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波涛汹涌 十年前,我曾与你有一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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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云和三琯行至陇西, 收到四皇子退守黄崖关的消息。李承衍势如破竹,将晋鲁豫三地尽数囊括掌中。

    冀北已经入冬,平原之上一层薄雪, 车马推进比夏日艰难许多。

    “冀北辽东两地易守难攻, 冬日作战更怕补给不足。官兵吃不饱、穿不暖, 可是会冻死人的。”程云微笑道, “李承衍若是聪明,此时就该驻营休养, 保证军需。”

    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

    程云心知肚明, 自己与李承衍迟早有一日要对上, 也无论如何都会赢了这一仗。

    为了四要, 也为了师父和东方庄主。

    三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一路穿山越岭更是尝遍百草, 见识大增。

    已近年末, 石羊河尚未冰封,水流湍急。程云心下诧异:“北方河流冬日一般都会枯竭,怎么还会有如此大水量?”

    三琯的注意力却被河水中央那一株虎尾兰吸引过去:“诶?河水中央那是…虎尾兰?虎尾兰盛夏开花, 怎的竟会出现在冬日的河流中?”

    程云心中浮现一丝异样。

    渡过石羊河, 便是武威境内。阴山十方盛于武威,相传便是卢燕睿太子最终藏身之处。

    河是必要过的——可这河, 看起来倒像有些古怪。

    两人在河岸边牵马走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一户破败的渔家。

    冬日水冷,老渔翁并不愿渡河,眼珠滴溜溜在三琯的身上转:“…水流湍急,何必非要赶这一时半刻渡河?待过几日河水冰封,到时走路过河不是更好?”

    程云上前一步, 挡住那渔翁视线,冷冷道:“我家妹子喜欢河中那株虎尾兰,想顺手摘给她。”

    三琯眉头一皱,眼见石羊河上方水流如瀑,尚不见上游漂下的大块浮冰,河水中央更无半点冰冻迹象。

    冰封看起来遥遥无期,绝不是这渔翁所“过几日”这般快。

    程云淡淡笑,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在阳光下闪了闪。

    老渔翁眼中精光一闪,咧嘴一笑,拎起门边船桨。

    程云紧随其后,挡在老渔翁与三琯之间。

    两人走在岸上,远远看见渔船。程云轻轻捏了把三琯的手,而后足尖一点,高高跃起。

    他腾空带风像矫捷的雄鹰,数丈之外的渔船,不过寥寥几下就轻巧落地,单足立在船篷上。漂浮在水面上的渔船甚至没有晃动一下。

    饶是三琯早知他轻功了得,也看得目瞪口呆。

    那渔翁也似被震撼到了,再不敢多言一句,老老实实将渔船撑起。

    河中水流 果然湍急,暗流汹涌。忽而一个漩涡凭空而起,舟身大摆动,老渔翁撑桨之时,手臂青筋暴起,用上全身气力。

    三琯紧紧握住船舷,努力在船身晃荡时维持住平衡,却仍因船晃得太厉害而连续撞在船舷上。

    “哎呦。”

    在三琯再一次砰一声撞到额头后,程云再忍不住。他纵身跃至船尾,修长的手握住了另一边的船桨,帮那老渔翁稳住船身。

    老渔翁咧唇一笑:“兄弟好轻功,师从何人?可入门派?”

    程云全副心神都在船桨上,便随意了个名字:“家师孤灯客。”

    老渔翁“啧”一声,意味深长道:“若你这身轻功,倒确实不输孤灯客。但…孤灯客不是最喜欢背着他婆娘四处溜达?何时有了收徒的雅兴,还一收收俩?”

    程云心中一凛,一个陇西河畔的老渔翁,怎会对江湖中人如此了解?随口一,竟能得分毫不差?

    他心里有了怀疑,再往河流中看的时候就长了个心眼。

    水流湍急不假、船桨难控不假,但似乎…每当船身被自己扳正,晃动的幅度变,那老渔翁都似有似无地斜/插/船桨,又令船头倾斜不少。

    有倾斜,才会有震动。老渔翁分明是在拖延时间,不想让船快速靠岸。

    那些格外激烈的晃动,分明是老渔翁为了将他从三琯身边引开!

    程云脸色剧变,身体已先于头脑动作,匕首几乎是立刻滑到了指尖,猛地朝那老渔翁挥了过去。

    哪知老渔翁压根不迎战,脸上轻蔑一笑,腰身后折,手背几乎弯曲至脚踝处,轻松躲过了程云的袭击。

    一躲之后,老渔翁趁势一滚,直勾勾地朝着三琯滚了过去,枯瘦的手握成利爪,呼啸着朝三琯的胸口袭来。

    三琯本就一直盯着船尾,见程云突然间动手,立刻意识到不对。

    她有所防备,金缕叶片锋利如刀,被她夹在指间,就势一挡。

    老渔翁连躲都不躲,眯眼笑着,掌心对准她手掌,竟将她夹了锋利刀片的拳头握在掌中!

    三琯一时间不清是恶心还是恐惧,手腕翻转,想在老渔翁的手心里划出深可见骨的伤痕,可她用力之时却只感觉虎口发麻,像是砍在了铜墙铁壁上!

    “妹妹,老朽这双金刚手,感受如何?”老渔翁笑眯了绿豆眼,露出七零八落的牙齿,言语间猥琐暧昧,“别跟着你这中看不中用的情郎罢。不若试试被老朽这双金刚手服侍服侍?”

    程云大怒,自那老渔翁背后狠狠一刀戳下。

    老渔翁似背后长眼,腰身反转,又折至诡异的角度,四肢同时着地,偏偏头颅诡异地藏在了肚皮之下。

    老渔翁冷笑一声,巨掌朝着程云攻去,对准的地方竟是程云胯下!

    程云连连后退两步,脚尖却已踩至船舷,背后就是汹涌冰冷的河水!

    千钧一发至极,郑三琯在晃荡的船中勉强立起了身,穿云弩自臂间滑下,落在她腕间 。

    因怕暴露身份,她与程云约定好,不到最危险的时刻绝不使出穿云弩。

    可此时眼见程云武功难及,三琯当机立断,嗖地一下将穿云弩/射/了出去。

    若在平地上,穿云弩疾如闪电,箭无虚发。

    可偏偏此时两人正在河中央一艘晃荡的船上,那金缕叶如离弦利剑,带来呼啸的风声,却因为船身摇晃而失了准头,只擦飞了那老渔翁下巴上的花白胡须。

    老渔翁手下动作一停,语带诧异:“穿云弩?华山派郑三琯?”

    他饶有兴味转过身,也不再理被他逼至船舷的程云。

    “哟,原来是华山派的丫头。十年前,我曾与你有一面之缘。”老渔翁淫/笑/着往前,“那时我便求他把你送于我玩上两日!你师父唾我一脸,骂我禽兽不如,竟对十岁女童心生歹念。可你看,老朽专一至此,十年后见你,竟比十年前还要动心些…”

    老渔翁越来越近,鸟爪一般的枯瘦的手眼看就要抓到三琯的胸膛。

    可他身后却突然传来震天的一声巨响,仿佛天边劈下惊雷,砸在老渔翁脚面上。

    老渔翁只觉自己胸口凉爽透风,缓缓低头看时,却发现锁骨以下出现了一个拳头般大的血窟窿。

    程云冷冷站在船尾,手中握着尚冒着烟的火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