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黑化
爻措山。
“哥哥,上回你答应我十六岁生辰带我去人间玩的,结果都没有带我去。我们明天去人间可以吗?”
绯衣少年一脸渴望看着宁长渊,后者勾出一把剑被许世安接过:“上回教你的都会了吗?”
许世安点点头,握剑在他面前演练起来。
许世安擦去额前一把汗,跑到他身前:“哥哥,今天你要留下来吃饭吗?”
宁长渊刚想点头,就见天际闪过一道清焰。是玄思在喊他,许世安脸上的笑意陡然间凝固了。待宁长渊回过头来,绯衣少年依旧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一脸憧憬的看着他。宁长渊临走前,许世安从屋内抱出一件长袍披在他身上:“哥哥,夜里会冷。”
宁长渊揉了揉他的脑袋:“乖乖的,后天带你去人间。”
绯衣少年笑靥如花:“好的哥哥!”
宁长渊一走,许世安的脸色转瞬间冷下来,他不甘地攥紧手指,原本笑意盈盈的眼底只剩下无边的戾气在烧。
今日知道宁长渊会来,他刻意叫人做了一桌他爱吃的饭菜。回屋时看到一桌子的饭菜更是来气。
伺候他饮食起居的婢女问道:“少爷吃饭吗?”
许世安一把扫了桌上的饭菜,抄起凳子砸向身边侍候的婢女,顿时将人脑袋砸的血流如注。这不是他第一次动手,反抗只能吃更大的苦头。婢女一把跪了下来,任由许世安在她身上发泄戾气。
手里的凳子被断了,许世安发泄够了,累了,双手撑在身后坐倒在地。他看着眼前的人吼道:“滚!”
婢女连滚带爬地跑了。
坐在一片狼藉里,许世安心中的怒火却半点也没有得到纾解。宁长渊将他带上这爻措山,起初的时候两天来看他一次,还有的时候还会在这儿住上几日,督导他的学习,陪他一同玩耍。后来他来的越来越少,从两天一次到七天一次,再到半个月一次,如今,可能接连一两个月都看不到他的身影。仔细想想,他们上回在一张饭桌上吃饭,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他知道宁长渊今天要来,特意叫婢女准备了一桌他爱吃的菜,可是他还是走了。每回只要那人给他讯息,无论何时何地,在做什么,无论他怎么哀求怎么撒娇叫他留下来陪自己。他只会叫自己乖一些,然后抛下自己去找那个人。
从傍晚到天黑,许世安都没有移动一步。爻措山夜里有些冷,他坐在地上,听见一阵蹑手蹑脚的脚步声。他知道是那个女人要跑了,算上这个,前前后后已经跑了九个女人。
许世安不甘心的想这些女人实在是蠢透了!他这样她们骂她们,她们却连向宁长渊告状的胆子都没有,只敢偷偷地跑掉。
过了一会儿,庭院里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道人影停在了屋外,许世安冷冷道:“你还敢回来?”
门外无人回应,他这才发觉不对。窗纸上的影子不是女人的身影,他警惕道:“谁?”
门外陡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讽:“许青轲之子许世安。”
许世安抄起地上的碎片向窗外刺去,撕碎了窗纸,被窗外那人躲开。
“当初宁长渊带兵攻逝川,杀了千千万万的鬼族,你的父亲许青轲死在宁长渊手里,如今你却在仇敌的庇护下偷生。”
许世安一脚踹烂了大门:“你胡!”
门外空无一人,黑影闪到他的身后,鬼魅一般在他耳边着:“我到底有没有胡你应当最清楚。你娘叫盲音,是个瞎子。带着你躲过鬼族的眼目隐居在琼城。”
许世安提着剑向身后砍去,又落了空。
“当年宁长渊抛下你娘去昆仑山学艺,害的你娘沦落到风月楼。后来他把你娘接回来,你猜给安置在了哪儿?”那人轻笑一声,“就是这爻措山。”
“放屁!”许世安回身一脚,又踹了空。
“许青轲娶盲音的时候,宁长渊跑去大闹婚礼,不仅杀了无数鬼族,还害的你爹断了手,你娘瞎了眼。对了。”那人又嘲讽地笑了一声,“你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宁长渊骗了你,她根本不是死在琼城地震里。她死在了宁长渊的剑下!”
“你胡!你胡!你胡!”许世安提着剑四处胡乱的砍着,可是任他怎么砍都砍不到人。
那人的身影陡然间出现在走廊,光线太暗,没有点灯,他完全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能看见轮廓,对方好像戴了幂篱,隐约可见轻纱在风中慢慢飘动。
许世安一脸凶狠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不相信。”
对方似乎轻笑了一下,口吻中带着一丝悲悯:“愚蠢。”
许世安当头一剑,剑气斩断横梁,那人的身影倏然不见。晚风吹彻,他无力跪倒在地。手中的剑跌落在一旁,双拳紧攥。喃喃重复道:“我不信......”
·
思无邪。
梨园。
徐子陵道:“这是第几个了?”
宁长渊坐在石凳上,面色有些难看。伺候许世安的婢女来来回回已经换了九个,第九个干脆直接跑了找都不找不到人。
徐子陵道:“你怎么知道是跑了,不是被那个畜生害了?你看看前几个哪个不是伤痕累累,受惊不轻。他身上流着许青轲的血。鬼族生性恶毒卑劣,你把他留在身边迟早就是祸患。”
宁长渊一拍桌子,石桌顿时化为齑粉:“这些话我不希望再让他听到,你以后都别再了。我已经派了红庄下去伺候,不会再出什么乱子。”
徐子陵本来就讨厌鬼族,并把桃源一事一并算在了鬼族头上。他一直认为若非鬼族叛乱,桃源就不会被牵连,自然也不会发生那场血案。许世安十岁生辰那年,宁长渊带他来思无邪为他过生日,可把徐子陵气坏了。在宁长渊面前破口大骂鬼族没有一个好东西,许青轲的儿子更是。这话平日里在宁长渊耳边唠叨几句也罢,偏偏被那时候来找宁长渊的许世安听了去。那日的宴会不欢而散。
徐子陵嚷嚷道:“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还不高兴了!宁长渊你给我回来!”
宁长渊充耳不闻,大步向外走去。正好看见几日前被他派下去的女仙官,他心下奇怪,红庄怎么突然回来了?
宁长渊走近几步,听见撞见红庄的女仙官惊叫一声:“红庄姐!你的指甲怎么了!怎么血淋淋的!我的天呐!是谁这么狠心拔了你的指甲!”
宁长渊停住了脚步。
西门雪问跑来:“神君不好了!出事了!”
·
宁长渊接到消息赶去壑须谷时,壑须谷掌门已经在山口等他了。见他来赶忙迎上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一遍。
先前许世安与曲衍闹了矛盾,二人大出手,被罚在一起练剑。练剑的地方有个崖壁,大约十几丈。早上曲衍从崖上摔下去,摔断了一双腿,一口咬定是许世安害他的。
宁长渊风风火火赶到大殿的时候,见一个妇人正抱着一名断了腿的少年跪坐在地上啜泣。许世安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与人对峙:“明明是他自己摔得,与我何干!况且,他断不断腿都是废物,有一双好腿又能怎样!”
那一瞬间宁长渊眼里,许世安脸上的毫无愧意的神色与他的父亲许青轲重叠在了一起。他又想起今天早在思无邪里看见的红庄被人拔了指甲的十指,无力与愤怒感涌上心头。
他大步跨进殿内,指责之声戛然而止。许世安眼睛一亮,奔向他时,被宁长渊指尖化出的一道拂尘抽倒在地。
许世安的膝盖被恶狠狠抽了一鞭,跪在地上困惑不解的看向宁长渊:“哥哥?”
曲家人一见宁长渊没有偏私的心思,一股脑的涌上去伸冤,听得宁长渊一个头两个大,心里的怒火更是噌噌噌的往上冒。
许世安要站起身,又被宁长渊手里的拂尘捆住。拂尘猛地缩紧,痛的他又跪了回去。
宁长渊口吻森冷,居高临下的问他:“你为什么伤人?”
许世安像是被人当头了一棍,心底又凉又涩。今天早上他和曲衍一块练剑,二人相看两厌,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隔得极远。那曲衍练剑的时候不心自己溜了脚摔下悬崖,还是他喊的人过来。可是事后曲衍害怕自己摔断了腿被父母责骂,一口咬定是他害的。
许世安虽心高气盛,但也不过是个年方十六的少年,被一群人围攻谩骂,非要将他按头认罪。他撑在现在不过是要等宁长渊来,谁知宁长渊开口第一句便是他为什么要伤人。他从一开始就在心里认定了是他干的。
许世安愤声道:“明明是他自己摔得,与我何干!”他本来就有些委屈,见了宁长渊就更加委屈,“旁人不信我也就罢了,可是就连你也不信我!”
宁长渊一见他掉眼泪,心底就软了下来:“我不是......”
身上的拂尘松开,许世安一把跃起,伸手就去揪那装死的曲衍,想要抓他起来对峙。宁长渊以为他要伤人,刚缩回手中的拂尘又挥了出去,这一下结结实实在许世安身上,衣服撕拉一声裂开,在他背上抽出一条十寸长的伤口。许世安擦去嘴角的鲜血,回过身去看向宁长渊,双目欲眦。
宁长渊当下就有些后悔,见许世安跑开想要去追。被人一把拉住,要他主持公道。
处理完曲衍的事情,宁长渊在风崖上找到了许世安。少年抱膝坐在崖边。他早产出身,身体羸弱,身形比同龄人要瘦上一圈,眼下缩在一起看起来更加可怜。
宁长渊走到他身边,他在身侧坐下。许世安向旁边挪了两步,背着身子不愿看他。
宁长渊向他挪动,许世安就向旁边挪动。眼见着没地方挪了,再挪就掉下去了。许世安一把站起,被宁长渊拉了回来:“安。”
许世安赌气地甩开他的手:“你不是不信我,那你还来做什么?”
“我信你。”
许世安心间一动,可是回头看宁长渊的神色当下明白他还是不信自己。他心里酸胀疼痛,又是伤心又是愤怒。
宁长渊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朵鸢尾花:“看,这是什么!安最喜欢的花。”
许世安看着他,心里一阵复杂。终究还是接过了宁长渊的示好。
宁长渊将他拉坐在身边,掀开他的裤腿看见被拂尘勒出来的淤青,还有被出来的伤口和血痕。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他心底一阵心疼。低头去吹他膝盖上的伤口,哄他道:“还疼吗?”
许世安道:“疼,可疼可疼了。疼的我都走不动路了。”
宁长渊在他身前蹲下:“上来吧。”
许世安趴在他的背上,被宁长渊背起,自从他长大以来,宁长渊已经很少再这样背过他。二人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宁长渊道:“这路这么不好走,你总上这儿来做什么?”
许世安将头埋在他的衣领里,闷闷道:“这里最高,离思无邪最近了。”
宁长渊心中一颤,没再开口话。
壑须谷对许世安做出了处分,要将他停学。
宁长渊在房间里给他收拾东西,许世安坐在院子里等他。
许世安正坐着透过窗户看宁长渊忙忙碌碌,突然想起前些日子鬼族联络他的信件就在桌上。还不待他站起身,就见宁长渊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走出门来。
许世安心翼翼查看他的脸色,也不敢开口问他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他一瘸一拐地跟在宁长渊身后走出山门。
下山的路上,宁长渊问他:“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
许世安第一反应就是与鬼族互通的信件。
这些年他隐约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娘亲出去云游不过是宁长渊哄骗他的谎言。可是他一直逃避自己的身世,一旦承认,他与宁长渊之前还能像现在这样平和下去吗?
那年十岁生辰,宁长渊将他带去了思无邪,他亲耳听到那个叫做徐子陵的人是如何咒骂他,评判他。而一切的来源不过是他是鬼族,是许青轲的儿子。最让他觉得寒心的,是宁长渊并未反驳徐子陵的话。没有反驳,就代表默认。
见许世安不答,宁长渊心头一阵怒意。他从怀里抽出那封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世安见他看见自己的神色,冷笑道:“重要吗?”
他这样的态度惹得宁长渊十分不悦:“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的!许世安!回答我!你是什么时候和鬼族联系的!还是......你一直都知道。”
许世安嘴边挂着冷笑,咄咄逼人道:“知道什么?知道我是鬼族,知道你杀了我爹,还是,知道我灵府受损,这辈子都不可能修成大道!”
宁长渊还是头一回见他不加掩饰的模样:“谁告诉你这些的?”
许世安道:“没人告诉我,我也会知道。你身边那个叫徐子陵的骂我骂的还少了一些吗!”许世安看见他脸上那丝崩裂的表情,心底陡然间生出一丝快意。
随着年纪增长,原本的孩童已经褪了稚气,如今不论是长相还是神情,与许青轲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他的耳边不断响起徐子陵的话:“鬼族就是鬼族,天生阴险恶毒。更何况,他是许青轲的儿子,他只会比其他鬼族更阴狠,更冷血,更恶毒。”再联想起那些个遍体鳞伤落荒而逃的侍女,满是是血的红庄还有摔断腿的曲衍......宁长渊眼底不自觉露出一丝厌恶。
许世安看见他的神色,心底一阵抽痛,他咄咄逼人道:“你敢不敢告诉我,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这一句刚好触到宁长渊的逆鳞,宁长渊手里幻化出拂尘,猛地向许世安:“闭嘴!事到如今,你丝毫不知悔改。”这一鞭刚好被许世安接住,宁长渊发现:“你竟然在修炼歪门邪道!”
许世安道:“我本就是鬼族人修炼鬼术何错之有!我看,你要我练这不可能的大道才是笑话!”
宁长渊被他彻底激怒,他一连抽了许世安好几鞭,抽的许世安毫无还手之力,痛的浑身上下一阵痉挛。他恨恨地抬起头,目光凶狠地看宁长渊一眼。失控中的宁长渊像是被这一眼怵清醒了,他停下手,眼睁睁得看着许世安爬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宁长渊扔下手里的法器,焦灼又痛苦的闭上眼睛。
——你敢不敢告诉我,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不敢。日日夜夜,他根本不敢直面这个问题。
·
宁长渊失魂落魄地回了思无邪,正好撞见已经包扎了伤口的红庄。他看见她十指上缠满绷带,想替许世安向她道个歉。
红庄率先开口道:“神君我刚好要找您呢,今天早上我在学习功法时,不心把手指甲都拔下来了。真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我恐怕不能再去爻措山了。不过我和红梅好了,叫她代我去几天,等我伤好了再去照顾许少爷。”红庄口吻满怀歉意,并不像作假。
宁长渊登时觉得被雷劈了一道,无边的愧疚感袭来:是他误会许世安了。
“哎神君你去哪儿啊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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爻措山。
光线昏暗的屋内一片狼藉,大大的东西碎了一地。顺着一道血液向上看去,绯衣少年正窝在角落抖。
因为早产的缘故,许世安生来体质羸弱。他本就野心勃勃心高气傲,又因为宁长渊的缘故一直渴望进益,向上攀爬。期望着能尽快长大,与九天之上的宁长渊比肩。这些年宁长渊喂给他不少丹药还为他洗髓改变体质,只要能够变强,一切的痛苦他都可以忍受。从去年开始,他发现无论他多刻苦多努力,修为一直停滞不前。
许世安暗地里找过许多方法,还背着宁长渊去探访了名医。得到他灵府受损,走寻常的法子根本不可能修成大道的诊断。得知这个消息的一瞬间,许世安的世界都坍塌了。任他如何威逼询问,得到的都是这样的法。
六个月前他十六岁生辰当天,鬼族突然找到他,希望他能够回到族中继承大统。当年许青轲一死,只留下盲音与许世安孤儿寡母。没了可以主持大局的许家人,鬼族中的各方势力纷纷抬头内斗。许青轲有着一批忠心不二的亲卫队。这群人护送盲音母子出逃,远离鬼族的纷争。他们与盲音约定,在许世安十六岁前都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多年来亲卫队一直暗暗保护着他们母子,只为等许世安十六岁那天。
许世安对鬼君之位并无兴趣,可是对方呈上一本历代鬼君才能修炼的秘法。这本修炼的功法与传统修炼方法天差地别,却可以避过灵府的限制。正好解了困恼许世安的问题,他并未答应回到鬼族接任鬼君之位,只是答应与他们保持联系。于是便有了宁长渊看到的那封,他还没来得及销毁的信件。
修真的传统功法与鬼族的修炼功法天差地别,两股力量在许世安体内冲撞惹得他愈发暴躁。
刚刚发完一通脾气,许世安突然感觉到体内一阵寒冷,冻得他牙关都在颤。他蜷缩在角落里,身上卷了两层棉被,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黑暗之中,那个时常在他练功时出现的声音又在他脑海中响起。
“你是鬼族,你是许青轲的儿子。”
“鬼族生来刻薄阴险,宁长渊恨鬼族,他恨你。”
那声音如同梦魇在他脑海挥散不去:“你胡!你胡!”
“那他为什么不相信你。别自欺欺人了,在他眼里就是你害了曲衍,因为你是鬼族,你是许青轲的儿子。他不会相信一个鬼族的话,不会相信你。他不相信你。”
“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许世安与心魔斗争时,猛地听见门外宁长渊的喊声。
“安。”
他抖着苍白的嘴唇,迫不及待想往外爬,想要见他:“哥哥,哥哥,哥哥!”
可是他的身体像是被灌了铅,动也动不得。他的嘴唇一直颤抖,喉咙却被什么堵住似的,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门外的宁长渊焦急的喊了几声,许世安拖着身子在一地碎片中一寸一寸艰难爬行。听见门外的脚步声,他的心底陡然生起一阵被拯救的渴望,他在心里无声的呐喊着:“哥哥,哥哥。”
可是随着一道清亮焰火的响起,宁长渊已经走到的门口的脚步戛然而止。他收起即将推门的手,又喊了两声:“安。”门内无人答应,宁长渊想了想,终于还是回过身去,奔着焰火亮起的方向御剑而去。
宁长渊走了。
他又走了。
黑暗的门内,绯衣少年停止了动作。他的希望在一霎之间全部湮灭。一股黑气窜到他的眉心,一点一点蚕食他的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