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头六十大寿当天, 屠大牛早早忙完家里的几十头猪，再次洗澡换衣裳带着全家往镇上去。

    屠老汉搓着两只手，离镇越近他越后悔, “我不该来的, 我下车走回去算了。”

    “来都来了, 马上就到了，回什么回, 坐好，别掉下去崴着脚了。”屠大牛手往后伸挡了一下, 怕老头子真要往下跳。

    “唉，我都是个糟老头子了, 姓齐的我就见过那两个子，咋好意思去吃席，人家看了该厚脸皮了，一家老全来了，不定还有人我们赶嘴，真的, 让我回去。”老头焦虑, 担心因为自己给儿子孙子丢脸，不该听大牛的话的, 自己独自在家做点饭自己吃也自在。

    “你也快六十了，去看看人家六十大寿咋办的，沾沾喜气，回头我们也这么给你办, 吃席嘛, 多你一个也就占个位置, 有钱人家不在乎这个, 有人去凑热闹他们还高兴。”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给老爹办六十大寿，杭家顾家齐家来的时候把孩老人都来了他肯定欢迎，人越多越热闹。

    而且像许妍的，老头子没个闺女也没其他儿子，一年到头没亲戚可以走，天天窝在家里养猪话都少了，带出来玩玩，县里距离远没得法他只能守在屋里，镇上近就把他带上，就是跟主人家多解释两句的事。

    果然，屠大牛这么一，屠老汉就不叫着要下车回家了，六十岁是个坎，能无病无痛活过六十的人不多，能有儿女宴席庆祝更是难得的体面。

    齐家门外的巷子里已经停了好几辆牛车了，屠大牛把车上的青草给倒在地上，水桶也放在墙根，牛给拴在木桩上，拎着寿礼踏进了齐家大门。

    在门口守着的是齐老大夫的二儿子，他不认识屠大牛，但看这一家子这熟门熟路的架势也没多问，热情地个招呼，招手路过的厮：“你去喊我大哥，来客了，我不认识让他来招呼。”

    厮撵上进门的屠家人时看大爷已经跟他们碰上面了，悄声溜走去做自己的活儿。

    “我就吧，人家不在意多个人少个人。”坐在戏台前面屠大牛给老爹吃个定心丸，偏头问许妍：“你有没有觉得齐大哥脸色有些奇怪？感觉比以往热情，但又好像跟往常没区别，我形容不出来那个感觉，而且跟我话他老是往我身后瞅，我以为他急着去招待其他客人，让他先忙他又不忙。”

    “你在啥？没听明白，我也没盯着他看，没发现你的奇奇怪怪，可能是今天事多人忙你感觉错了。”许妍没发现他哪不对劲，也就没搭理屠大牛，看戏台周围也有其他孩子在玩，对三个孩子：“今天来做客，不许调皮不能闹事。”

    “好，知道了。”葵三姐弟都抬首四顾，看到院门外有阿澜的身影，踏踏地都跑出去找他。

    “齐哥，你今天也哄孩儿？”阿澜旁边有四五个孩，最大的也就跟槐差不多，还有他的大侄子，因为名字拗口，大家喊他齐，有他们拖着，难怪他迟迟不去找自己玩。

    “嗯，你们刚来？”阿澜直勾勾地盯着葵，他暗中比量两人的个头，她的头顶应该在自己鼻梁这个地儿，她看到自己的脸时眼睛里没有羞涩，不像同窗的姐姐妹妹，一直以来他还当是乡下丫头性子纯朴，原来是真正的年纪还，没开窍？

    “齐哥，你看我做啥？又不是不认识。”

    “你个子挺高的，胖二姐比我大一岁比你还矮一点，她都已经定亲了。”起亲事他觉得脸上有些发热，而对面的姑娘却是没啥反应，还笑盈盈地低头看腿脚，自豪地过两年她就有她娘高了。

    他应了一声，不知道还该聊什么，在这之前他好像跟她有不完的话，医馆里的事、她家的猫猫狗狗、他那安静不下来的大侄子……

    “你家的猫怎么样了？”话刚出口他就想咬舌头，前几天不是刚见过嘛，果然看她神色奇怪地问：“啥？我家猫好好的啊。”

    “嗯。我们逮的泥鳅呢？还在吐泥？你给它们换水了没？”他庆幸有个好脑子，能立马想到新的事问，不让她再探究自己的奇奇怪怪。

    “换水了，没吐泥了，肚子里的泥巴都吐干净了，我娘等你们再去我家，让我爹做泥鳅钻豆腐给你们吃。”葵不想再聊了，她突然觉得跟孩儿玩泥巴也挺好的。

    “表哥，原来你在这儿玩啊，我们找了你好半天。”两道人影跑了过来，跟齐甘澜一样的公鸭嗓，声音扯的太大，刺的人耳朵难受。

    “嘿，这个姐姐是谁？我好像没见过，也是我们亲戚？”杜仲灵扒着他表哥的肩膀问，他个子比葵还矮，抻着胳膊扒人肩膀的样儿有些好笑。

    “这是阿爷收的徒弟，她……”

    “我知道我知道，葵师姑？阿爷信上提了好几次了的。”他机灵地截断他表哥嘴里的话。

    “哎！”

    “不是……”

    听葵响亮的答应声，阿澜没好气地点点她，照着表弟的头拍一巴掌，：“阿爷没收她当记名的徒弟，不能喊师姑。你也是，他不清楚你还不知道？还应得脆响，一下子占了好些人的便宜。”后一句是给葵的，她那得意的表情真刺眼。

    “噢，是葵姐？妹？”这次杜仲灵长记性了，偏头询问他表哥。

    “妹妹，葵十一岁刚过，葵，这是我姑家表弟，杜仲灵，他已经满十二岁了，比你大，他旁边的是我表哥，杜伯灵，比我大一岁。”他接过表弟的话给两方介绍。

    “伯仲叔季，杜二哥，你是不是还有两个弟弟？”葵自来熟地问。

    “有一个妹妹，叔季这两个还空着呢，叔灵和季灵我娘还没生出来。”话刚落他头上又挨了一巴掌，是他哥的。

    “啥话都敢，嘴欠。葵妹妹，在信上听闻你的名字好多次，这次总算见着真人了，这两个是你弟弟？你们一家都好高，吃的啥这么补？”杜伯灵注意到一直往这边瞅的两个男孩子，尤其是大的那个，要是个女娃他都想吹口哨了，长的真是灵秀。

    葵下意识想开玩笑是猪食，反应过来这是第一次见面，正儿八经地：“我爹娘个子都不矮，我娘我们三个都随了我爹，生来就长手长腿。”

    “真好！”两个姓杜的一起叹气，目前来看他俩是随了娘，个矮长不高。

    阿澜站在一旁插不上话，看人家三个凑一起叽叽喳喳，像是有不完的话，不免想起在县里去看杂技的时候葵也跟自己有不完的话，不免好奇她是不是又给人介绍她家的牛羊狗兔。

    脑袋搭过去就听她想要长高要多跑多跳多喝骨头汤，然后她就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她家养的猪没生过病，肉特好吃，屋后面山上她家养的也有猪，每次下雨她跟村里的伙伴还去逮鱼摸虾。

    “你们什么时候走？如果不急可以来我家玩，齐哥之前就来了，我们带他上山摘枣、下水钓虾，我娘过两天齐大伯一家也要来玩的，你俩可以跟他们一起。”她热情地邀请。

    齐哥莫名不舒服，皱眉教训她：“你怎么谁都邀请？你家是你爹娘做主，你都没问你爹娘的意见净往家里拉不相干的人，受累的是你爹娘。”

    “谁是不相干的人？一年没见而已，表哥你把你那会话的嘴给借给别人了？葵妹妹是阿爷的徒弟，我们是阿爷的外孙，哪儿不相干了？而且我们也有交情，对吧？”他央求葵点头给他争面子。

    “对，我爹娘欢迎我们带朋友回去玩。”鱼走过来，他站在一边盯槐也听到他们的话了，看着满脸怒气的齐哥，不免想起他爹之前的话，心想脾气也遗传？齐大伯态度奇怪，他儿子也奇奇怪怪的。

    真是父子同心！

    葵倒是没受影响，她弟了她点头后又跟杜家哥俩聊起来了，知道他们在隔壁县，来一趟要走三天，不免对他们那边的生活好奇，鱼也凑在一旁听杜家哥哥讲两个县的不同，还把盯槐的活儿托给了齐哥。

    齐甘澜抱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感觉他被背叛了，看表哥表弟也是眉毛不是眉毛、眼不是眼的。

    一直待到开席，这几个人可算停嘴了，捞起他带来的几个娃准备招呼走人的，又听葵大大咧咧地：“家里还有猪要喂，我们可能回去的早，下午不能一起玩，你们要是有空来我家玩，让齐哥带你们来，他知道路。”

    “哼，没心没肺。”齐哥眼瞅旁处，大声，余光瞟见四个人都瞅着自己，他也不回头不搭理，好像刚刚那句话不是他的。

    槐瞅见他爹出来了，就拉着兄姐往回跑，不插手这几个人之间的弯弯绕绕。

    制造矛盾的人走了，齐甘澜一马当先也离开，杜家哥俩也紧随他，若无其事的跟他聊天，都是兄弟，齐哥只好憋着郁气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

    主家事多，他们表兄弟三人脱身出来没找到葵姐弟三个，看来是真的回去了。

    晚上客人都走了，饭桌上坐的都是齐老大夫的两儿两女，四个儿女携家带口坐了三席，听杜仲灵跟他娘聊想跟大舅一家去后山村的事，齐甘澜有些不安，他可没忘那晚他阿爷的，要是他这边不成，阿爷还想找两个姑姑谈话，现在岁数差不多也就博灵表哥和仲灵表弟了。

    这个晚上，在他还摸不清他的心思、对妹妹变未婚妻感到心慌无措的时候，他就开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直盯着他阿爷那边的动静，一听阿爷阿奶喊姑姑的名字他就脑子发晕，要掐着腿才能继续坐在椅子上

    ▍作者有话:

    齐哥儿：我好像被渣了。。。

    还有一更，十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