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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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张蔓第二天早上走了之后, 许妍也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无亲无故的,她也不可能把大牛推出去到瓦子岭去给她帮忙, 不这是个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的事, 单单是走近一点都能平添不少闲话, 大人有分辨的能力,但不能让葵觉得她爹是个不安分的人。

    “娘, 地里还有活没?”葵逮了蚂蚱回来喂鸡,看鱼也凑过来就分了他两个。

    “没了, 问这干啥。”许妍正在晒干菜,十月底了, 过不了多久就要下霜了,菜园里的青菜再不往回收就要冻伤了。

    “我们去镇上赶集去,在村里没得玩的。”她把装蚂蚱蛐蛐的布袋子抖抖放在台阶上,走过去想帮她娘收菜,被许妍推开:“手都不洗就来摸菜,脏死了, 我刚刚还看到你扯蚂蚱腿儿的时候摸到它流出来的青汁了。”

    “我都擦干净了。”她嘴硬地往灶屋走去洗手, 拎起衣摆看了看,也分不清那暗色的斑块是青草汁还是蚂蚱血。

    许妍无奈摇头, 她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女娃娃咋就这么不爱干净,不,也不能这么,葵这丫头手脏了就往身上抹, 能把脏衣裳穿在身上穿一整天, 但看到鸡屎却要绕弯走, 走在粪坑旁边还作怪地捏上了鼻子。

    “哇~”

    听到鱼的哭声, 许妍跟葵都转过身看他,只见他捂着手指哭着往门口跑,他身后还跟着一只大公鸡。

    “咋了?”许妍朝他走过去,看他手里还捏着只剩下脑壳的蚂蚱,就知道这是公鸡到他手里夺食了,她给捏着扔地上,翻着他手仔细看了看,还好,没啄破皮。

    “鸡叨你了是不是?不哭,娘把它杀了咱们吃肉,敢到手里夺食了,活够了。你看,你手好好的,没流血。”许妍握着他手给吹了吹,蹲在地上等他眨巴着泪眼仔细查看他手上的每块儿皮肉,身上皮肉金贵的很,破个皮他都要用手帕缠三圈养三天。

    屠鱼确定他手好好的,也不疼了,指着还在门口转的公鸡:“杀它,吃肉。”

    “杀,娘这就来逮。”把胖子给拉到屋檐下站着,免得他站在院子里碍事。

    进屋抓把米撒在大门里面,那个马上要下锅的公鸡一鸡当先地扑棱着翅膀跑了进来,许妍弯着腰没动,等它勾着脖子叨到自己面前了,一把拧住了它的鸡脖子,还在吃米的其他鸡被吓得一哄而散。

    “娘,我来帮你烧水?”葵问。

    “不用你,出去玩吧,娘自己来弄,你还。”许妍掂着刀蹲在流水沟旁边,拔掉脖子上的一撮毛,一刀下去鸡就没命了。

    “那我去喊我爹回来炒菜。”她拉着鱼往出跑。

    “……回来。”许妍仰头翻白眼,无力地:“我不炒菜,不会糟蹋了这大公鸡,你不用去喊你爹,现在天还早。”

    “噢,那我不去了。”得到承诺她又转身走回来,就带着鱼在屋前屋后玩。

    “哼,你想吃我炒的菜还吃不到呢,以后别后悔。”许妍强制为自己挽尊,进屋烧火时声嘀咕。

    接下来端着盆子出去拔鸡毛、剖鸡清洗鸡肚子、剁鸡块儿、泡血水,屠葵都跟前跟后的,甚至坐在灶前的板凳上守着,许妍以为她是想去赶集,就应允她:“你出去玩去,我明天带你去赶集,再去问问你表嫂有没有要买的东西。”

    屠葵震惊地盯着她,以为要发她走,头都摇成拨浪鼓了,拒绝道:“天还早,我待会儿再去。”

    看她娘把鸡加水泡在锅里了,她猛地站起来,拉着她娘的手:“走,我们带着鱼上山玩,去看我表嫂。”

    “你不是天还早嘛?等等,我洗个手,这次你咋又不嫌我手腥了?”顺着她的力道出了门,等走出村了许妍才反应过来,刚刚屠葵是怕自己留在家里炖鸡!

    “臭丫头。”许妍好笑又好气地瞅着前面蹦蹦跳跳的丫头,“浑身都是心眼子。”

    等屠大牛回来做饭的时候,许妍坐在灶前烧火,瞅着院子里的丫头跟他告状,屠大牛笑着听她,盖上锅盖了把她拉起来,很自然地自己坐下烧火,等她完了,压下心底的自豪,哄道:“我待会儿收拾她,丫头敢对她娘耍心眼了,不得了,”

    可惜带笑的尾音泄露了他的情绪,被许妍羞恼地捶了一拳,留下一句“葵就随了你”,出了灶屋。

    屠大牛一个人在灶屋里哈哈大笑,对扒着门边往里看的姑娘招手,拉着她的辫子夸道:“我闺女真是个俏丫头。”

    “随你随你。”她娇俏地翘着腿倚在她爹腿上。

    “你这嘴可不随我,太会了。”屠大牛高兴地合不拢嘴。

    *

    第二天带着她姐弟俩去赶集,别的没要,就是又买了一捆糖葫芦,走街串巷吆喝的贩给高兴坏了,早早收工,还看了丫头好几眼,许妍怀疑这人是想记住屠葵这张脸,下次再见到了往她面前凑。葵拿不住这根棍子,许妍给扛在肩头,牛车上的两个孩一人捏了一根,走到蔡二娘的店铺了喊停牛车,拿了一根蹦下去是要让蔡伯娘给她儿子带回去,结果换回来一个绣着猫的荷包。

    一路赶着牛车去了杭家,葵拉着她弟弟一路大摇大摆地往进走,许妍像个丫鬟扛着糖葫芦跟在后面,见人了给发串糖葫芦。

    “哎呦,你这是改行当贩了?”杭二夫人倚着门看着门外的三个人,趣许妍。

    “没办法,养了个调皮丫头。”许妍摊手,扛着糖葫芦进了屋,给插在椅背的空隙里。

    杭二夫人,也就是新如的娘,她亲热地抱抱屠家两个孩子,拉着往桌前走,“先吃几块甜糕,两个姐姐马上就来。”

    又抬头对许妍:“你这来趟镇里真是不容易,新如和新渠盼你盼的都要茶饭不思了,你要不住镇上来得了,我家隔壁有座宅子要卖,买不买?”

    “我住乡下住得好好的,跑镇上来干啥,而且家里养的猪离不开大牛。”但听到有宅子要卖她还是心动了,她是不算来镇上住,但还是挺想在镇上买房子铺子的。

    “买下来给你家丫头当嫁妆,以后要是想来镇上了也有个落脚的地儿,镇上位置好的房子不好得,都是有主的。”

    “不买,以后再,家里没多余的银子,都砸在猪身上了,山上的猪圈还要扩大,明年应该是要多养猪崽,手里不能没银子。”许妍还是给拒绝了,位置好的房子价钱也高,不缺买主。

    新如娘还想什么,被跑进来的新如新渠给断了,新如进来就看到一挂红彤彤的糖葫芦,不客气地抽了一串出来,“呜呜呜,我好羡慕葵妹妹,能买一整挂糖葫芦。”

    “的像是你没钱买似的,叫人啊,都大丫头了还这么不懂事。”她娘瞪她,真是脑袋疼,天天跟新渠待在一起,她咋就没学到新渠的斯文样儿,装也不会装,愁人。

    “我们都是老熟人了,许夫子才不在意这些规矩”,她含糊地:“我有钱买没嘴吃啊,买一挂回来,它就是不化我也得吃一年,这周围的邻居谁稀罕这啊,你看我姐都不吃。”

    显然她也知道葵的糖葫芦回到村里就被她分给她的伙伴了。

    看她娘还要再,她从怀里抽出一本书,讨饶屈腰作怪地走到许妍面前,正儿八经地:“接下来我要学习了,无关人员不要吵闹。”

    新如娘被她逗的想气都气不起来,看许妍还在笑,她指着一旁的葵:“你也别乐,你家闺女不比我家丫头老实。”

    “我就喜欢她活泼。”许妍故意气她,但的也是心里话。

    接下来就是给杭家姐妹俩答疑解惑,她俩看的较浅,多是字词不认识,或是一大段句子理解不了,至于什么山川河流、异闻秩事、民风民俗……许妍也讲不准,问她还不如问常年在外跑商的人,她只是看得多,能延伸地多讲几句。

    留在杭家吃顿午饭,许妍又带着儿女赶车回去,走到村头就看羊兄妹三个在等着,“来,都上车,坐车回去”,她把糖葫芦交到羊手里,让他们想吃多少拿多少,剩下的再送给村里的孩子。

    十一月中旬,今年的初雪落了地,屠大牛外出联络镇上卖猪肉的,次日就有牛车来拉生猪,这次来买猪的屠户就比较多,屠大牛也不再让人赊账,当场过秤交钱拉猪,他交代宏义:“这个时候很要紧,你每顿把狗给喂饱,晚上多起来看看,要保证狗都是醒着的。”

    “好,我知道。”

    山里就是树多,宏义砍回来的枯木多,冬月初他就给草棚子编了一圈的蒲席用来挡风,卖猪的当晚他就在草棚里挖了个坑用来彻夜烧火,一是晚上起来有个火光也不至于害怕,二是狗都围着火坑取暖,没人敢到狗群里来下药。

    辛辛苦苦熬了一个月,除了挑选下来用来下崽的母猪,其他的猪都给卖完了,屠大牛包着一包银子放在装了一筐兔子的筐底,去了杭家跟杭成文换了四百两的银票,兔子也分给了他家跟顾清家。

    宏义拿着十五两银子,舔了舔嘴角,捡了五两出来拨到桌子的另一边,:“姑父,我们五月份才来养猪,哪能拿一整年的工钱,不行的,我不能要。”

    “你三月份过来给我帮了两个月的忙,这也是干活,而且你们两口子在山上都没怎么下山,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第一年养猪我还担心会病一些死个几头,都没有,你们饲养的很好,你拿着吧,回去过个好年。”

    自己的辛苦付出被人肯定,没人会不高兴,但这也更加坚定了宏义的想法,他从五两银子里捡回来二两,轻松道:“拿钱办事,尽心尽力养猪是我该做的,我这人鲁钝,认死理,能拿十二两都是我占便宜了,我姑只差帮我养孩子了,你跟葵阿爷人厚道,不啥,但我也要知趣领好,他们大半年吃的比过往几年吃的得都好,我知道姑父你不差这三两银子,我缺银子但也不能拿。”

    他捧着一把银子大步出门,“姑父,我明天就回去,不用你送,我跟人好了,搭过路车去镇上,再搭车回去,明年见,明年我来给你拜年。”

    “这子,真不错。”屠老汉从外面进屋,怕宏义不自在他故意去了后院,但宏义的话他也听到了。

    “嗯,像他这样清醒的人不多。”屠大牛把桌子上的银子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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