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风起云涌 但我不想让你误解,你们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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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朵又一朵朵烟花照亮半个夜空, 一声又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如惊雷轰鸣,如神邸飞升,如一千朵一万朵烟花同时炸开。

    两日夜未曾进食, 三琯眼前阵阵发黑, 步步踉跄, 几欲摔倒。

    李承衍比她也未能好到哪里去, 勉力撑在她身边,单膝跪地。

    他们虚弱倒地, 一直徘徊在旁的野兽似是终于等到了空隙,眼冒精光猛地朝三琯扑了过来, 露出腥臭獠牙。

    电光火石间, 一声巨响。

    三琯下意识抬头望天, 以为一朵烟花在耳畔炸裂。

    可是并没有。

    发出惊雷般轰鸣的是一支火铳。

    程云手里握着乌金色的火铳,枪口白烟缕缕, 站在他们身前。

    妖兽轰然倒地, 再也没有挣扎的力气。其余妖兽亦四处逃窜,消失在峭壁之间。

    三琯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飞身扑进程云的怀里, 如倦鸟归林。

    “带我走。”

    与李承衍相处两日夜, 每时每秒都是煎熬。

    她的眼泪沁进了他的脖颈,冰冰凉凉。

    程云紧紧抱着她, 轻轻拍她后背:“三琯…”

    她将头埋在他怀里,呜咽:“云哥哥,带我走。”

    身后的李承衍终于有力气从地上站起,一手拄在已出鞘的金刀上,怒吼道:“还在等什么?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啊!”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三琯略微抬起头, 望着程云的下巴,脸上满是狐疑。

    他感受到她的目光,揉了揉她的脖子,迫使她慢慢转过头来望着李承衍。

    “我可以带你走,三琯。”程云淡淡,“但我想让你,看了之后再决定。”

    看什么?她还需要看什么?

    三琯泪意朦胧,顺着程云的视线望了过去。

    恰好一朵烟花炸开,漫天皆是亮光,将李承衍脸上种种不甘的表情照得一览无遗。

    而他的前襟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苔藓渣滓,将雪白的战衣染成一片灰绿。

    烟花似在脑海中炸开。

    两天两夜,那些递到她嘴里的一块一块的干粮,那些他大口大口咀嚼,刻意让她听见他在吃东西的瞬间。

    李承衍:“既然如此…那我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你饿死了。干粮所剩不多,以后便都归我一人吃了。”

    李承衍:“行了行了,赏你一块压压肚子。否则这石缝这般窄,你要是吐,恐怕也只能吐在我身上。”

    李承衍:“不过是为了养得 你白胖些,这样万一我真在这石缝中被困得断粮,也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续命。”

    李承衍:“我什么,你都不会信了,是么?”

    若我,我爱你如性命,你还会不会再给我一次机会相信。

    石壁湿滑,苔藓腥腻,他大口大口咀嚼,却将干粮掰成一块又一块,塞进了她的嘴里。

    两日夜后,他比她还要虚弱无力,衣襟上散落了星星点点的绿痕。

    “我可以带你走,三琯。”程云轻声,“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带你走。”

    “但我不想让你误解,你们被困在石壁里的时候,他都做了些什么。”

    三琯眼中如星光耀灭,晦暗不明。

    荀远恰在此时骑马赶到。那战马见到旧主,嘶吼一声冲了过去。

    李承衍深深望三琯一眼,翻身跨上马背。

    夜空中的烟花已经渐渐停歇,荀远大声催着三琯和李承衍走。

    “殿下,烟花既停,妖兽定会卷土重来。耽搁不得!”

    “三琯儿,趁着程云现在火铳在手,殿下对你们无可奈何,快些跟着他走啊!你们两个,到底还在等什么!”

    程云抚着三琯后颈的手一点点地松开,三琯却在这一刻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带我走,云哥哥。”她的声音很平静。

    “你想好了吗?”程云轻声问,眼中满是心疼。

    她不再话,轻轻一跃扒在他的肩上,再没有看李承衍哪怕一眼。

    荀远顺势将另一匹战马的缰绳甩了过去,程云果断接过,带着三琯上了马。

    “今日四季山庄情势所迫,我不得不与荀百户联手脱困。荀百户忠心耿耿,与我约定绝不可伤你一根毫毛。”程云看着李承衍,冷冷道,“今日我放你一命,只是不愿趁人之危。来日你我战场相遇,我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我弟弟程四要一条人命,必要你齐王全军血债血偿。”

    少年如云,星光磊落,坦坦荡荡。他不愿在李承衍拼尽全力救了三琯力竭势弱的时候趁人之危,要了李承衍一条狗命。他亦不愿蒙住三琯的双眼,想让她知道所有的真相,就连感情,也要赢得利落干净。

    李承衍只是盯着郑三琯,绝望之中还想做最后一搏。

    “相信我。”他恳求,“郑三琯,再相信我一次。”

    三琯却只是紧紧揪住程云的衣角,看也没看他,轻声:“来日战场相见,我师父和东方爹爹两条人命,必要你十万齐军,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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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冬日,北地暴雪,齐鲁大地素裹银妆,冰封大地。

    本在冀北扎营对峙的齐王李承衍与定王李承云,却违背常理,纷纷向陇西行兵。

    两军一路上偶有交锋,各有伤亡,但两位主将似乎都不愿恋战,专注朝着阴山一麓迫进。

    正月初七,太上皇薨逝。

    齐王李承衍得知消息,悲痛吐血,血染营帐,连夜带兵赶回京师, 整整三日夜跑坏了数匹汗血宝马。

    黄崖关外,齐王一身素孝,只身跪在城墙前。

    “血泪万千,无报父皇舐犊之情;仙幡几度,承乾中阴阳相离。苍松映父旧容,只恨逆臣贼子祸国殃民,害我父子死生不能相聚…”

    每一句话,他都重重将额头磕在地上。积雪雪白,渐染上刺眼的鲜红,见者动容。

    四皇子心知齐军绝不会冬日攻城,因而早已退守京师,安稳过冬。

    黄崖关守军群龙无主,只能眼睁睁看着齐王一身白孝孤身跪在城前,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守正,可要放箭?可要请出火铳?”守卫急得团团转,上报黄崖关守正。

    那守正年迈,闻言却只是连连摆手,催人快马加鞭询问四皇子:“齐王殿下到底是万岁的亲兄弟,杀与不杀岂是你我能做主的事?”

    黄崖关外,李承衍朝着京师的方向磕足九十九下响头,施施然起身。

    他一身白衣,站在染了血迹的白雪之中,如神邸降临,红梅踏雪。

    只身一人,却似能抵千军万马。

    十万齐军亲眼目睹主将步履稳健走回阵前,原本备好的弓箭暗器全无用武之地。

    只齐王艺人,那黄崖关守正率一万守军,却如惊弓之鸟,躲在高墙之后不敢露面。

    一时间,齐王李承衍声威大震。

    至诚至孝,有天威助力,可不败而降人之兵。

    待冬日雪融,必将率十万大军踏平黄崖关,直取京师北地。

    遭遇了十年战乱天灾的百姓迫切需要一个救世主,人人期待下凡的天神,能将臣民拯救于水火苦难之中。

    冬日冰封休战,流言蜚语却像当日四皇子谋逆时的童谣,迅速传遍大江南北。无论是湖广一带田间的稚童,还是重阳宫中瑟瑟的宫女,都齐王李承衍才是那真龙天子,至孝感动上苍,自起兵之后未尝败绩。

    四皇子在野时素有“贤王”之名,一向仁义待人,贤德温和。

    可当黄崖关守正按兵不出一事报至四皇子面前时,一向以“贤王仁德”的四皇子竟勃然大怒,于朝堂上欲诛杀黄崖关守正的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