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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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承了葵那张床的屠鱼半夜被哭嚎声惊醒了五次, 早上蔫巴巴地被他姐从床上刨起来,迷迷糊糊地吃了早饭,爬上隔壁屋里的床上睡了一上午才缓过来劲儿。

    “我弟好喜欢哭, 声音又大, 他一哭我就被吵得睡不着。”他捧着下巴对他阿爷抱怨。

    “那你晚上来跟我睡?”屠老汉试探地问, 大孙子两岁后就不喜欢挨着大人睡了,葵搬走一个人单独睡, 他当晚就收拾东西睡在了他姐不要的床上。

    “嗯…我还是再睡一晚吧,我弟今晚可能就不哭了。”他犹犹豫豫地拒绝。

    他都这样了, 屠老汉也不勉强,只是:“你晚上要是被吵得睡不着, 让你爹抱你来跟我睡。”

    “好。”

    然而他煎熬了三天,他弟还是每天晚上都扯着嗓子哭,他终于熬不住了,抱着他的被子要去跟他姐睡。

    “大儿,跟你姐睡不准明天早上醒了,你嘴里含着的就是你姐的脚趾头。”屠大牛唬这个嫌他爷脚臭的儿子, 苦劝道:“闻臭总比挨踹好。”

    但屠鱼死活不听, 屠大牛只好在照顾媳妇之余把后院的空房子拾掇拾掇,房顶漏雨的地方换上新瓦, 夜里醒了就跑去隔壁屋里,把睡得横七竖八的大闺女给捋直了睡。

    早上醒来问鱼:“昨晚睡得好吗?”

    “好,一次都没醒过。”

    但屠大牛还是抓紧时间给空房间里散霉味,墙上、屋顶每天都扫一边, 点了两把艾草绑在竹竿上角角落落都给熏了几遍。

    果然, 第三天晚上, 缓过困劲儿的鱼被他姐给踹哭了, 屠大牛拿着油烛跑到隔壁屋里,看到的就是鱼捂着嘴坐着,葵捂着脚后跟还讪讪地想掰开她弟的手看他嘴,被鱼生气地给推开。

    眼下这情况一目了然,屠大牛都不用问,只是掰开儿子的手看他嘴,还行,他姐收着劲儿没把他牙给砸掉。

    “跟你阿爷睡半晚上,明晚你也自己一个人睡?”他问。

    “嗯。”他闷闷点头,伸手要抱。

    屠大牛连人带被子给抱到后院,对被哭声吵醒的老头:“被葵的脚砸到了,今晚跟你睡,明天他睡隔壁的空房子里。”

    “好。”知道孙子嫌他脚臭,他把被子枕头都往里挪,保证道:“这个位置没被踩过,放心睡。”

    屠大牛把人放下了又回去看他闺女,站在门边:“睡吧,你也不是故意砸鱼的,是他瞌睡太轻了。”

    关上门又轻手轻脚的回屋,儿子就是个磨人精,饿了哭,拉了哭,吵醒了也哭,哭的声音又大时间又长,像是有点得理不让人,是个讨债鬼。

    “睡着了?”他探头仔细看,眼睛闭上了还在抽鼻子呢。

    “还没睡熟。”许妍也用气音。

    没办法,屠大牛只得光着膀子坐在凳子上等,等家伙睡熟了才踮着脚跨过许妍翻到床里面睡。

    而屠老汉也是等他大孙子睡熟了才闭上眼睛,把脚紧紧地藏在被窝里,轻呸道:“瞎讲究。”

    之后屠鱼一个人睡在他爷隔壁,除了才开始几晚上要让他阿爷坐在床边等他睡熟了再走,之后习惯了也就好了。整个屠家,就大牛跟许妍还在受折磨,被这个耐性差的儿子磨的一晚上的觉分三四回睡,练就了倒头就着的功夫。

    这样许妍白天也是经常补觉,对两个大的管束就松了,葵跟鱼除了吃饭和睡觉,只差长在山上了。

    “你俩天天在山上玩啥?村里的伙伴都来找你们好几次了。”屠大牛边扒饭边问这姐弟俩。

    “山上好玩的多的是,我们发现了蜜蜂的巢,还在挖蚯蚓喂母鸡。”葵不假思索的回答。

    “注意点,别被蜂子蛰了。”

    等俩孩子回屋睡觉了,他进屋向媳妇汇报:“我问了,在山上挖蚯蚓喂鸡呢,你别操心,宏义都住在山上,哪会让他们出啥事。”

    “她肯定背着我们干啥事了,你闺女这段时间太乖了,没闯祸我这心里不踏实。”

    “嘿,这我可要替我闺女话了,葵一直都挺乖的,特别是有这个做对比。”他下巴朝弹着脚吸吮手指的臭子点点。

    “我记得她早上出门的时候穿的是青色绣鞋,我刚刚看她脚上是黄色的,上面沾的还是黑色污水。”许妍还是不放心,对他:“下午等她俩上山了,你悄悄跟上去瞅两眼。”

    “至于吗?你把你闺女儿子当贼了?”

    “你还是去看看,山上人少树多,一窝孩子又不懂事,别惹出祸了。”许妍盯着他,直到他点头才收腿让他到床上睡觉。

    半下午,屠大牛走在上山的路上,心里还在嘀咕许妍管孩子管得紧,想他时候,哪会睡什么午觉,大中午在堰里泡澡,从自己村野到另一个村,天不黑不回家。

    “只要葵鱼不过分,我就当没看到。”他这样想。

    但上了山,都看到猪圈了还没见到人,拍拍迎上来的狗,听到猪圈里沉闷的猪哼哼声,还以为是猪被蛇咬了,大步伐地往里走,查看每一个猪圈,走到第五个的时候,就见到猪圈墙角被五个孩子围着,鱼腿下面露出两条猪腿。

    “你们在干啥!”他蹦进猪圈问他们。

    “你们在干啥?把猪压住是想干啥?杀猪吃肉?”他把几个孩子捞起来,把愤起想拱人的猪给踢走,问葵:“这就是你给我的挖蚯蚓?啊?”

    五个孩子都被他这凶神恶煞的样给吓得低头不敢话。

    “屠葵,我问你话呢?你挖的蚯蚓呢?喂的鸡呢?”屠大牛想到刚刚的场面就又生气又害怕,更是气他一直坚信听话懂事的姑娘开始满嘴瞎话了。

    “我们挖过蚯蚓的,今天没挖……”她声。

    “那你刚刚在做啥?还有你,许旭阳,你是这几个孩子中最大的,你也跟着胡闹?刚刚要拱人的猪你见着了没?你妹跟鱼,都才四岁,趴在猪屁股上,你想没想过猪翻过身了踢人?”他开猪圈门,皱眉盯着里面的孩子:“出来,你们不嫌猪臭我嫌你们臭。”

    看着站成一溜的几个孩子,他用沾了猪屎的脚踢了两下葵跟鱼,问:“你们是不是每天上来都在猪圈里玩猪?”

    两个孩子被踢的往前走两步,点头不话,眼泪流进嘴里也不敢吐,其实踢的不疼,就是委屈害怕,从没见过他们爹这么凶,更没有被踢过,他都不愿意拿手了。

    “好啊好啊,你俩年纪都满嘴谎话了,把我跟你娘骗的团团转,葵,鱼,以后你俩话爹还能信吗?”屠大牛质问他们。

    “呜~哇~”屠葵倒是先绷不住了,大哭了起来,走上来抱住她爹的腿,边哭边:“爹,我错了,我不该编谎话的,我再也不了,你信我,我来山上是想学着给猪看病,我逼着鱼不让他告状,羊他们也是,我们瞒着表哥,他走了我们就进猪圈。”

    这次再看两个孩子哭天喊地的,屠大牛倒是没怎么心疼,扒拉走抱着自己腿的丫头,点了点羊兄妹三个,“等着你爹回来教训你们吧,自己坦白。”

    顺手折了根树枝,戳了戳葵,:“下山,你娘还在屋里等着,果然还是她了解你,当面乖巧,背地里一定是闯祸了。”

    对鱼他倒是没啥,他更是不懂事,捣蛋也是个憨望风的,叫他干啥他干啥。

    想着媳妇还在坐月子,不想让她动怒,就问屠葵:“你咋想起来要给猪看病的?在哪看到谁给猪瞧病了?”

    “没有看到,我就是觉得你给猪接生、劁蛋、熏艾草挺…挺好玩的,我也想学。”她老实交代,想不出怎么表达她心里的感觉,只好好玩。

    “好玩?血刺呼啦的又脏又臭,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下次我给猪接生把你捆在旁边看着,熬个三天三夜不睡觉,我看你还好不好玩。”屠大牛心里憋气,原来这丫头是把养猪这事当成过家家了。

    进屋后先把他们的衣裳给扒了,沾了猪皮上的骚臭味熏的人头疼,许妍坐月子屋里的门窗都还关得严实,屋里染上味了只能继续忍个七八天。

    洗手洗脸换上鞋子,把人给拉扯进去,让两人站在床前,屠大牛站在床尾介绍他们的罪状:“葵想学着给猪看病,觉得我给猪接生、劁蛋、熏艾草好玩,就逼着鱼、羊三兄妹给她掩护,每天上山,等宏义两口子出门割草了,他们五个翻进猪圈压在猪身上给猪看病。”

    葵偷瞄她爹的动作,觉得新学的一个词特别适合他,那就是“谄媚”,或者是“狗腿子”。

    “你爹的对吗?”许妍的话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嗯,都是我逼他们的,最才开始只有我跟羊进猪圈,这两天我想看猪舌头,他们就进圈帮我按着猪了。”她补充道。

    “看猪舌头?你爹可没翻看猪舌头,你咋想的?发展新活儿了?”

    “我们家猪都没生病,我就想着我记住猪没生病的样子,等有变化了我就知道它们生病了。”葵现在缓过了劲儿,话又开始有条有理了,屠大牛站在一旁不住地量她。

    许妍听了挑眉,看了眼屠大牛,问葵:“你想学着给猪看病?当兽医?”

    “那不行,女娃子咋能当兽医?更别葵还会认字了,哪能干那又脏又臭的活儿,女娃又没力气,给猪牛看病,一脚都能踹吐血。”屠大牛还没等他闺女出声,在许妍话刚落地就如是道。

    而许妍则是盯着葵的反应,她先是眼睛里有光,听到她爹的话了,眼睛又暗了下去,但并不是很失望,有那种干不干都行的意思,她一时也怀疑葵是不是只是找刺激,模仿她爹在猪身上过家家。

    “等你娘出月子了,你继续跟着读书认字,闲下来了就跟着学绣花,学会了自己做衣裳,想绣兔子绣兔子,想绣蚂蚱绣蚂蚱,爹给你买布做衣裳。”屠大牛给他闺女找事做,免得闲下来想到哪儿做到哪儿。

    葵顿时蔫了,她不喜欢憋屈在屋里,抬头期望地看着她娘,问:“娘,我能当兽医吗?”

    “不能。”许妍也坚定地摇头,:“你爹的对,姑娘不能干那脏活重活,时候你会觉得新奇,长大后你会发现,除了你,谁都嫌弃当兽医的你。”

    “你可以跟我学认字,将来嫁人了也教村里孩子认字,也可以让你爹买个铺子给你陪嫁,你做生意当掌柜。”许妍继续。

    “噢。”她低眉搭眼地应了一声。

    屠鱼站在一旁轻微地活动活动腿脚,看着他们,想着这事过去了没?他都站累了。

    ▍作者有话:

    谢谢支持。

    “兽医”这个词在古代就有,就是给牛羊看病的大夫的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