口,讪讪道:“晚上睡觉冻着了,鼻子塞住了。”
“噢,那你要盖好被子,热了也别踹被子,要用被单把肚子盖上”,屠葵掰着手指把她爹娘平时跟她的都秃噜了一遍,末了还:“娘,要不把你穿的肚兜里也塞上棉絮?”
被人盯着,许妍含糊点头应下,揭锅盖瞅了眼冒白烟咕噜的铁锅,粽子都露出水面了,水熬下去好多,再次询问:“粽子的香味儿出来了吗?”
“嗯,出来了,煮熟了。”
听了这话,许妍手忙脚乱的拿勺子把粽子给舀在木盆里,今年的端午她觉得粽子格外香糯,第一顿就吃了两个,屠大牛做的肉酱面条她都没吃。
五月初六的早上,天刚蒙蒙亮,许宏义驾着牛车拉着一家人离家了,最初羊和祥还兴奋地东瞅西望,坐在他们爹背后问姑奶家是什么样的,给他们糖的表姑喜欢玩啥,把许宏义嘴都干了,俩子揉着眼睛想睡觉,靠在包袱皮上晒着太阳昏睡过去。
走到镇上,他把牛车停在树荫下,对春苗:“我去铺子里买些糕点,去了姑家好几次都没给葵带包儿。”
“有钱吗?我给你拿。”
“有,昨晚娘给我的,你手里的钱攒了好几年的,继续攒着吧。”想起就心酸,攒了三四年手里也就两三百个铜板,两个儿子馋嘴的时候都抠着没拿出来过。
走到陈家村了,宏义给春苗:“这是大姑住的村子,她家好像是在村中间。”
“还有多久到姑家?”她问。
“两刻钟就到了,再过两个村子。”
“那大姑姑住的也不远,你来了两趟了,见过大姑了没?”春苗好奇地问。
“没,头一次来都快过年了,上次来正是春天,大姑父估计出门了,就大姑在家干活带孩子,哪有时间出门?”宏义性情温厚,很会替人着想,对一些不周到的行为也不会多加计较。
他都这么了,春苗也没什么,而是把两个儿子给摇醒:“醒醒,别睡了,快到你们姑奶家了”,看他俩睡的鼻尖冒汗,捏着袖口给干,等人醒神了,她嘱咐两个孩子:“去了姑奶家要知事,别馋嘴要东西吃,也别捣乱,在姑奶家不能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到处乱跑,更不许拿人东西。”
许宏义也叮嘱道:“你们表姑比你俩还,表叔比妹妹还,你俩不要跟人架,出去玩要护着表姑,在姑奶家吃饭不要只挑肉吃,馋嘴了告诉爹,爹到镇里去买,但不能偷吃也不能抢。”
“噢,晓得了。”两个男娃瞬间拘谨了起来,讷讷应是。
春苗瞪前面赶车的男人一眼,摸摸两个儿子的头发,:“你爹瞎的,我儿子才不会去偷吃,更不会抢,对不对?”
两个孩子都惊喜地抿嘴笑点头。
宏义也点头道:“是我错了,我儿子懂事得很。”
从村中经过,见着人了就笑着点头,见着认识的人了也笑着问好,一路到了村尾,春苗脸都僵了,声嘀咕道:“姑怎么跟我们家一样?也住在村尾。”
“娘,我大表哥来了。”葵踩在门槛上朝屋里大声喊着,弯腰搂着要挤出门的肥狗,却抻着头笑眯眯地量牛车上坐着的两个表侄。
羊心想:这跟去年去我家的表姑不太像,她肯定喜欢玩,不喜欢哭闹。
一家人都出来迎接,许宏义把孩子都给抱下来,许妍接过春苗怀里的姑娘,热情地:“好几年没见了啊春苗,你瘦了好多。”
“姑你还是没变,看着都不像是两个孩子的娘。”她有些难为情的捋了捋毛燥的头发,扯扯起了毛边的衣裳,姑可是比自己大了两岁的,眼下看着比自己了五六岁。
“不像也是了,进来坐吧,屋里凉快,牛车就放在外面,家里有狗不会有人来偷,等下午太阳下去了,直接把东西给拉到山上去,昨天你姑父去给扫了的,能直接住人。”可能她身上有奶味儿,一岁多的米被她抱着也没哭,进屋给放地上了她也站在旁边,没去找她娘。
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吃顿饭,饭后歇了一会儿,春苗就急着想上山了,她:“山上凉快,我们上去把铺被都整理好,也熟悉熟悉地方,等太阳落山了再上去不一会儿天就黑了。”
“也行。”
把几个孩子给放上牛车,锁上大门,几个大人跟在牛车后面往山上走,后面跟着的还有五只半大狗崽子,只从山上房子盖好了,屠大牛每天都带它们上去跑一趟,有时给关在猪圈里在山上过夜,现在看到人往山上跑,它们就跟在后面。
白婶子听人来养猪的还跟着个女人,她就一直坐在路上跟人话,眼睛却是盯着屠家门前的牛车,看人出来了,不仅有女人还有孩子,她琢磨着屠家或许不会再雇自己割草了,都过了端午了,屠大牛还没上门,一直是他跟他爹每天出门割草。
老村长坐在门前,盯着几个孙子一腿稀泥的跑回来,手里还拎着钓虾的竹棍,卷起袖子的胳膊上也还有泥巴印,这是又掏泥虾洞了?
他敲敲烟杆,心里琢磨着怎么把几个孙子给塞去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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