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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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杂汤面带不回去, 屠大牛吸溜完一大碗面坐在板凳上等俩孩子,看旁边的摊子上买馅饼的人有些多,他起身去晃荡两圈, 买了两个回来坐在板凳上吃。

    葵擦掉额头上的细汗, 问:“爹, 你还没吃饱?要不你把我吃不完的给吃了?”

    提眼瞥她一记,耷拉下眼皮, 含糊:“多大的姑娘了,还让我捡你剩饭吃, 吃不完就不吃,我吃饱了。”

    “噢, 在外讲究啊。”她大喝一口汤没再话,在家里有时候他不愿意进屋盛饭,就端着她们兄妹几个剩下的碗底子给扒干净,自己不吃的鸡皮、鱼啃不完的猪大骨,还有娘不爱吃的肥肉都是爹的。

    “吃完了就赶紧走,你娘跟你阿爷在家还没吃饭呢。”铜板已付, 挥手俩孩子上牛车, 看人进门了他才赶着牛车又回来,在那个摊子买了十个猪油渣酸菜馅饼, 急切地往家赶。

    到家进屋一看,呦,竟然起床了,起火把馅饼又煎了一遍, 端着盘子去后院, 喊:“先别忙活了, 待会儿我来干, 妍、老头儿来吃馅饼。”

    洗手过来,三个人坐在井边的板凳上,屠老头:“下次晚上再下雨你别往后院跑了,我在后面住着,我会起来关窗,淋一圈雨回去要躺好一会儿才睡得着。”

    “昨晚下雨你醒了?知道我来后院了?”

    “我又不聋,那么响的雷我能不醒?”人老了瞌睡少了,屠老汉晚上睡觉容易惊醒,醒了也不容易再睡着,但他不,好像不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老了。

    “呵,又不是没有过,葵瞌睡大就随了你,今天早上开门看到外面地是湿的才知道下雨了。”屠大牛端着盘子递到许妍面前,让她再吃一个。

    “女娃睡得沉是好事,不是操心的命。”屠老汉笑着一口断定,:“我时候也睡得沉,又一年秋收的时候院子里晒的还有稻子,你阿爷喊我起来收稻子,喊应了就转身出门,我眼睛都没睁开转头又睡了,之后晚上再有事他也不喊我,都是自己干。”

    “要是我我就把门踹开把你拎雨地儿里揍一顿,长记性了下次一下雨你就赶忙往起爬。”屠大牛斜眼瞟这还在得趣儿的老头。

    “跟雨抢时间,哪有时间来揍我?而且,唯一的独苗苗可得好好护着,我阿奶在我娶你娘的头一年才过世,她那时候贼稀罕我,我爹不敢我。”他陷入回忆,脸上是不曾见过的笑容。

    这是屠大牛第一次听老头子讲他时候的事,在他印象里,老头是个混不咧、嘴比骨头硬的人,大牛记得他娘模糊的样子,却对阿爷阿奶没任何印象,“那你在我的时候揍我,是因为我没阿奶护着了。”

    “对,你阿奶死的早,没人帮我带孩子,你不听话就多挨点揍了。”大牛娘在大牛六岁的时候跟人跑了,他又要种庄稼又要杀猪,没时间哄孩子,那时候就一天三顿饭吊着他的命,只要他按时回来吃饭,随他在外捣乱,等自己适应了一个人带娃的日子,这孩子已经跟村里孩子遍了,鼻子流血都不带怂的,从村上到镇里,长大了就成了村里人不爱搭理的混子。

    这是属于他们父子俩的回忆,许妍在一旁默默听着,等大牛回神了就把吃不完的半个馅饼塞他嘴里。

    “槐呢?”人都吃饱了才发现吃饭的少了个人,屠大牛惊的站起来问,一早上在镇上晃悠一圈,脑子都迷糊了,总感觉是把三个娃都送到镇上了,回来没听到槐的声音也没发觉不对。

    被他一提,许妍也猛然发现把儿子忘了,敲着脑袋:“我起来就没看到他,还以为你把他也带到镇上去了,之后也忘了,爹,你看到他了没?”许妍急着要出去找人。

    “别急,他出门玩去了,早上有人喊他去逮鱼,他就提着篓子走了,我看他在大头家吃了个馍馍。”屠老汉摇头好笑,这两人是把儿子都忘脑后了,槐知道了……知道了也不会生气,这孩子只会借机装乖从大人手里抠铜板。

    知道槐是跟村里孩子出门许妍也不急了,现在跟村里人关系好,槐又是个喜欢瞎唠的孩子,他比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在村里都要受欢迎。

    “我出去看看,看他还吃不吃馅饼。”许妍换鞋踩着青砖铺的路出门,村里的泥巴路已经被和的不像样子,一呲一滑的,裤腿上带的净是泥巴点子。

    “槐,你娘来了。”许妍只听着孩子们的话声,还没找到人就听到这句报信的话,加快脚步往田里走,还没入夏水还挺凉的,田沟里挽着裤腿摸鱼的孩子站了一长溜子。

    “给我站住,往哪儿跑,你是不算回家了?”许妍喊住着赤脚往田埂上跑的臭子,难怪要有人报信,这是一屁股坐水里了?外褂裤子都湿了。

    “自己走过来,我不你,回家换衣裳,你也不怕着凉了?”她站在原地不动表示她话算数,看田沟里看戏的孩子还不起来,她吼道:“都给我上来,这又不是夏天,哪能下水泡着,赶紧给我回去换衣裳。”

    “我们不冷,不会着凉。”嘴里犟着,还是都撅着嘴往路上走,许夫子发话了,没人敢不听。

    屠槐走过来了许妍才发现他头发上弄得都有泥巴,发尾还是湿的,“鞋子、篓子呢?提着跟我回去。”

    早上把槐忘了许妍心虚理亏,这要是换一天她都不能憋着气冷静话,非得折根树枝把人给一路抽回去。

    篓子里有几条泥鳅,还有几条孩巴掌大的鱼,她看其他孩子篓子里多是鱼,忍不住拧着他耳朵问:“就是为了逮这几条泥鳅湿了裤子?”

    男娃嘿然不语。

    许妍也就不再他什么,乡下的孩都是喜欢摸鱼摸虾,不一定是馋,图的就是个乐子,他他也不服气,下次再出门还会偷着躲着。

    许妍像个母鸡,领了一群湿漉漉的鸡崽进村,“回去烧水泡个热水脚,坐被窝里捂暖和了再出门玩。”她叮嘱他们。

    “噢~”但记在心里的没几个。

    领着槐回家,刚到家门口,那几只野猫就闻着腥味跑来了,许妍叮了下他脑瓜子,:“喂了猫就赶紧回来洗澡,我去给你舀洗澡水。”

    正好屠老汉在烧水烫猪食,许妍提桶过去:“爹,这锅水我先用了,槐逮鱼把衣裳都湿了,我让他泡一泡出点汗,免得发热。”

    “那泡泡也行,出汗了安心些。”老头揭盖锅盖把水往桶里舀,这个锅不碰油不碰肉,除了熬猪食就是烧洗澡水,没有一点油腻味儿。

    兑水倒进浴桶,在房门外就把人扒得光溜溜的,许妍抱住儿子先给他脚洗干净,提着不足腿高的娃丢进桶里,水有点烫,白皮顿时变粉色,“自己先泡着,我去给你煮碗姜汤。”

    “娘,我不喝姜汤,我都泡澡了。”槐呲着牙央求,他娘熬的姜汤能把人嗓子眼给辣出血,野姜不花钱那也是花了力气挖的啊!

    “不行,喝了姜汤你不咳嗽。”许妍没答应,关门出去。

    “那你让我爹给我熬,我爷也行,你别熬。”他伸着脖子喊道,但外面没人搭理他,只好又坐回桶里,水刚好齐他脖颈,架起两只胳膊像是要飘起来。

    水渐渐变温,许妍端着一碗水进来,放在桌上先给这子搓澡,看他大咧咧地叉着腿,一点都不知羞的样子,问:“昨晚回屋了你哥你了没?”

    “没有,我爹我了。”他手伸到胯/间摸摸,撇嘴道:“昨晚我哥好凶,他踹我脸了,我都我的也给他看,他还我,不都一样嘛,就他的比我的大一点点。”

    “哼,我倒是没觉得你哥凶到你了”,她掉他摸鸟的手,对他:“什么坏习惯?这个动作太丑了,以后不准摸,还有,你哥不让你弄得你别去招他,要不然他你我跟你爹可是不管的。”

    “哼,谁稀罕。”他昂着头让他娘给他擦身上的水,搂着他娘的脖子靠过去,问:“娘,你闻闻我香不香?”

    “臭烘烘的。”

    “那肯定是你没给我洗干净。”他耍赖道,换来屁股上响亮的一巴掌。

    “来,喝姜汤,还有点烫,慢点喝。”许妍把他放在床上端着姜汤给他喝。

    “是你煮的?”

    “嗯。”

    “那再等一会儿,等凉了我捏着鼻子一口气灌进去。”他满脸嫌弃和抗拒。

    “现在就喝,不辣着你不长记性,晚上睡觉还要盖被子的咋能下水?以后只有到了夏天只穿肚兜睡觉的时候才能下水。”许妍端着碗沿递到他嘴边,看他拧着眉头一口口喝掉,摸摸他的脑袋瓜,:“这才乖嘛。”

    “呕,我中毒了。”他掐着脖子倒在床上,等辣味儿过去了,畅想道:“娘,等我长大了我做饭,接手你的活,然后你不会烧火分不清葱姜蒜,除了吃饭,不踏进灶门一步。”

    “好,一言为定,娘等着你长大掌勺。”许妍乐滋滋地应下。

    怕这臭子在被窝里待不住,许妍就他的洗澡水洗个脚,推他往里睡,“我困了,你陪我睡一会儿。”

    “快上来,我给你暖脚。”他喜眯眯的把他哥的被子推到脚头,把自己的被子摊开,枕在他哥的枕头上掀起被子让他娘躺进来。

    屠大牛找进屋就看儿子躺在他娘脚头,眼睛睁的圆溜溜地盯着房顶发呆。

    “起不起床?我给你穿衣裳。”他问。

    “不起,我要给我娘捂脚。”他掀开被头,他怀里露出一双白净的脚丫。

    “好子,赶明儿的也给我捂捂脚。”屠大牛坐在床边撸他那炸起的头发。

    屠槐扭嘴,“我才不给你捂脚,你昨晚还我了。”

    “老子还替你挨了不少揪呢,没良心的臭子。”

    许妍醒来就听到床尾他们父子俩嘀嘀咕咕的话声,脚动不了,出了一身的汗。

    ▍作者有话:

    二更可能有些晚,十点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