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屠大牛赶着围了竹片编的挡风车棚的牛车刚进村, 就听到村里闹哄哄的,许妍的声音从车棚里透了出来:“村里咋了?这么热闹?”
“不知道,只听见声音没看到人。”他赶着牛车往村里走, 看自家门前好似围了一圈的人, 甩了一鞭子催牛走快点。
走近了才发现村里人围在张家门口, 他问:“咋了?油果子都炸好了?都出来玩了。”
“张家大丫头又回来了,把婆家两个老的也带来了, 是要在娘家过年,这不正吵着嘛, 我们来看看,免得起来了。”话的大嫂子帮着招呼踮脚仰头往屋里瞅的人往里走, 呦呵道:“让让,人家大牛赶集回来了,牛车过不去。”
“噢,有牛车来了我都没发现”,几个人往路边走,跟探出头的许妍话:“年货都买齐了吧?过两天就过年了。”
“没买齐也就这些了, 也没得赶集的日子了。”
到了门口许妍先下车, 大牛把车里两个孩子抱下来,里面的东西递给听到动静出来的老爹, 许妍卸了牛车把牛先拉进去吃草,端了一碗热水出来递给她男人喝,揣着双手靠在墙上跟路上的人听消息,竖起耳朵听张家屋内的动静。
“张蔓啥时候回来的?只是来了人没带东西?”她问。
“回来快半个时辰, 老老四个人搭牛车回来的”, 旁边接话的人一脸唏嘘:“拖家带口, 还拉着被褥粮食和锅碗瓢盆, 马上要过年了她弄出这一摊子,娘家还有两个兄弟,咋会不闹?她嫂子估计后悔死了当初没按着她脖子给她再找个婆家,真是的没送走还拖来两个老的。”
许妍听了她的描述,想了想:“这估计是算搬到娘家来住,村里张家族人多,她孤儿寡母的也少受欺负。”
“反正是添乱,她一个出嫁好些年的姑奶奶突然搬回娘家住,就是给她兄弟添麻烦,你这要是屋里烟囱堵着了、墙歪了……不都要喊她娘家人去帮忙,老张头也是倒霉,嫁个姑娘像是养了个儿子,事多,黏身上扒不掉了。”这大娘估计代入自己了,对张蔓的行为尤其看不上,的吐沫横飞。
这时村长出来了,屋内的争吵声也消了,众人七嘴八舌地问他是啥情况。
“没得啥情况,就是村里要多一户人了,张蔓带她公婆算在村里先住着,等她儿子长大了再看是把户籍挪到咱们村里,还是再搬回瓦子岭。”他挥手让人都散了,“都回家炸油果子、蒸馒头包子去,出来这么长时间也不怕锅里火熄了。”
“大牛回来了?我找他有事嘞。”他拐弯去了屠家,都没进屋,站在门口问许妍:“那孙家想租房子,张家大丫头估计还想租你家的,我来问问你,你们要是不想租,我到时候找个由头让他们租堰边那没人住的房子。”
“她算在村里长住了?”许妍问。
“看这样是的,一家老都来了,再搬回去也是等她儿子长大了,你家那房子要是近几年用不上也是可以租给她的,没人气儿房子坏得快,但就是吧,人多,容易把房子弄得乱糟糟的。”村长给她分析利弊,想了想又:“还有一点,就是人老了不准啥时候就没气了,你要是膈应这一点就别租给他们,有个法就是人死在外面魂回不去,死在哪了魂在哪儿,年轻人都怕这事。”
“还好,我不是多害怕这事,除非是自己盖的房子,但凡租买大多数都是老过人的。”许妍仰头想了想,还是有些心软,对村长:“我家现在住的房子又大又结实,村中间那房子估摸着是不会再住了,就租给他们算了,也算做好事结善缘了。”
“行,你这么了等明年了开年了我一起给办下来,孙家不用再来扰你,我也省心了,不用联系那老屋的主人。”
老村长直接出了门往回走,对许妍留他吃饭的话也只是摆摆手。搁在以前,要是有人想租屠家房子他都是去找屠老汉,现在孙子孙女跟许妍读了大半年的书,从他们只言片语中发现,许妍能做屠家的主,大牛听她话,两个娃子听她话,他想着老屠头也只能听话了。
当天下午许妍就见到张蔓了,这才知道她把家里的田地租给了跟孙家族人闹得见面都不话的余家,余这个姓在瓦子岭也是大姓,族人多,他们喊了几个兄弟去孙家帮她要粮食,一刻钟都没到就给要到手了。孙家族人被余家人阴阳怪气地羞辱一顿,彻底跟张蔓一家不来往了,在村里逢人就她坏话,孙家其他孩子也欺负孙鹤。
“她们我是看上余家的男人了,把孙家的地都要倒贴给余家,有时候还拉着鹤我是个不安分的偷地贼,村里人看我像是看狗屎,嫌脏还要呸口吐沫,我索性就搬回来住,跟余家人当着村长的面按好手印了,每年把租子给我送过来,我再在村里租几亩地,只要能填饱肚子,每年都有余钱入账。”她拉住许妍的手道谢:“要不是你给我出这主意,我都要被人欺负死了。”
“主要看你自己,你有胆子敢做才行,话都会,敢做的人少,你经历了这一摊子事,以后再有牛蛇鬼神都不带怕的,会越过越好。”
许妍心里很是高兴,一直到晚上都还哼着调,又一个命不好的女人靠她自己立起来了,而曾发过善心的自己深觉庆幸,还好拉了她一把。
“这么高兴?听你哼半天了,遇到啥事了?出来让大爷我也乐呵乐呵。”屠大牛满身油味儿地蹲在屋檐下吃肉丸子,在灶屋里炸了半天的菜,嘴里觉得腻腻的,他又进屋捞了一碗酸菜包着丸子,一口一个,把许妍也给看馋了。
“不做饭还有得吃当然高兴啦”,她懒得弄脏手,蹲在她男人身边,张嘴等他喂了一个,含糊地:“还是你会吃,我吃了一下午的炸菜,晚上都没胃口吃饭了,现在又有了。”
“还吃不吃?”他又用酸菜叶子包了一个藕夹,他们上午去镇上主要是到杭家拿藕,杭成文大哥在县里开铺子,有南方过来的商队,他们买的有稀罕菜,除了藕,他还从杭家买了一条火腿,是山里人自己腌的,价钱不便宜。
“你自己吃,我不吃了,我出去看看葵跟鱼在谁家玩,天都要黑了还不回来。”许妍咬走他递过来的藕夹,利索地起身出门,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俩个孩子跟着他们阿爷回来了。
屠老汉瞅到儿媳妇,脸燥地把手里的酒坛子往身后藏,许妍好笑,把酒给老头的时候他还一个劲儿地他不喝酒,还买贵了浪费钱,转身就拿出去给他老伙计们炫耀去了。
许妍当什么都没看见,走在爷孙三人前面,结果屠鱼跑撵上来,大声告状:“阿爷把酒给其他人喝都不给我喝,我不给他当乖孙了。”
“……”
孩子,你这没眼色的样是当不成乖孙的!
“只有大人才能喝酒,像你爹那么高了才能喝,孩儿喝酒是要挨揍的”,许妍主动破这尴尬的局面,:“爹,要是有那不听话的娃缠着你要酒喝,给我,我给他喝竹条酒。”
“没有不听话的娃。”屠老汉虽不确定竹条酒是啥,但不耽误他维护他孙子。
“娘,啥是竹条酒。”鱼还在追问。
“竹条破屁股,混着流出来的血就是竹条酒。”许妍阴恻恻地给他解释,把他惊跑了又哈哈大笑着撵上去。
葵拉着她阿爷,抬起下巴鄙视:“我弟真憨,是个傻不隆咚的娃。”
“你自己都是个还没我腿高的娃,还谁娃呢,傻丫头。”他拉着大孙女往回走,看门前摇尾巴的狗,摸着葵的头:“丫头,长慢点。”
“我想长快点,长高……”她想了想,好像长快了就只是想长高,没有其他想做的,大妮长大了就能吃饱饭了、就有钱了,她都已经有了。
“总会长高的,你看咱们家就没矮子,不要急。”
但安稳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当山上又添了八个猪圈,家里养猪达到两百头的时候,屠葵已经七岁了,她嘴里傻不隆咚的弟弟也四岁了,她娘肚子里又揣了一个娃娃,在七月尾就要生了。
鱼从菜园摘菜回来,边走边掐葱叶,进屋在水盆里搓了两把放在案板上,掀起衣裳扇风,呲着牙:“好热啊,阿爷。”
“嗯?咋了?夏天就是热的时候,咋会不热。”
“不是,我是想问你,我看村里人都是稀罕孙子,男孙是他们的宝贝乖乖,为啥在咱们家里,我姐能压在我头上,你看你没葱了就喊我不喊她,她比我高好多好多。”他疑惑地问,虽然阿爷平时也是喊他乖孙,但很是舍得他跑腿干活。
“你知道为啥都想要男娃娃不?因为想家里有传宗接代的,能在我死了有给我摔盆上坟的,能在种地时有个力气大帮忙分担的,所以想生个儿子,那你娘生了你我们也就放心了,但你现在啥都不能做,能下地吗?能养猪吗?能娶媳妇生儿子吗?都不能是不是?那你也就只能跑腿了,你要是连活儿都不愿意干,那我肯定带你干更多的活把你磨练出来,要不然以后我死了,谁来帮你爹养猪?”屠老汉哐哐哐地切菜,头都不抬地话,踢了踢脚边的孙子,:“把我汗巾子给我拿来擦擦汗,要不然汗滴到锅里了你可别嫌弃。”
“来,弯腰,乖孙给你擦。”他踮脚举手握着汗巾子。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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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快到月底了,你们手里的营养液是不是要过期了?(强烈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