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唐词靠在他肩上睡着, 蔺航这一路精神异常的好，时不时就注意着点唐词那边的动静，生怕他睡得不舒服。

    航机飞离C城大概两个时的时候, 唐词眼睫微微一颤, 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不舒服地揉了揉脖子, 微微了个哈欠，眼底因为刚醒而盈着一层浅浅的水光。

    “你肩膀好硬。”唐词。

    蔺航被当成人形靠枕坐了一路, 这会儿肩膀早麻了, 忍不住拿手按了按, 闻言试探性地看了唐词一眼：“那我下次带个枕头？”

    唐词听得一顿, 眼里那点困倦愣是被笑没了：“你不如帮我把床搬过来？”

    蔺航在脑子里想了想可实施性, 心想也不是不行。

    唐词回到A市后先是和何景秋见了一面，随后喻蓝开车过来，两个人去了白云总部大楼一趟。

    一般来, 狗仔拍到第一手的消息后并不会急着爆出去，先会经手各个娱乐公司手里, 卖个好价钱，因此大部分能被爆出来的消息要么是没谈妥价钱, 要不就是艺人或公司给价后狗仔配合放出的料。

    这两天网上疯传的那几张都是年代久远的旧图，没道理在狗仔手里压了这么久, 更可能是当年在公司手里被压下来，现在时机合适了, 再放出来。

    加上现在正好在唐词和公司解约期的当口，是公司没干点什么都没人信。

    喻蓝已经提前和公司联系了, 这次过来就是来签解约合同的，公司之前一直在太极，这次倒是答应得异常爽快。

    唐词和喻蓝直接熟门熟路地进了会议室。

    大概是因为这次签的是解约合同的缘故, 会议室里除了副总孙舟和他的助理，还多出了几个人，其中两个似乎是公司高层，以及……

    唐词的目光往孙舟旁边落了落，以及他的前经纪人邓力。

    “孙总好。”唐词就像没看见这个人似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淡定从容地拉开椅子坐到了长桌对面。

    “唐最近的事有些多啊，”孙舟出声，眼里带着笑，“外面乱糟糟的，公司就算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啊。”

    唐词脸上神情倒是淡定，闻言眼皮都没抬，出声：“这就不劳孙总费心了，我这次过来就是签个合同，就不浪费大家太多时间了，拖久了我也怕给公司惹事，心里过意不去。”

    他这套场面话得有模有样，脸上神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摆明了没把这屋子里的人看在眼里。

    孙舟还好，脸上神情压根没怎么变，他旁边一个高层正要开口，被拦下了。

    “这也是，”孙舟笑了笑，温和道，“那确实要快点签完，才不耽搁你去应付别的事。”

    他这人话绵里藏针，连讽刺唐词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的话也得极好听，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签合同的过程倒是异常顺利，没再出现什么幺蛾子，唐词合上笔盖的时候旁边有人凉凉插了句话：“离开了公司以后就是单独斗了，今后可要心一点，没人帮你兜底了。”

    是刚才要话被拦住的那个高层，估计是看唐词这一身气定神闲的有些憋不住了。

    唐词闻言将笔扔到了桌上，塑料笔身发出了很轻的一声响：“那就不劳您费心了。”

    他抬了抬眼，眼神扫过高层桌后像皮球一样鼓起的肚腩，露出一个慢吞吞的笑，关心道：“您这个年纪要担心的可能比较多，心梗脑梗的突发频率都挺高的，平时还是要多注意。”

    高层的脸绿了。

    唐词从进会议室到出去不超过半个时的时间，他刚推门出去，其中一个高层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出声：“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你真就这么容易让他解约走人了？”他看向孙舟。

    孙舟摸了摸右边胸前口袋里插着的钢笔，意有所指道：“钓钩握得太紧，是抓不到好鱼的。”

    高层愣了一下，似懂非懂。

    孙舟看着会议室大门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先不外面的事情唐词要怎么摆平，他现在丑闻缠身，污点艺人哪个公司愿意签？就算真有公司签，开出的条件又比得过白云之前开出的丰厚续约条件吗？

    唐词是个聪明人，等到无路可走，自然会知道该怎么选，真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他求着公司而不是公司求着他了，身段一低，还有什么不好摆平的。

    聪明的鱼不到走投无路，是不会主动咬住钓饵的。

    -

    喻蓝先走一步去开车，唐词走在后面。

    他走到公司门口的时候脚步缓了缓，蔺航给他分享了两个段子，唐词很无聊地点开看了看，发现都是能把人冻死的冷笑话。

    【唐词：你们做导演的都这么闲吗？】

    还没等来蔺航回过来的消息，身后先有人叫了他一声。

    “唐词。”

    唐词顿了顿，慢慢转过了身。

    邓力刚才在会议室里没什么存在感，这会儿目光倒是殷切得很，他目光狭昵地从唐词弧度冷淡的眼尾扫到长裤包裹下长而直的腿，转而斯文地笑了笑：“好久不见。”

    是很久不见。

    唐词点了点头，目光漫不经心地又重新落到了面前的手机屏幕上，声音淡淡：“我记得你当年像落水狗一样被赶出了公司吧，怎么，公司现在用得着你了，就又勾勾手指用骨头把你招回来了？”

    唐词话得难听，但邓力像是也不怎么在意，唐词向来对谁都冷淡，邓力不是特别的，但谁也都不会是特别的。

    “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么漂亮……”他声音缓缓，带着一点令人不适的亲昵，他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声音里染上很重的粘腻色彩，“离开白云的每一天都我都很想你……”

    你呢，你想我了没？

    不过邓力这句话没来得及出来，在看清唐词的动作后，他眼底染上了浓浓的不悦。

    唐词低着头在回信息。

    就好像他刚才那一番话别在唐词心里掀起一点波澜，就连一丝注意力都没有分到。

    【蔺航：托运的东西拿到了，我这两天找个时间给你送过去？】

    唐词当时从机场走得急，他妈整理了一个中午的大袋袋根本没来得及拿，现在全在蔺航那。

    唐词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回，蔺航的电话直接拨过来了。

    唐词顿了顿，按了接通。

    蔺航在那边清了清嗓子，而后才道：“我明天给你送上楼行吗？放在门口我怕丢了。”

    “行啊，你什么时候来都行。”唐词答得很随意。

    邓力在旁边听得一顿。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唐词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眼尾淡淡往上飞，他眼睛长得好，不笑时冷清，笑起来则带着一点勾人不自知的暧昧：“不过还是晚一点吧，被拍到不太好。”

    蔺航在那边有些茫然地抓着手机，“哦”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在同一层楼会担心被狗仔拍到。

    “那我挂了？”蔺航。

    “嗯。”

    见唐词挂了电话，邓力脸色有些难看，忍不住问了一句：“男朋友？”

    唐词正慢吞吞收起手机，眼睫垂着，就连语速也是慢吞吞的：“关你屁事。”

    “……”

    邓力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笑：“你现在脾气变得好多了嘛，我以为你还会像以前一样直接动手的。”

    “真可爱。”他。

    在唐词来公司前，邓力手下带过很多艺人，他一直喜欢漂亮男生，而金牌经纪人的身份也格外方便。

    选秀公司每年的年轻孩子不少，而唐词又是里面格外漂亮的一个，他五官太出挑了，神情却是冷冷淡淡的，带着一点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懒散，是很容易让人走神的那一类长相。

    不是邓力自己要惦记他的，是唐词自己长得太招人惦记，甚至阴差阳错进了他当时手上正带着的团，没有比经纪人这个身份更方便的了。

    唐词脾气确实比以前好得多，甚至没有因为这句话冷下脸，反而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

    他平时气质冷淡，于是笑起来的模样就格外具有迷惑性，邓力怔了怔，被这个笑晃了一下眼，感觉脑子里的血一下子就热了。

    他：“你现在这么倔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得罪了孙总，等吃够苦头你还是要回来公司的，不如低头服个软，正好现在我回来了，还能带着你……”

    “不必了。”唐词断，他很少笑得这么畅快，眼睛都弯成了一弯月弧，笑容明亮璀璨，“没事多刷刷手机吧，我给你送了一份大礼。”

    -

    唐词从白云大楼出来的时候外面天气很好，坐进车里的时候喻蓝侧头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没什么，处理了一点事情。”

    喻蓝应了声，没什么，缓缓了一下方向盘。

    隔了一会，车驶上大路的时候唐词出声：“姐，你以后别带我了，随便找个娱乐公司带带新人，挺好的。”

    见喻蓝不搭理他，唐词自言自语：“白云就算了，我看韩路挺不错的，大公司，底蕴厚，福利也不错，你好歹以前是个金牌经纪人，混个养老不成问题。”

    喻蓝侧头看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没回答要不要去其他公司带新人的问题：“吧，你干什么了？”

    “我把视频给星秀TV了。”

    星秀TV，同样是老牌经济公司，近年开始涉足选秀市场，白云娱乐就是他们的第一块绊脚石，两个公司私下抢艺人抢资源什么都抢。

    喻蓝方向盘的手一顿。

    “以后估计没公司肯签我了，”唐词顿了顿，委婉地劝退喻蓝，“要是接不到工作，不定连给你发工资的钱都没了。”

    喻蓝顿了顿，衷心道：“祖宗，你一来就玩儿得这么大，哪个公司敢签你啊。”

    唐词看她，就见喻蓝猛了两下方向盘，叹了口气：“走吧，算我倒霉，给你收拾烂摊子去。”

    晚七点，一个视频被飞快推上了热门。

    视频里赫然是前段时间的新闻主角，白云娱乐前金牌经纪人邓力，马赛克得很密，但仍能看得出视频里的人衣衫不整，在不同的时间和多名手下男艺人发生混乱关系，其中甚至有强迫性行为。

    大概是背后有资本推手的缘故，事件发酵的速度格外快。

    白云娱乐还没来得及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紧接着更多证据浮出水面，不断有曾在白云签约的艺人转发这条微博，表示这种情况并不是个例，这种风气一直存在，甚至有更多没有发出声音的受害者。

    一时之间舆论哗然。

    同一晚上，白云娱乐股市暴跌。

    唐词作为和这个事件直接相关的人物，一夜之间也受到了巨大的关注，不断有营销号和各类博主试图@他出来现身法，并直白地询问他是否是其中一位受害者。

    多多错，唐词直接把账号给了喻蓝理，自己开着号冲浪，而喻蓝的回应也很官方，暂时没掀起什么太大的波澜。

    晚上的时候林飞来了他公寓一趟，的是蹭饭的名号，其实就是怕他自己一个人呆着心情不好，唐词心里门儿清。

    “唐哥，以后可就是你给我开工资了，”吃完饭林飞玩笑着了一句，“我以后混得怎么样可全指望你了。”

    唐词闻言看了他一眼，很认真地点了一下头，用目光示意厨房：“嗯，所以洗碗去吧。”

    林飞耸耸肩，认命地站起来拿着碗筷进了厨房。

    视频出来后的两个时内，白云娱乐已经紧急发布了事件解释和澄清声明，但网友这次没这么好糊弄，直指含糊其辞混淆重点的声明以及言辞中的诸多漏洞，短短一个晚上，白云娱乐股值一跌再跌。

    唐词吃瓜吃得正开心，喻蓝的电话突然转进来了。

    “你和蔺航下午在机场被拍了，”喻蓝直截了当地，“白云那边给你们买了热搜，估计想用你俩转移一下网友注意力，我看了一下那条微博的热度，估计还有半个时就能挂到热搜前三。”

    唐词看了一眼，各个时间的抓拍都有，主角无一例外是他和蔺航，这些照片估计在手里压了不短的时间，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间放出来。

    照片最近的是下午的机场抓拍，蔺航抓着他的手腕，两个人姿态很亲密。

    最远的是当初在《仙境》剧组时的路透图，照片的拍摄角度似是而非，很能起到误导效果。

    这么一组照片，配上耸动的tag，倒是确实能分担一部分的热度。

    但大多照片都只停留在肢体层面的接触上，这种程度的照片营销得好就是兄弟情，营销得不好就是公开出柜，全看通稿怎么写。

    白云估计是真急了，这会儿只急着拉人分担火力，什么也顾不上了。

    “我看了一下，最亲密的一张就是蔺航搂着你肩膀，没什么太过火的动作，”喻蓝道，“主要是现在时机太巧了。”

    确实很巧。

    作为前一个事件的主角，唐词现在获得的关注度空前的高，这估计也是白云会试图拉他出来躺枪的原因。

    “我知道了。”

    喻蓝“嗯”了声，多安慰了一句：“你俩这照片要公关不难，只是搂了个肩膀又不是当街亲嘴，不过拍摄角度比较暧昧而已，我们这边咬死好朋友就是了。”

    “主要是今晚比较乱，一时半会儿不好澄清，我这边已经在拟律师函了，你自己多盯着点微博。”

    唐词“嗯”了声，挂了电话。

    重新点进去的时候那条微博热度已经窜得很高了，估计是有水军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短短半个时，话题底下已经把他和蔺航各种大大的合作甚至微博都扒了个遍，网友脑洞大开，猜测什么关系的都有，吃瓜姿势千奇百怪。

    其中一个分析得还挺有条理的。

    【让我来盘一盘唐词这阵子以来拿过的资源：

    《仙境》就不用了，蔺航执导。

    [寻味记]也很微妙，去的都是大咖咖，就他一个之前没听过名字的。

    《长生》就更更更微妙了，圈里谁不知道蔺航是蔺铮儿子，吹个枕边风让金主爸爸和家里要个角色不难吧……】

    唐词看得津津有味，半点没有被随便编排的不爽。

    而后他目光往下落了落，微微一顿。

    【我靠我才发现唐词和蔺航大学读的一个学校，都是U影的，就差一届，大家快来看看我从U影学校论坛扒出了什么好东西。】

    【我靠五年前的旧帖子了，姐妹牛逼！】

    【U影论坛不行啊，不用校园网进不去，来个课代表复述一下。】

    【哈哈哈哈哈楼上快去看隔壁姐妹做的长图，蔺航当年大学追唐词的黑历史被扒出来了，公开处刑哈哈哈哈】

    【校友来了。蔺航当年追唐词追得轰轰烈烈，学校论坛还有过帖子，当时同一届的都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场照片你们看了没？】

    【谢邀，人刚从帖子里回来，现在已经笑yue了，有没有好心姐妹帮忙叫一下救护车？】

    【九十九盏红蜡烛是什么鬼，在宿舍楼下摆成爱心形状真的好土啊，楼上不会冲下来人吗？】

    【还有横幅！谁TM告白会跑到对面宿舍楼上拉横幅，“唐词我爱你”那五个字还是土金色！亮瞎我狗眼，这就是富二代的世界吗……】

    【MD这个横幅的颜色比我们高考百日誓师学校挂的那个还红！】

    【唐词当年不答应是有道理的……】

    【+1】

    【+10086】

    【我记得我爷爷那一辈就不兴摆红蜡烛了。】

    【楼上别造谣，我记得我太太太爷爷那一辈就不摆了。/狗头】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蔺航怎么老因为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上热搜吗orz】

    【他家粉丝还不出来控评吗？我要笑yue了。】

    【科普一下，蔺航家后援会著名十字准则：蔺航勇敢飞，有事自己背。】

    ……

    郑阳表情复杂地将手机放下，心翼翼地看了旁边的蔺航一眼。

    这会儿片场一片落针可闻，周围时不时就神色各异地朝着蔺航这边瞥过来一眼，脸上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刻意。

    “……”蔺航看了一遍微博，脸上神色莫测，忍着没把手机砸了，他偏过头，看了一眼郑阳淡淡问，“红蜡烛和横幅真的很土吗？”

    “……”郑阳嘴唇抖了抖，暗暗瞄了一眼蔺航此刻的脸色，声问，“……我实话的话你会开除我吗？”

    蔺航：“……”

    作者有话要：　　是的，真的很土。

    ps：二合一。

    预估错误，实在没想到这个情节点会写三章，昨天没发完，只好并到今天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