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阿澜懂事孝顺, 我家那两个子现在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阿澜，你也去玩去, 你阿爷阿奶我来照顾。”齐甘澜的两个姑姑在端水给老父母洗脚, 算多泡一会儿给两老剪脚趾甲, 她俩虽然也在县里，但老父老母回镇上养老后她们也难得尽孝, 家里有事绊着走不开，写信为多。

    “镇上没啥好玩的, 大姑姑，你们这次回来要多住几天吧？回来一趟挺麻烦的。”他搂着一直黑白相间的猫躺在藤椅上, 这只猫是葵送给他阿奶的，现在估摸着有六七斤，有些压腿。

    “嘿，昨天你表弟问完你表哥问，今天你也来问，不急着回去, 你们是不是约着要去葵家玩？等你们从她家回来了我们再走。”杜仲灵的娘也就是齐甘澜的姑。

    听了这话, 齐甘澜有些失望，心想这次姑怎么这么好话了, “家里的生意没人管也没事？”他不死心的继续问。

    “铺子里有掌柜，伯灵阿爷也在家，几天而已出不了大事。”好在两个姑姑背对着齐甘澜蹲着，没看到他脸上的失望, 不然得有嫌隙产生。

    但齐老头注意到了, 看孙子蹲在苗圃台上满心心事, 待剪完趾甲他还没走, 在两个女儿去洗手的时候才喊他：“哎，臭子，你有事想跟我？”

    “嗯。”他点头点的很利索，但张嘴却是很艰难，眼睛飘忽不定，吭吭哧哧好一会儿还不出来。

    齐老太以为是她在的原因，起身想离开，被齐老头按住手腕，不动声色地提醒：“你再不话你姑该过来了。”

    一句话将他引爆，斜瞪了老头一眼，想起是要求人办事，姿态又萎了下来，低声下气地：“阿爷，那个…你能不能不给我姑，我娘还没去探我许婶的口信呢，你要是乱就是在离间我们表兄弟的感情。”

    “什么口信？什么离间？怎么又跟你许婶扯上关系了？”他的含含糊糊的，齐老头都没听出来他的意思，主要是他压根没算给闺女葵这事，哪能一个姑娘往几个兄弟那里提，出去也不好听，而且两个外孙个儿也有点矮，仲灵比葵还矮，他都觉得他配不上葵，伯灵年岁又更大些，更不合适。

    “就是我跟葵的…亲事，那晚你跟我爹娘话我听到了一点。”他羞红了脸，一是自己谈自己的亲事，二是他偷听了大人的谈话。

    这事啊，齐老头淡定的量一脸羞涩的孙子，啧，长的是挺好，但他一话，那粗粝的嗓音就有点坏气氛，配上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再俊的脸蛋都有些伤眼睛。

    “我看你态度也有些勉强，不用急着表态，你俩还，亲事我也就跟你爹娘提了一嘴，葵爹娘那边甚至都不知道，很大可能会拒绝，你既然知道了也别吭声，这事由大人处理你别插手。”

    “我…我没有很勉强，就是这太突然了，我一直拿葵当聊得来的妹妹看，突然听到你们想给我俩定亲，我就拿不住主意，昨天见到她我心里高兴又心慌，也害怕你又跟我姑提。”他苦恼了好几天，昨晚甚至没怎么睡，现在看阿爷这么淡定也没取笑他，就吐露了心声。

    “你继续拿她当妹妹看，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不成不在乎你怎么想，明天让你娘去问问。”齐老头伸手止住他要出口的话，“你姑来了。”

    第二天齐老大一大家子赶了两辆牛车去了后山村，前天办席还剩了不少没用上的菜也给拉来了，竹筐里放的有一个猪头一条猪前腿，还有齐老二带回来一包干虾，熬汤没用完的干银耳，那些没用完的青菜都已经在昨天分给了左右邻居。

    “你们来就来呗，还自带伙食，我都不好意思接。”齐老大的两个大儿子把竹筐给抬下来，许妍见了面上有些发烧。

    “要该不好意思的也是我们，这是办席剩下的你们别嫌弃，明天就都要走了，留在家里老头老太太也吃不了，给邻居吧我们又舍不得，我想咱们关系都这么亲近了，给你们带来也算是没便宜外人。”阿澜娘和气地拉着许妍手唠着，身后跟着她两个儿媳一起进了这个院落。

    众人在堂屋坐定，从大门外咬到堂屋门口的几条狗可算住嘴了，趴在草棚里卧着，狗头朝向屋里的人。

    “嘿！你家这狗养的好，看家门的好帮手。”齐老大站在门外跟大牛话，眼睛却是盯着家里的儿孙，怕被狗咬了 。

    看它们那警惕的样儿，屠大牛知道这是忽悠不出去了，“葵，你带阿澜他们出去玩去，逮□□钓泥虾去，中午我给你们炒了吃。”

    一溜孩子跑出门了，狗还在家守着，齐老大放心多了，对旁边的男人：“去看看你养的猪？听葵夸的我都嫌弃在集市上买的猪肉了。”

    “刺猬夸儿光，黄鼠狼夸儿香，自家养的猪肯定是觉得哪哪都好，葵是觉得她爹养的猪千好百好。”屠大牛先领他们父子三人往后院去，家里只养了五十多头猪，粪坑已经出干净，猪圈也是刚清扫干净的，味儿不算太大。

    看了一圈，齐老大看上了屠家的葡萄架，架子上面还支了一张渔网，他问：“你家的葡萄甜不甜？今年冬天我起一根分枝带回去种。”

    屠大牛应下，拿竹竿敲了一棍子枣子，捡没有损伤的洗干净端到堂屋，问：“我们要去山上转转，你们去不去？”

    当然要去，屋里的四个女人起身跟出去，后院墙外是粪坑，屠大牛没领他们从后面的路走，直接从村里插过去，从村头拐上山，刚进山就听到了她们最喜欢的鸟叫，抬眼就能看到枝头上蹦哒的野鸟。

    “这些鸟窝里都有鸟？”齐家大儿媳问。

    “现在应该是羽翼未丰的鸟崽，不是才出壳的，再过一个多月这些鸟就要搬家南下过冬，这个时候下蛋孵蛋过不了冬。”许妍给她解释。

    到了养猪的山包，她们对这养猪的规模有些震撼，但没人好奇想去看猪圈里的猪，看了葵理的草药地，已有腿粗的枇杷树和梨树、枣树，齐老大听到山坡下有猪哼哼声，有些兴奋地问：“野猪？还是你家猪跑了？”

    “我散养的八头猪。”屠大牛把这其中的来由了一下，齐老大倒是对这八头猪感兴趣，走下去的时候刚好看到猪在拱土嚼葛根，见人来了也不怕，齐老大看那拱出来的孩胳膊粗的野葛，也想吃这种猪肉了。

    “这八头要是都长成了，你卖我一头，你那兄弟给你多少银子我也按那个价给。”

    “行，要是只剩下六头我就不卖你，我自家过年也杀一头，有多的我就卖你一头。”屠大牛应了下来，他本来算的是卖给杭黎文后还有剩的就继续养，明年过年再杀了自家吃。

    绕了一圈几个人下山，还没进村里就听到粗粝的声音：“我有了，我有了，网呢？网在谁那儿？”

    饱含惊喜，换个女人的声音外人听了绝对是以为他怀上了，屠大牛要回家准备午饭，就问旁边的几个人：“你们要不也去看看？堰边有柳树遮阴，也能看着孩儿别掉水里了。”

    “你们去看，我腿有点走累了，回去歇歇。”齐母拉着许妍的胳膊，拒绝了两个儿媳跟回去伺候的意思。

    在许妍问她要不要躺下休息时，她看大牛进灶屋了，笑着：“我是想跟你聊聊心里话，找的借口不让她俩来。”

    两人分坐桌子两边，齐母握着茶杯，低声：“许妹子，我跟你的这事呢不管成不成都不影响我们两家的关系，你别多有顾虑，是这样的，我见葵好几面，看她大方知礼，行事也不扭捏，长得好又会读书认字还会给人看病，这不，人见到珍宝了都想往自己怀里揽，我家还有个儿子，他冬月满十四岁，下午也在跟他爹学医，上午在私塾念书，也不是个坏性子的伙儿，就想来问问你，你家葵许给我家阿澜如何？”

    “这件事也就我跟他爹还有我公爹知道，没请媒婆就是不想伤了葵的名声，我爹那人对葵比亲孙女还亲，你不用担心他态度会变。”她补充道，她的都是事实，也不想为了这件事伤了两家的情分，就是掩去了她公爹在里面的牵线人的身份，怕之后两边见着面了不自在，而且俩孩子还，这次被拒绝了不代表以后没机会。

    许妍想着前天回来的路上，葵跟鱼一路的都是杜家哥俩，之前从县里回来也没见她对齐哥念念不忘，于是拒绝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家姑娘还没开窍，她虽然长着十四五岁的个子，脑子里装的还是十一岁的丫头的想法。”

    这个齐母点头承认，葵见着阿澜还有两个外甥眼神都是一样的，没有少女怀春的感觉。

    “她这个样子我不能不顾她的想法来给她订亲，阿澜是我见过的教养最好的伙儿，有胆色会话，礼数也周到，如果他能当我女婿那再好不过了，但孩儿性情多变，我担心定下来了葵再接受不了，从不开窍直接变成了钻牛角尖，这样对俩孩子都不好。”反正已经拒绝了，那许妍就把话漂亮点，阿澜的确是个好伙儿，但对于他当自己女婿，满不满意那是以后的事了。

    “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我们两家也有往来，能不能成看葵跟阿澜的缘分，如果两人的红线牵在一起，我俩不用操心，坐观其成。如果缘分不够，我们强行给凑一起也是一对怨侣。”许妍也没把话死，有没有缘分她也不知道。

    齐母松了一口气，跟讲理的人话就是敞亮，不怕她歪解你的意思，“行，那就这样，出了这个门我俩都给忘了，能不能成看孩子们的缘分。”

    话落她叹口气，：“回去后我得让阿澜争气点，我还挺想跟你做亲家的，葵这么好的女孩儿我还真没多见，能会写吧性子傲，大方知礼的又太过斯文，没点姑娘家的精神气儿，你把丫头教的真好。”

    被夸谁都高兴，两个孩子的亲事泡汤，许妍跟齐母的关系却更近一步，谁不喜欢会好听话的人？出了堂屋门，称呼从齐大嫂变成了二姐，齐母在娘家姐妹中排行老二。

    四年后，葵十五岁，除了下雨下雪，她已经不让她爹娘送她来镇上了，而是跟鱼轮流换着赶牛车过来，家里新添了辆木板车，专给她姐弟两个用，牛给拴在齐家门外，吃的都是从家里带来的青草。

    十一岁的屠鱼跟他姐矮了个层头发，两人都比许妍高，回去的路上，他盯着车上的包袱，神色难辨地问：“姐，你知道齐甘澜的意思吧？”

    “嗯。”葵应声。

    “那你不论有没有那个意思都别收他的东西，要是缺啥你给我，我银子都攒着呢，我给你买。”

    “傻子，别操心我，我心里有数，他送我东西我也按照差不多的价值还了回去，我对他有好感，目前也没对另外的人有好感，但也还没到要跟他成亲那个地步，他要是能等就等，不能等我也不怪他。”她洒脱地讲。

    “那你跟他清楚，要不然就是耗着他，他爹娘也会怪你。”

    “他知道，我给他我爹时候许诺我给我交罚银了的，我不让他交一年的他心里过不去有疙瘩。”完她弯腰哈哈大笑。

    都这样了姓齐的还来信送东西，两三个月回趟镇里，看来是一个愿一个愿挨，不识情滋味的屠青榆不能感同身受，回家后问他娘：“要不然先给我姐订亲？订亲后两人来往也是师出有名。”

    “滚蛋，你老子还活着呢，你还不能当家做主，好好准备考你的童生试去，别瞎操心。”他的话不幸被他爹听到，被撵出屋习惯的揉揉鼻子，自顾自地进了后院的书房。

    屠槐快八岁了，他学了四年的字还不及他哥学两年会认的字多，写出来的字更像鸡耙的，丑大丑大的，去年许妍气得不想继续教他，拿钱送去黄家私塾，三天没过就被撵回来了，理由是他影响了别的孩子学习，现在还砸在许妍手里。

    “爹，你又跑哪儿去了，猪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来铲屎啊——”他站在后院扯着嗓子喊，一干活盯他爹比猫盯老鼠盯的还紧。

    ▍作者有话:

    看的出来吧，安排好了三个的，本文也就该完结了，预计月底或下月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