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格杀勿论 师父毕生所求,不过是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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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朝卢燕一朝窃国者众, 公主泰安以身殉国,赤血长虹。三十年后,睿太子起兵勤王, 兵败失踪。辽帝哥舒海篡位登基前, 曾多次亲自潜入深山探访, 最终无功而归。

    数十年后, 陇西道派阴山十方在江湖中有名气,有传闻道, 阴山十方为睿太子为问道修仙而亲手创建。

    “十一,睿太子真的修成仙术了吗?”

    三琯那时不过豆蔻年岁, 像猫一样窝在承乾殿的暖阁中, 慵懒地问。

    李承衍靠在她身边, 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一本泛白的蓝册子:“…不过是人们为失意者遗憾,找来的借口。修仙又如何, 问道又怎样?输了便是输了, 死了便是死了。江山易主,朝代更迭,就连旧日传奇都被列为禁书。”

    三琯翻身, 圆圆的杏眼盯着那本蓝册子, 眼馋讨好地笑:“这是新出的话本子?讲的便是卢燕旧事?”

    李承衍故意逗她:“是又怎样?我父皇亲自下旨,将这书列为禁书。你真要看, 不怕抗旨?”

    三琯鼻头皱起,哼一声:“抗旨又怎样,你还舍得叫人 砍了我不成?”

    “那可不准。”李承衍笑,摸了摸她的额头,“若你长大了,跟着什么不三不四的男子跑了, 搞不好我真会砍了你。”

    她那时年岁,半点没放在心上,探手就将那话本子拿了过来,随意翻看。

    “咦?为何没有名字?”三琯看着那空空荡荡的封面,好奇道。

    “傻瓜。”李承衍轻拍她脑门,“好歹是禁书,我光明正大地拿着看吗?不怕我父皇恼我么?”

    “不过,既然你问起,这么一直空着,反倒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他勾了勾唇角,提笔蘸墨,在那靛蓝的封面上落笔,“倒不如另取个更贴切点的书名。”

    “江、湖、三、句、半?”三琯缓缓读,“这是何意?”

    “三句江湖。”李承衍温柔地看着她笑,“第一句,庙堂高耸,江湖缈远。卢燕睿太子痛失江山,处江湖之远,必会穷一生遗憾君王之位。”

    好,阿衍虽不是储君,却深知江山之重,肩负重任。

    三琯赞许:“第二句?”

    “第二句,长空万里被西风,乱云急雨立江湖。江湖动荡,卢燕覆灭之快,仿佛弹指一挥间。如今我亦有江山披乱人窃国之忧,当以此警醒自己。”

    好,阿衍年纪,懂得心系天下,有雄心壮志。

    三琯笑着点头:“那第三句呢?”

    “江湖夜雨青灯,离梦萧萧故人。”他笑得潇洒,身姿飘逸,“求江山勿忘身边故人,否则落得孤家寡人之下场,坐江山又有何快乐可言?”

    少年意气,总是这样理想主义。

    江山要,故人他也要,情与义总以为自己能够两全。

    眼中尽是岁月静好,最大的苦恼,不过是怀中藏了一本禁书,如何不被万岁或师父发觉。

    承乾殿中香风袅袅,三琯眼皮渐沉,呢喃道:“十一,还有半句呢?”

    三句江湖,还差半句。

    他却捡起裘衾,轻轻盖在她身上,指尖温柔,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等以后…再告诉你。”

    三琯将那本《江湖三句半》带回了冲虚观,整日沉浸在卢燕睿太子的壮志豪情中,泪眼朦胧,连晚饭都忘记了吃。

    师父端着碗,坐在桑树下等了半天,愤愤推开三琯的门:“…天塌了不成?怎的我家三琯儿会忘记了吃饭?”

    三琯眼睛红红,像走丢的兔子。

    师父眉头一皱,一下抽走了三琯手里攥着的话本子,来回翻了几页。

    三琯老老实实待着,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师父,我错啦!”

    师父眉梢一抬:“错哪啦?”

    三琯低头:“我不该看禁书。”

    师父眼中满是狡黠:“你猜猜是谁服万岁爷,让这书被禁了的?”

    三琯瞪大眼睛:“您老人家?这是为啥啊?”

    师父一噎,因心虚而顾左右而言他:“还不是怕像你这样的姑娘看了伤心?”

    那靛蓝色的薄本子被师父揣入怀中,再不曾还给她。

    “你呀,”师父笑眯眯,“看 这些杀杀作甚?江山如画,万里河川,自有英雄图谋。”

    “等你长大,四方天地广阔,江湖浪迹沙鸥。求江山江山守江山都太苦太苦,我舍不得你吃这些苦。”

    “三琯儿,要记得啊,师父毕生所求,不过是你平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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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多年,三琯从来没有想过,会在程云的手中看到这本《江湖三句半》。

    扉页上李承衍的墨迹清晰得仿佛昨日,往事点点滴滴,一时间让她有些恍惚。

    “师父当日劝万岁列此书为禁书,是为了什么?”她再不是那个轻信的豆蔻少女,凝视着程云的眼睛问。

    程云不话,默默将书页翻开。

    朱砂笔圈出了一段话,他指给三琯看。

    “…红掌花海望不尽边际,茫茫黑土蜿蜒百里。红掌花海致幻,鹤望兰林生瘴,诡魅渗人,如地狱炼火中挣扎的鬼手。气味刺鼻,近者无不涕泪横流。”

    这段话看起来为何如此熟悉?字字句句,分明在描述一个她曾经生活半年的地方。

    三琯悚然心惊:“…这是快活林?”

    程云摇头:“不,这是卢睿太子最终隐居的山林。”

    师父曾经过,红掌花海、鹤望兰林之所以会致幻生瘴,是因为底下藏有硫磺硝石。

    如果卢睿太子最终隐居的山林也如快活林一般,岂不是底下藏有更多、更深的硫矿硝矿?

    如今火铳战力不足,皆因硫磺硝石远远不足。

    若是能找到硫矿硝石,岂不是可解四皇子军中燃眉之急?

    师父当日求老皇帝禁书,原是为了隐瞒硝硫矿地的消息。

    三琯眸中满是惊喜。若是火铳战力大增,就算李承衍有十万大军天神降临,有穿云弩箭无虚发,也敌不过火铳威力无穷!

    “你可知卢睿太子隐居山林在何处?”三琯激动至极,一把握住程云的手。

    “陇西。”程云微笑:“收拾行囊,三琯。今夜子时,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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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轮满月高悬天空,马背上坐了两人。

    三琯揽住程云的背,月光洒在她露出的半截手臂,仿佛给她披了层薄纱。

    “我和你…好像总是在晚上一起跑路。”三琯喃喃道,“…好像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

    程云一噎,侧脸瞥她一眼:“郁闷吗?我也郁闷。”

    “好端端的侠盗一名,遇到你之后总夜半出动,江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改行做了采花大盗呢!”

    程云逗得三琯咯咯笑,软软的下巴在他后背蹭来蹭去。

    蹭得他心头像被羽毛拂过,不出是酸是涩还是痒。

    两人一马一路向前,马蹄声渐弱,扬起浮沙一片。

    而在百里之外的齐王营帐中,李承衍背着手,静静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有侍卫跪在帘帐外,声报:“…邯郸城北,定王携郑姑娘骑马离开。”

    李承衍垂眸:“去 往何处?”

    侍卫答:“陇西。”

    陇西吗?李承衍依旧凝视着月亮,久久不语。

    “殿下,可要派人去追?”

    李承衍极轻颔首,却在那人离去前叫住他,慢慢道:“…派荀百户去,远远跟着他们。郑姑娘若有危险,命他…务必出手相助,不可伤郑姑娘分毫。”

    “那定王殿下呢?”侍卫声音都在颤。

    “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