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白猫
被按在地上的时候,?季望鹤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好的要换掉他这个门主呢?
方岐生是个傻子吧,他准备当着总舵、四门所有人的面直接杀了他?
季望鹤恨不得咬碎牙齿,?额上青筋暴起,反手碰上那个离自己最近的魔教弟子。
他的指甲缝里是藏了毒的,只要一划,?擦破了皮,剧毒就会迅速蔓延,渗透进血液中。
他骂道:“我这身衣服才穿了一天!弄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制住季望鹤的几个魔教弟子皆是满脸防备地看着他,?眼中还有一丝嘲弄,?似乎觉得他这话得确实没道理,?人都快死了还惦记着自己好看不好看,漂亮不漂亮。
朱雀门所制的毒,毒性都很重,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生效。
季望鹤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嗤笑一声,扭头看向这些以下犯上的混账,?道:“竟然敢对身为门主的我下手,想必你们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吧。”
然而,?惨叫声并没有像季望鹤想象中的那样响起。
场面着实尴尬,?他放了狠话,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还是被惨兮兮地按在地上。
他这才皱起眉头,仔细地看了看那个被自己划破皮肤的魔教弟子。
那个魔教弟子也盯着他,?满脸的“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季望鹤用力一挣,手骨处的关节错位,在其余人震惊的眼神中挣脱了束缚,?蛊虫从他厚重华丽的裙摆下爬出,涌向身侧的人——而季望鹤沉下脸,咔哒一声,将手骨又接了回去,无视了其余所有人,伸手去揪住那个受了伤的魔教弟子,将脸凑过去,在他身上嗅了嗅。
熟悉的药香气息涌入鼻腔,季望鹤霎时间就明白了一切。
他咬牙切齿的,念了句“萧无垠”,便不再留情,白皙的手指从魔教弟子的衣襟处顺势滑到了颈侧,看都懒得看那柄直指向自己的长剑,狠狠拧断了手底下温热的脖颈。
季望鹤心里骂道,萧无垠,这个老狐狸。
早看我不顺眼你不,到这种时候横插一脚,跟着方岐生对付我?
换作天底下任何一个医师,就算是圣医阁的人,他也有八成胜算,结果来的是萧无垠,这下好了,胜算也就剩下了六成,不在毒药上,而在蛊虫上……
正想到此处,一阵痒意袭来,那群蛊虫以更快的速度又爬了回来。
季望鹤:“嗯?”
抬眼一看,是那个长相很漂亮的新上任的右护法,不遮不掩,就站在他面前,唇边带笑,眉眼弯弯,笑盈盈地瞧着他,眼神虽然直白,却又不显得唐突。
不唐突才怪。
季望鹤光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疼,脑子也疼。
于是他就放低了视线,盯着右护法轻轻滑动的喉结看,嘴唇动了动,正要骂人,忽然福至心灵,一下子就明白了蛊虫爬回来的原因,应该就出在这右护法身上。
“你身上带了蛊虫?”
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
而且季望鹤知道,肯定是强势的蛊虫,不然自己的蛊虫不可能这么害怕。
这天底下,除了琚瑀锵鸣蛊以外,还有什么是居于高位的蛊虫?
他深吸了一口气,得出了答案:“羽化蛊。你姓覃?”
覃家的那位家主覃瑢翀,年纪应该也快四十了,面前的这人看着却很年轻,不像。
“我姓聂。”聂秋道。他手心里确实是捏着一个盒子,在盒子里头,羽化蛊的母蛊正安安静静地沉睡,全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他只是猜测,覃瑢翀给他的蛊虫不同寻常,毕竟只用净水就能活,这样的蛊虫太特殊了。来魔教总舵之前,方岐生还找了当初那个潜伏在朱雀门的总舵弟子,问过他这蛊的来历,便知道蛊虫间也分了三六九等,而羽化蛊的排名可是在前头几位。
所以,能够震慑住季望鹤的蛊虫,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季望鹤听罢,心下有了答案,气是真的气,但他确实是没别的办法了。
驭蛊之术,属西北霞雁城的覃家独占鳌头。
制药之术,属神医萧无垠沾尽风光,无人匹敌。
而季望鹤两术皆通,他并不是只学了点皮毛,若是不提覃家与萧无垠,这世上怕是没人能够在他这里得到半点便宜,就算是圣医阁,他去了也能够力压群雄。
可偏偏就是覃瑢翀和萧无垠。
到底是怎么把这两尊大佛给请动的?
若是聂秋知道他心中所想,肯定会忍不住反驳他,这药并不全是由萧无垠所出,而是当初分别的时候,萧雪扬将萧无垠以前所制的药交给了典丹,典丹拿到手之后,一心就扑在了上面,不仅推出了药方子,还根据季望鹤平日里制药的习惯,做出了基本上能够化解他所有毒药的解药——当然,要是季望鹤忽然兴起,做出了与原来完全不同的毒药,那就另当别论。
然而他并不知晓,所以只是在旁边看着季望鹤被重新涌上来的魔教弟子制住了。
季望鹤翻了个白眼,就又被按倒在地,骂都不想骂了,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他往旁边看去,视线扫过那群没出息的朱雀门弟子,朱雀门弟子们被他一看,个个都像了鸡血似的,摩拳擦掌,又骂又跳,义愤填膺:“放开我们门主!”
还有,“兄弟们冲啊,把门主救回来!咱们朱雀门能受这个气吗!”
季望鹤心里寻思,那你们倒是动啊,为什么都是贴着墙角喊得这么大声。
朱雀门的弟子们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他们朱雀门确实能受这个气。
门主算什么,赶紧抓走吧,早就不想跟着他混了。
石荒见状,又收到了方岐生的眼神暗示,于是低低咳嗽了两声,“诸位若是愿意退至我白虎门,有白虎门所庇佑,教主宽宏大量,季门主一事便不牵扯到你们……”
话都还没完,朱雀门的人脚底抹油,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显然是积怨已久。
还有人忍不住去揉了揉大白老虎的耳朵,被白虎门的弟子瞪了一眼,就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收回去了,心里却还念着那种柔软的触感。
摸老虎为重,其他的以后再吧。
此时此刻,朱雀门的弟子们都想到了一块儿。
安丕才走过来和石荒耳语几句,石荒点了点头,顶着朱雀门弟子们崇拜的眼神,了句“白虎朱雀两门不分家,以后多多帮助对方”,便匆匆离去。
白虎门可不止一只白虎,被季望鹤撸秃的那一只是石荒的。
其余弟子基本上都带着白虎,有大有,毛茸茸的,白虎门又善于驭兽,这群白虎在他们的看管下都温和得很,极不情愿地在人得志的朱雀门弟子手底下受折磨。
白虎门的人心想,你们光你们门主不好,我看你们现在的行径和他一模一样。
他们偷偷瞥了门主的白虎一眼,只希望自家的白虎不会秃成那样子。
向来威猛无畏的大白老虎感觉到视线,眼泪汪汪地转过来冲他们嚎了一嗓子,跑了。
季望鹤气得直咳嗽,感觉到方岐生也过来了,扭过头,愤恨地看了过去。
然后他看到这位魔教教主斜斜地靠在右护法身上,一只手攀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往前探,虚虚地遮住他的喉结,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很是挑衅地道:“我过,季门主,管好你的眼睛,别看不该看的人,你怕是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饶是一辈子没喜欢过人的季望鹤也看明白了,新护法和教主的关系应该不对劲。
但是你有必要直挺挺地杵在我面前秀你俩之前的感情吗?
虽然心里头很憋屈,但是该嘲讽的还是得嘲讽。
季望鹤嗤了一声,斜过眼睛,眼角处的一抹殷红更显妖冶,他启唇道:“方岐生,我作为你叔叔辈的人了,就好心提点你一句,魔教历代教主全是孤寡终老,无一例外。”要么是抢回魔教的人不合心意了,放走了,要么就是在动心的一瞬间斩断情丝。
包括你师父,常锦煜,宿花眠柳,倾心于他的人不少,可到最后还是就这么孤零零死了。
要是真心喜欢,为什么要将他拖进魔教的泥沼,让他深陷危险。
方岐生,你自己应该明白,因为你不够喜欢。
方岐生听完,放开了攀住聂秋的手,俯下身子,冷眼看着季望鹤。
“不止是教主,门主也是吧?”他道,“季门主,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单着呢。不如我给你安排一个,叫你自己先去感受一下,别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跟我胡言乱语。”
季望鹤:“滚!”
制住季望鹤的魔教弟子们感觉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但是谁也不敢开腔搭话。
季望鹤被按在地上,浑身上下沾满了尘土,十分狼狈,衣服上都是皱褶,昂贵精美的饰物散落了一地,他心疼得不行,又觉得地上硌得慌,忍不住问道:“你到底——”
要杀还是要剐,能不能给我个准话?
他这后半句话没能出口。
一声娇娇柔柔的“喵”,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被季望鹤捕捉到了。
魔教弟子们只感觉季望鹤忽然安静了下来,下一瞬,又剧烈地挣扎起来,恶狠狠地看着所有人,似乎是想要将他们撕成碎片一般,身上裹挟着浓烈的杀气,让人心生畏惧。
“方岐生,你还是不是人?”他痛斥道,“你冲我来就行,别对白下手!”
聂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他该季望鹤取名太烂还是该替方岐生骂回去。
不过,季望鹤也就挣扎了两下,他还想像上次那样脱身,就有一枚漆黑的令牌直直地射了过来,嵌进地面,散发着寒冷的暗光,以此为界限,给他设了一道宽长的天堑。
季望鹤登时就不动了——令牌是贴着他的面颊飞过去的,脸上肯定是流血了,因为他感觉到了丝丝的疼痛,还有血液的暖意,伤口不深,只是擦破了皮。
但是这就足够叫他为了保住这张脸而缴械投降了。
略略一瞥,段鹊果然立在屋檐上,指间还夹着好几枚匿光令,是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季望鹤是没动了,嘴上却不饶人:“石荒,你找我算账就好,先放开它!”
人群散开,聂秋看到石荒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过来,大白老虎在他旁边呲牙示威,而他的手中……抱着一只毛发蓬松的白猫,湿漉漉的眼睛,是海一样的蓝,又胖又圆,像个糯米团子,软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把。
主要是这白猫毫无危机感,甚至还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在石荒的手上蹭了蹭。
朱雀门众人感叹,这猫平时只准季望鹤碰,别人一碰就动爪子,凶得很。
不愧是白虎门门主,这驭兽的本领就是高超。
方岐生侧身挡住季望鹤的视线,似笑非笑,语气不善:“季门主,那我们先来谈谈我的条件吧。当然,你也可以你的条件,不过我不一定会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