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无间
戚宴白在天鹭山受辱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珈蓝,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故事的主人公戚宴白不堪受辱将自己关在殿内,闭门谢客。
正在月桂池前喝茶的宁长渊听其他仙君起这事狂笑不止,坐在他身边的玄思轻轻抿一口茶水。送走诸位仙君后,玄思正色道:“此事是否是你所为?”
宁长渊道:“是又如何?那戚宴白狐假虎威,目无法纪,凶残暴躁,草菅人命!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将他抽筋剜骨已是便宜了他!我看见他如此劣根,保不准家里祖宗十八代全是这种货色!”
玄思轻轻放下手中杯盏,起身离开。
玄思不高兴了,宁长渊追上去连喊了他好几声。只听玄思道:“戚宴白的母亲来找过我。”
宁长渊奇怪道:“找你做什么?”
玄思瞥他一眼,宁长渊后知后觉,戚宴白姓戚,玄思的娘亲也姓戚。
玄思道:“真要起来,他是我表兄。你这样做,叫我也很难堪。”
玄思走后,宁长渊挥袖将桌上的茶盏一扫而空,愤愤坐在位置上,口中骂道:“这该死的戚宴白!”竟让他不心把玄思也骂了进去!惹得玄思和他生气了!起来,这么多年玄思和他都没真生过两回气!
半个月后五月二十七日的寒食节。包括珈蓝在内的五境全部禁止烟火。
夜半时分,不点灯光半盏的月下弦漆黑一片。兀的棠星池中燃起盛大烟火,五彩烟花的光芒几乎点亮整个珈蓝。
玄思自殿中走出,抬头一望,宁长渊正骑着一只仙鹤穿过重重绽放的烟花向他飞来。
宁长渊抬指一挥,上邪神剑穿梭在烟花之间。利剑斩断花火,将点点火星串联在一处,拼成了玄思二字。
宁长渊从仙鹤背上纵身一跃至棠星池中,他的双手神神秘秘背在身后,几步行到玄思身前。
而后掏出双手,左手了个响指,有细烟花在他右手指尖迸溅。手指轻巧一绕,细微烟火开成一朵棠花,递到玄思跟前:“不生气了好不好?”
玄思无可奈何看他一眼,宁长渊惯来花样多,最会逗人开心。
只是今日他所作所为传出去,不知又会传成什么光景。
玄思心中揣测,却见宁长渊一双眼睛包含期待地盯着他,今日他若不收下这朵烟花开成的棠花,想必他会一直缠着自己不肯善罢甘休。
玄思伸手欲接过,那朵棠花一触到他的指尖忽地消散开。
宁长渊又变把戏似的从左手变出了一朵真棠花来,将他放在玄思手心握好。
他笑眼盈盈道:“不生气了。”
玄思道:“我何时真生过你的气。”
宁长渊伸手将他一把揽入怀中,口吻按耐不住雀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世上就你对我最好,也唯有你能始终长伴我身侧。”
第二日,宁长渊以公然破坏禁烟火规定被武帝责罚。珈蓝之中有关九天双璧的流言四起。棠星诉情一事,自成一段荒唐佳话。
·
三个月后,宁长渊禁足时间一到,就迫不及待去赴了徐子陵与李宣阳的约。
“宁长渊,你胆子不啊,连石诫也敢斩。听天禾真人差点没给气傻了,就连傅云遥都被气病了,估计现在天鹭山那群老古董杀了你的心都有!”
宁长渊心中一跳:“傅云遥病了?”
徐子陵啧一声:“怎么着,想去探病啊。你不是前些日子刚与你的阿泽棠星诉情,现在又记挂上傅云遥了。”
宁长渊笑一声:“胡八道。”却不多做辩解。
徐子陵见他这副美滋滋的样子,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妥,可是具体哪里不妥他也不出来。
李宣阳道:“对了,我最近又有一个消息,你们听是不听?”
宁长渊道:“不听不听,我还要上街买东西去呢。子陵,待会你帮我参谋参谋,女孩子都喜欢什么玩意儿。”
李宣阳也学着徐子陵啧啧两声:“哟,前些日子刚与你家阿泽棠星诉情,心里还挂着天鹭山那位的身体,现在又金屋藏娇上了。宁长渊你这心里装着的到底是谁啊。”
宁长渊哪听他胡言乱语,拉了徐子陵就要走。
李宣阳赶忙拦在他们身前:“哎哎哎,真不听啊。”
宁长渊摇手道:“不听。”
李宣阳在他们背后喊着:“鬼族许青轲的消息你们都不感兴趣啊!”
听到许青轲三字,宁长渊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单是这个名字他听了都觉得晦气。
李宣阳不依不饶地喊着:“听前些日子许青轲和隆华起了冲突,被成重伤下落无踪呢!”
宁长渊耳尖动了动:“那可真是一个好消息。”许青轲这样的人什么时候死他都不稀奇。只可惜他没落到他手里,若是落在他手里,他必定要他血债血偿。
宁长渊看着徐子陵买下的几匹布料,面色困惑。
徐子陵道:“我看你平常逗起傅云遥来的得心应巧,哄玄思开心更是无所不用其极,放在异性身上就一窍不通。试问这天下间哪个女子会不喜欢漂亮新衣裳,我们这就去找间心灵手巧的裁缝店叫人做几套款式新颖的出来。”
宁长渊自认对女子的了解的确没有徐子陵那般够,任由他一路大手大脚地买买买。
一下午的功夫,他手上怀中已经抱得满满当当。忽而他在一间乐器铺前停下。
徐子陵看出他的心思:“进去瞧瞧?”
宁长渊二话不,踏进乐器铺中。
他将怀中之堆放在一侧,老板见他风度不凡便知非富即贵,即刻迎上去,与他介绍着琳琅满目的各类乐器。
宁长渊对这些东西可以得上是一窍不通,表现出来的也是兴致缺缺,徐子陵装模作样的问了几句,老板又恭迎他去了。
宁长渊在一把琵琶前驻足,徐子陵见他看的认真,走到他跟前看了一眼,问老板:“这把琵琶怎么卖?”
老板赞叹道:“公子果然好眼光,此琴乃是........”
宁长渊断道:“多少钱?”
老板思量片刻后,用手指给出了一个数,他心量对方的脸色,也知五两要价太高,刚想再低一些。
宁长渊道:“五十两,成交!”
五十两这个数目当头砸下,老板激动的没回过神来。
宁长渊抚摸了一下琴身,挑拨了一下琴弦,清脆利落,挺好。
他道:“找个好看些的盒子装起来,我好带走。”
东西买的差不多,回到茶楼时,李宣阳想要摸一下那把被装好在木盒中的琵琶,被宁长渊宝贝似的避过。
李宣阳道:“五十两,长渊,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这么大度?怎么,良心不痛了?”
一侧的徐子陵咬牙道:“结账的不是他,他当然不心疼。”
在一起吃过晚饭后,李宣阳与二人告别。
宁长渊要去爻措山,与徐子陵同了一段路。
徐子陵道:“这爻措山虽然是桃源的地界,地方僻静。但是毕竟靠近鬼族领域,鬼族之人如何阴险狡诈,玩弄人心,这点不用我再多,你得要盲音姑娘多注意点。”
弑神之战后,鬼族有功,武帝将桃源以北一大片疆域划分给鬼族为新领地。爻措山正好位于桃源与鬼族的交界处。
宁长渊将徐子陵这句话暗暗记在心里,到爻措山时,第一件事便是在四周设下结界。若是有人在爻措山出没,他第一时间便能知道。
“阿音!”宁长渊顺着山道走到半山腰,半山腰山有一座别院,生活用物一应俱全。
寻常盲音听见他的声音必定第一时间回应,今日却迟迟不有动静。
宁长渊将东西搁置在院中的石桌上,正要进门查看,盲音突然推门出来:“长、长渊,你来了。”
她的头发略微凌乱,语气中有些慌张,宁长渊问:“怎么了?”
盲音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
宁长渊将她藏在身后的手拎出,见上头竟青一块紫一块,还有细微的伤口。不由得皱起眉头。
盲音连忙从他手中抽回手,担心他生气,忙道:“那、那个我、我答应你,不做女工了。”
宁长渊见她如此,心里更是难受。
他从木盒中取出那把琵琶,递到盲音身前:“给。”
盲音的手指一点点抚上,待摸清了是什么,喜笑颜开。
从前姐送她的琴早就旧了,宁长渊一直想送她一把新的。他温声道:“喜欢吗?”
盲音将琵琶抱在怀中,手指不断流连在琴身上,笑眼盈盈道:“喜欢。”
宁长渊道:“今日我与子陵上街挑了些东西,待会你试试看。”
盲音摸到桌上堆积如山的物品,诚惶诚恐道:“你不用给我买这么多东西的。”
宁长渊道:“当然要。若不是你不肯,我还要给你选几个丫鬟来伺候,否则要你独自在这里,我怎么放心。”
徐子陵初将她安置在此时,就提过给他找几个丫鬟伺候,被盲音一口回绝。她从来都是伺候过别人,从没被人伺候过,也并不喜欢麻烦别人。她道:“我一个人生活惯了,你不用担心我,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为了不叫宁长渊担心,她从厨房中端出一碟桂花糕:“这些日子闲来无事,我做了些桂花糕。上回徐公子来尝过是很不错,可惜你太忙,一直都没机会来尝尝。”
宁长渊拾了一块放进口中,松香软糯,桂花香气盈满口齿:“嗯,好吃,比街上卖的好吃多了。”
盲音笑道:“你喜欢就好,我记得时候你就爱吃桂花糕,那会儿你嘴馋,抢了王明的桂花糕,回家又被紫姨训了一顿。”
看着她纯真无邪的笑脸,宁长渊竟觉得手中的桂花糕有些难以下咽。他清楚记得,时候盲音有一双极为漂亮的大眼睛,睫毛修长卷翘。追在他屁股后头喊他名字的时候,那双眼睛总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笑起来眼睛弯成一弯月牙。
如今......
宁长渊默默攥紧了手指。
盲音将那碟桂花糕放在石凳上,摸进厨房中做晚饭。宁长渊平日很忙,上回她饭都做好了,宁长渊刚要动筷子就收到玄思的消息,饭菜都没来得及尝一口就匆匆离去。
今日他难得又来,不知下次再见又是什么时候。她在厨房忙忙碌碌,满心欢喜地想将一身好手艺都展现出来。
盲音摸到水缸中去拿瓢,欢快道:“长渊你吃了吗?今晚要不要留下来吃饭。昨日徐公子送来了八宝鱼,我自己在院中种了些绿菜,晚上就吃这两个菜怎么——”
清风敲过门扉,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之间,寂静的有些可怕。
许久,盲音握着水瓢的手一直悬在水缸上方,一动未动。
陡然间一个阴沉沉的声音自门口响起,带着些许嘲笑:“他走了。”
水瓢“啪”地跌回水桶之中,盲音掩去眸底的失落,弯腰又捡了起来,像是自我安慰般喃喃道:“没关系,他肯定又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没关系。”
一道疾风兀地扑面而来,下一秒盲音的下巴被来人恶狠狠的捏住:“算你识相,没叫人知道我在这里。”
男子浑身上下散发出沉沉阴气,皮肤呈现出病态的苍白,狭长丹凤眸中透着阴毒与算计。他一席黑衣,胸口前绣着一条暗绿色的盘蛇。
此人正是前些日子与隆华冲突负伤的鬼王许青轲,他重伤逃至爻措山,正好被盲音捡了回去。
看着眼前女人平静如常的脸,他像是突然丧失了兴致,松开了手,问道:“你是宁长渊什么人?”
跌落在地的盲音突然怔住,是啊,自己是宁长渊什么人?
过了许久,她方才出声道:“一个......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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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外出一趟,回来就被他爹给逮住,他不务正业整日就只知道出去拈花惹草。他的一干称兄道弟的朋友在徐老爷眼里都是狐朋狗友,特别是那个琴川谷李宣阳和昆仑宁长渊,徐老爷最是看不过眼。
徐老爷手里拿着戒尺,骂骂咧咧道:“那个琴川谷少主,油腔滑调,纨绔无教,整日浪里浪荡,不知所谓!还有那个宁长渊,别以为了几场仗,侥幸做了珈蓝上神就了不起了。从前昆仑山的时候他就总是惹是生非,听他前些日子还把天鹭山石诫给砍了!简直大逆不道!目无尊长!你,你和他们混在一起能学什么好!”
徐子陵抱着脑袋胆战心惊地看着徐老爷手中的戒尺要落不落。
徐夫人拉住徐老爷握着戒尺的手臂,在身侧劝道:“行了行了老爷,陵儿不就是出去和朋友聚一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给徐子陵使了个眼色,徐子陵接收到信息,弯腰哈背从徐老爷的戒尺下逃之夭夭了。
徐老爷恨铁不成钢道:“夫人啊,你这样纵容他,他什么时候能成器!慈母多败儿啊!”
双亲的声音在身后越来越远,徐子陵回了房,踹了鞋躺上床,兀的听见窗户传来声音。
他即刻起身,双手环胸,随时准备掏出胸口的符咒。
宁长渊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觉得好笑:“你这副要守身如玉的模样作甚?”
徐子陵见是他,放下戒备,他还以为是鬼族的来找他算账来了。
宁长渊见他这副样子:“你爹又骂你了?”他刚刚溜进来又听见徐老爷和徐夫人在唱双簧。
徐子陵道:“是骂我来着,骂我不该交一些狐朋狗友,把我带坏了。”
徐老爷从来都不待见自己,宁长渊都习惯了。
徐子陵奇怪他今个儿怎么没反驳自己指桑骂槐,见他一本正经:“你这时候来找我做什么?”
宁长渊在他房中坐下,沉默片刻后:“我在想阿音的事。”
徐子陵看出他的心思,宁长渊这个人心眼极,有仇必报,但同样的,也有恩必报。盲音为她沦落至此,想必他心中十分不好受。
他披了脱在床边的外衣,走到长渊跟前道:“我问过薛神医,要治好盲音的眼睛难不难,就是需要一副好的活人眼睛。”
宁长渊喃喃道:“活人眼睛。”
徐子陵见他那副魔怔的样子,赶忙拉住他,好似下一秒宁长渊就将谁的眼睛剜下来:“你如今是有身份的人,行事不可像从前那样肆意妄为。”
宁长渊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转身离开的时候,徐子陵奔出去想喊住他,后者已经遁光消失无踪了。
徐子陵格外光火,最后看他的表情一定是心里有了什么主意,却不肯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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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岳家那个少爷被赶出天鹭山,前几日还被人活活挖了眼!”
“岳不颠惯来狗仗人势,眼高于顶,平日里不知开罪了多少人,他有如今的报应很稀奇吗?想当初他仗着东海岳家的势力做了多少为人不齿的恶事,如今被人挖了眼睛,天理昭昭,大快人心!”
那人低声四下瞧一眼,低声道:“你猜这事儿是谁做的?”
另一人沉吟一番,心里有所猜测但终究没有挑明。
那人在他耳畔神神秘秘道:“我听啊,是听,可不是我的。听前些日子宁长渊好像要一双活人眼睛。”二人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不约而同的想法,“在天鹭山的时候,思无邪里那位不就与岳不颠不和?每次见面都能教训姓岳的一顿。上回宁长渊在天鹭山斩断石诫,不差点把岳不颠的半身不遂。”
“这事儿也怪不得宁长渊,这岳不颠狗仗人势对天鹭山恩将仇报,实在是他罪有应得。”
那人道:“哎这话你可得的声点,别叫人听去了。区区一个岳不颠是翻不起什么风浪,可是你要知道,东海岳家本是珈蓝旧神一裔。势力大着呢。特别是现在主事的那个岳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我看这回啊,思无邪与岳家是结下梁子了。”
弑神一战后,珈蓝旧神一脉看似式微,可各个背后势力错综,遍布五境。也正因为如今珈蓝旧神人数不多,也叫他们团结一心。当初武帝之所以能成功入主珈蓝,也是得到了旧神一裔的支持。这些年来武帝尽力压他们的势力,可权势与人心这种东西惯来不可琢磨。所以东海岳家甚至敢公然拂了武帝的面子,拒绝去擒蠃鱼。
另一人道:“呵,岳家权势滔天,可他宁长渊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从前岳不颠不过骂他一句,便被他处处挤兑,如今更是挖人双眼报仇雪恨。”
“此等报复之心,实在可怖。要我看,这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能斗个两败俱伤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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爻措山。
宁长渊、徐子陵、李宣阳三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宁长渊眉头紧蹙的正经模样,李宣阳调笑道:“瞧长渊神君这紧张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是你媳妇儿在里面生孩子呢。”
门咿呀一声被推开,薛神医从屋内走出,宁长渊即刻迎了上去。薛神医道:“一切无恙,不出意外,三月之后盲音姑娘就能重见光明了。”
宁长渊惊喜不已,冲进房中,走到床畔。
盲音虚虚伸了伸手,宁长渊半蹲在床沿,握住了她的手。感受到宁长渊的存在,盲音笑道:“我没事。”
宁长渊提在喉咙间的一颗心方才放下:“没事就好。”
任凭盲音如何每日提醒自己回忆,儿时宁长渊的形象早已在时光的冲刷下模糊,如今能有机会重新看到他。她的一颗心砰砰砰的跳着。
盲音道:“或许今晚,能留下来陪我吗?”
宁长渊道:“好,我在这里陪你。”
盲音舒然一笑,紧紧握着他的手。
当晚,李宣阳早已离开。盲音酣然入睡时,宁长渊才从她房中出来,见徐子陵还立在院子里。
徐子陵拧着眉,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走下竹楼:“子陵。”
徐子陵见他款步走来,几番欲言又止,纠结一番后还是出口:“我问你,岳不颠的事是否是你所为?”
宁长渊不满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么个倒胃口的人来。”处理了戚宴白后,忙于各项事务,真叫他忘了与岳不颠算账的事。不过听岳不颠被赶出了天鹭山,临走前还被人整了一顿。
徐子陵面带疑虑地上下量他一眼:“真和你没关系?”
宁长渊不明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徐子陵见他如此,其实心里已经相信宁长渊真与此事无关。若真是他所为,宁长渊绝不会藏着掖着。他道:“前几日,岳不颠被人剜去了双眼。所以现在都在传——”
宁长渊嗤笑道:“传是我杀心太重,报复所为?”
徐子陵了解宁长渊的秉性,他虽睚眦必报,却也并非不辨是非之人。只是外界谣传太多,对宁长渊的评价也两极分化,许多人都十分忌惮于他。
徐子陵叹一口气道:“我自然相信你,只是眼下你今非昔比,无论做什么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稍有不慎,给人留下口舌抓住把柄。”
宁长渊一拂袖,正气凛然地断道:“我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人抓把柄!”
徐子陵自知劝他不动,无话可。他停顿一会儿,方才想到:“那那双眼睛是......”
他福至心灵,一把拽住宁长渊的手腕,掀开他被衣袖遮蔽的手腕。触目之处,伤痕累累,手肘处凹陷进去,少了一块骨头,他又是惊愤又是痛心:“这......你去了东海之滨!”
东海之滨有鱼人,鱼鳍上长了一双眼睛。鱼人生性残暴,喜食人骨。徐子陵一脸翻了他好几处,发现他身上七七八八少了数块骨头:“你是不是疯了!你竟剜骨头给鱼族做交换!”
宁长渊抽回手,淡淡道:“不过几块骨头而已,很快就能长回来。”
他话锋一转:“最近爻措山上可有什么异常?”
徐子陵心里又气又心疼,这人从来不叫他省心,他没好气道:“下人每天都会来送食物,没听他们起过。我前几天也来了一趟,没发现什么不对。”
宁长渊皱了皱眉:“我在爻措山上布下过结界,可是从几个月前开始,我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别的东西在这里出现。”
徐子陵对他近乎自残的行事忧心忡忡,不愿友人再被其他事情挂心:“要是真有事早出了,还用等到现在吗?”
话虽如此,宁长渊心底总隐隐不安。兀的玄思传来紧急消息要他速速赶去。徐子陵瞥他一眼:“还不快去?”
如今宁长渊与他们已是云泥之别,可好在还有玄思在他身侧指点。徐子陵只希望在人心难测的九天之上,他们能一如当初,相互扶持。
方才那点不安转眼被抛到了身后,宁长渊回身看了漆黑的窗棂一眼,有些犹豫。
徐子陵道:“有我在这里看着,你放心去吧,别叫玄思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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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的时间弹指一挥间。
拆除布条那日,盲音恳请薛神医等等,宁长渊答应过她会到场。可是等到太阳落山,宁长渊还是没来。
薛神医催促了几句,给盲音拆了线,而后收拾了东西下了山。
盲音心中还残留着那份隐秘的期待,紧闭着双眼,她期待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宁长渊。
突然,外头传来声音,盲音猛地站起身睁开眼,惊喜道:“长渊!”
她跑出去,长久习惯在黑暗里的眼睛面临突然的天光极为不适,一个没看清被门槛绊了一下,正好跌入来人怀中。
她抬起头,却一眼认出这人并非宁长渊。
徐子陵笑道:“盲音姑娘,感觉如何?”
盲音心中的那点期待一点点冷却、落空。脸上的惊喜也一一僵化、退去,为了不叫徐子陵看出异样,她扯出一个牵强到几近苦涩的笑容,从徐子陵怀里起身站稳:“徐公子,谢谢你。”
徐子陵的确没察觉到她的情绪,道:“谢什么,你是长渊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分什么彼此。”
盲音道:“长渊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
徐子陵一本正经道:“这话你应该拿到他跟前,免得他老是好心当了驴肝肺,我这样的朋友他着灯笼也找不着!”
盲音被他逗笑,附和道:“是是是,徐公子真是一个好人。”
徐子陵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前些日子长渊去了南境一时半会儿还抽不开身,叫我来与你一声。”
盲音的手指绞住衣摆,在心中安慰自己,至少宁长渊还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还特意差人来一声。她温柔道:“没关系,他很忙,我知道的。”
徐子陵点点头。宁长渊也不知道是哪辈子造的福,他还从未见过这么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的姑娘。他交往过的那些女子,最开始温柔娇软,可是到了后头就像是得了失心疯,各个嫉妒心与占有欲极强,将他搅得鸡犬不宁。本就是逢场作戏,那些人却当了真。害的他没少被他爹骂,最近几年,他都不敢碰女人了。
徐子陵离开后,盲音独自立在院子里,夕阳的光线在她眼中慢慢收束,直至完全消失。天色渐暗,整个爻措山毫无人气,只有昆虫鸟鸣之声。
冷风吹来,原本身形站的笔直的盲音忽地一个踉跄,攀着柱子缓缓坐倒。
陡然间,院墙上传来一声轻笑。
盲音像是被这嘲弄的笑声惊醒。这些时日,这人就像是冤魂不散纠缠在她身侧,她头也不抬道:“你来做什么?你不怕他来发现你吗?”
许青轲从院墙上一跃而下,半点声息也无。
他走到盲音身前,俯下腰,用苍白冰凉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目色刻薄而讥诮,出来的话更是伤人刻骨:“你真的觉得他会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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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听了没?”
“听什么?”
“听鬼王许青轲最近在疯狂追求一个凡间女子。”
天底下谁人不知鬼族人生性薄凉,刻薄恶毒。当今的鬼王许青轲杀父夺位,更是将心狠手辣的秉性发挥到了极致。这样一个人,居然会追求人?那人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呵,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道消息。”
那人见他不信,忙道:“这回你可别不信,我这可是一手消息!十有□□是真的!”
那人道:“哪还有一两分假的呢。”
那二人因为这样一个传言你一言我一语,的是不可开交。
彼时,他们屏风后的一桌上,宁长渊与玄思刚从南境回来。二人点了盏茶,歇息片刻后再回珈蓝武德殿去给武帝复命。
宁长渊听到鬼族两个字就生理性皱了皱眉,玄思知道他心里还恨着当时弑神之战时候的事情。若非弑神之战后,鬼族蜗居在领地中安分守己,没给宁长渊抓到任何把柄,否则他定要将整个鬼族掀个底朝天!
待他们下楼时,那二人还在吵。
“你如此言之凿凿,那你倒是是哪家的女子!”
那人道:“哪家的我怎知道,只听是桃源辖境爻措山上的!”
那人话音刚落,兀的领子被人揪住,对方动作飞快他根本没看清。他下意识觉得这人不好惹,又见他一脸杀气,颤着声道:“你......你做什么?”
宁长渊一双眼睛酿起风暴,咬牙切齿道:“你方才那女子是谁?”
那人苦着一张脸,被他凶恶的眼神盯得快哭出来了:“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啊,只听是爻措山上的!”
拽着他的力量一空,那人跌倒在地,茫然几秒,宁长渊早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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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茶馆出来,顾不得街上人来人往,宁长渊当即召出上邪神剑御剑而去。待玄思走到门口,哪里还有宁长渊的身影。
玄思召了白,飞信给徐子陵,问爻措山是怎么一回事,即刻收到徐子陵的回信。
玄思一面读信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面御着定光向鬼族领地逝川而去。
待玄思赶到逝川时,徐子陵刚好也从桃源闯了过来:“玄思!”
二人深入逝川腹地,四下一片狼藉,一路守卫东倒西歪躺在道路两侧。宁长渊已经来过了!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赶到鬼族圣殿时,正见宁长渊与许青轲扭在一起。上邪、焚羽躺在地面。你我一拳,我踹你一脚。脸上皆有负伤,宁长渊稍微轻些,许青轲早已鼻青脸肿,满脸血污,原本英俊的面容都看不清了。只有那一双长眸冷冽,眼里透着冰霜般的恶毒。
二人互踹对方一脚,相互冲撞倒地。宁长渊拎起身侧的上邪,闪电般冲向前连给了许青轲几拳,将他得毫无反手之力。他一把揪住许青轲的衣领,上邪神剑剑尖寒光冷冷相对。剑尖与许青轲的脸只有两寸!宁长渊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许青轲。
“住手!”定光铮然出鞘,将上邪神剑翻在地。
电光火石间玄思已到二人身前,他一掌挥来宁长渊拽着许青轲的手,许青轲的身子重重坠地。
徐子陵见状赶紧上前反钳住宁长渊的手,用双臂牢牢抱住,制止他再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宁长渊满腔怒火,吼道:“我不许你去招惹她!”
许青轲躺在地上,突然大笑出声,口中不断有献血流出,将他染得面目全非。他越笑越张狂,越笑越疯癫。摇摇晃晃的坐起身子,看向宁长渊。
宁长渊双目猩红,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许青轲。
许青轲用另一只没有被扭断的手擦去唇角鲜血,一双细长的眼睛也回望宁长渊,他慢条斯理地擦着鼻子口中涌出的鲜血。一边擦一边笑。
徐子陵道:“他是不是疯了!”
玄思望着地上的许青轲,长眸微眯,浑身尽是戒备之姿。
地上的许青轲大笑不止,笑声震得烛火摇摇晃晃,恐怖笑声一直回荡在圣殿之中。
许青轲啐出一口鲜血,挑衅道:“她一日不死,我便一日不会放弃!”
宁长渊极力挣脱,徐子陵钳他不住,竟真被他脱了身。
宁长渊几步跃到许青轲身前,抬手给他猛烈一拳,几乎要将许青轲的牙碎,再一拳时被玄思生生截住攻势。
宁长渊回看了玄思一眼,玄思对他摇了摇头。他深吸一口气叫自己平复下心情,扭过头去恶狠狠对许青轲发出警告:“你再敢去纠缠她,我一定杀了你!”
·
爻措山上。
盲音方才洗漱完,端着水盆出门倒水。
门“咿呀”一声被开,她从屋内走出来,屋内的烛火顺着半开的门扉照出来。石阶上坐了个人,盲音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叫,手中的水盆不稳,正被那人伸手托住。
借着微弱烛光,盲音看清来人:“长渊?”
宁长渊的脸上挂了彩,头发凌乱,和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大相径庭。他这样狼狈,倒是很像他们在鬥游巷时最初相识的样子。
其实此时此刻,宁长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他就是突然想来看一看盲音。顺便问问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许青轲的事。
可是到了门前,他却始终敲不下手。
许青轲讥讽的话始终缭绕在他耳侧,怎么挥都会散不去。
微晃的烛光中,宁长渊对上盲音的目光,所有的话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又全部塞回了喉咙里。
他道:“没什么,刚从南境回来,就想过来看看你。”他突然有些不敢面对盲音,罕见的局促不安起来,“那、那什么,这么晚了,我先走了。”
盲音突然一手握住他的手腕,笑道:“没关系,进去坐坐吧。”
山下的两人久等宁长渊不到,玄思从袖中抽出信号弹。
陡然间,天际亮起一道清色焰火。
手腕上的力量慢慢松开,宁长渊回过头去,盲音仍旧带着笑,温和道:“玄思在找你,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去吧,下次再来。”
宁长渊拧着眉头,进退两难。盲音推他一把,两只眼睛弯成一轮月牙:“我最近学了几道新菜,下回你来,我做给你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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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提防许青轲再来纠缠,宁长渊在爻措山四下加固了结界,并支会了徐子陵在四下布下眼线,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要通知他。
彼时,弑神之战时逃脱的洪荒恶兽玄武突然在北境现身,搅弄的北境天翻地覆。无数村庄被毁,尸体横陈,怨声载道,百姓苦不堪言。
宁长渊与玄思奉武帝之命,前去北境斩杀玄武。
这一去,便是一年。
一年后归来,宁长渊刚回珈蓝,屁股都没坐热。
手里酒杯竟被人扔了出去,他没来得及发怒,抬眼正对徐子陵惊慌焦急与愤怒交错的脸。
一年前宁长渊警告许青轲,布下结界。只是他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鬼族的狡猾与阴险。许青轲狼心不死,变本加厉地纠缠盲音。屡屡被拒,心中怀恨,许青轲竟在她身上下下鬼族至毒逼迫盲音嫁给他。
宁长渊风风火火赶去爻措山时,盲音中毒至深,病入膏肓。她苍白着一张脸躺在竹楼里的床榻上,呼吸几不可闻。
宁长渊像是被人当头了一棒,脚步滞缓走向。
盲音听见了动静,干裂苍白的唇微微翳动,像是要对方安心似的,牵扯了一下嘴角的肌肉,可是她太虚弱了,根本笑不出来:“徐公子。”
半晌无人回应,若不是她听见了动静,还以为自己还陷在梦里。
那一刹,她突有所感,试探着喊道:“长渊......是你吗?”
她的眼皮动了动,十分吃力地想睁开眼看一看宁长渊,可是她的身体早就濒临绝境,能撑到现在,全凭过人的意志。
盲音竭尽全力抬了抬手,宁长渊握住她的手,跪倒在床畔。
盲音的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她艰难呢喃道:“长渊......长渊......”好像这两个字能给她带来无穷的力量。
宁长渊握着她的手,看她虚弱不堪的模样,重重闭了闭眼。半晌之后,他再睁开眼,眼中一片锐利决绝:“你不会有事的。”他站起身,双眸光亮,掷地有声,“等我。”
须臾之间,他松开手转身向屋外走去。
盲音茫然几秒,想要探出手去挽留,可是只抓住一阵门风。
徐子陵了盆水回来,正见宁长渊气势汹汹夺门而出,转眼之间遁光无踪。水盆翻在地:“长渊!你去哪儿宁长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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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川。
玄思与徐子陵赶到时,偌大的圣殿中,成千上万只烛火摇曳明灭,照亮一隅,许青轲倒在血泊之中,双手双腿皆被断成几截。浑身上下被血水浸染,浑似从地狱间来,哪里还有人样。
徐子陵问他宁长渊呢?
许青轲冷眼看他,闭口不答。
玄思一把拎起许青轲的头发,将他抬的脸抬到自己跟前,长眸冷冽,庄成稳重的口吻中透着不加掩饰的威胁:“我只问你一遍,人去哪儿了?”
咽喉之间,定光冷冷相对。
许青轲止住笑声,微微抬了抬肿胀的眼皮,口吻嘲讽道:“我告诉他,这毒只有掌上灯可解。你知道掌上灯在哪儿吗?”
玄思眉峰一蹙,定光又进一分。
许青轲扭曲笑道:“我告诉他,在无间鬼狱,有种他去拿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整个圣殿之中充斥回荡着许青轲癫狂的笑声。
玄思松开手,许青轲狠狠摔倒在地。
徐子陵不解气地又踹了许青轲几脚,转眼的功夫玄思也不见了踪影:“哎,玄思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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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巅。
宁长渊从供奉历代昆仑山主人的祠堂中走出,遥远天际,一抹紫色剑光呼啸而至,紫色身影从剑上一跃而下。
宁长渊惊诧道:“玄思?”
玄思瞥见他手中之物,那是一个极不起眼的手镯。弑神之战前,道华将它给了宁长渊,也正是此物于残酷战争中保住了宁长渊的命。弑神之战后,宁长渊将它还给了道华。几年前,道华真人与世长辞,宁长渊将它与道华的牌位一起封存在祠堂之中。
而如今,他又拿出这东西,想做什么之心昭然若揭。玄思不由分狠狠他一巴掌,将他掀翻在地:“为了个女人?你疯了!”
宁长渊踉踉跄跄站起身,目光炯炯道:“若是今日躺在这里的人是我,你会为我去无间吗?”
无数次生死之战时,玄思也曾在宁长渊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视死如归,情真意切。
他微微蹙眉,道:“会。”
宁长渊斩钉截铁道:“我也会。同样的,为了阿音,我非去不可。”
玄思闭了闭眼,手中的定光明暗轮转。他痛苦的皱起眉头:“你知不知道无间鬼狱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到底有几条命让你折腾!古往今来,就没人能从那个鬼地方活着出来!我没了爹,没了娘,没了师父,我不想你也去送死。”
在宁长渊的印象里,玄思从未如此失态过。
宁长渊上前一步,握住玄思的手,轻声哄道:“我答应你,一定会活着回来。你忘了,穷奇那样的都要不走我的命,不过区区无间鬼狱又能算得了什么。你备上一壶好酒,我去去就来。”
他的轻松,可是谁人都知道。无间鬼狱是何等恐怖的地方。先不提里面数之不尽的吃人恶鬼,传无间鬼狱中有削肉蚀骨的弱水河,能伤人三魂七魄的鬼火,锥心刺骨的冰刀路.......古有法力无边恶名昭彰的恶神被入无间鬼狱,不出半日就能被里头的恶鬼妖灵啃食的残渣不剩。
玄思闭了闭眼,甩开他的手,神色冷酷。
他这副样子能吓到别人,却吓不到宁长渊,他比谁都清楚玄思是一个冷面心软之人。
宁长渊讨好道:“我这不是还有它庇护吗?”他亮出重新被戴上的那个镯子,被镯子上的亮光折射间,恍惚了一下,“师父从前那样讨厌我,我不也活的比谁还自在。如今他走了,还有谁能压得住我?”
他伸出指,口吻认真道:“我答应你,一定回来。”玄思无动于衷,宁长渊情真意切,“我骗尽天下人,也绝不骗你。”
玄思的眼睑微微动了动,却并没有动作。宁长渊悻悻收回手指,道一声:“阿泽,我走了。”
他两步一回头:“我真走了。”
在他召出上邪神剑真要一走了之际,玄思喊一声:“慢着!”
他走到宁长渊跟前,伸出手指。
宁长渊倏然一笑,两指勾连,拇指相扣,定下一个生死之约。
作者有话要: 我儿子不渣嘤嘤嘤
傅云遥不是被石诫气病的,是被棠星诉情气病的啊!!!
ps:盲音不是爱情啊,比起爱情更贴切的来是不可替代的重要存在,算是宁长渊与过去的纽带,宁长渊这个人就是很重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