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胭脂
聂秋总觉得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又不出到底是哪里怪。
他在魔教总舵已经呆了四五天的时间,按理来,再是如何的陌生,?这些魔教弟子们也该看习惯了吧,毕竟时不时也会遇见,擦肩而过的时候还会声招呼。
但是他每次笑着颔首示意,?被盯着的魔教弟子就会露出惶恐的神色,心翼翼地往他身侧看上几眼,若是方岐生不在,?那就回喊一声“右护法”,?若是方岐生在,?有的人就会大大方方地过来跟他们两个招呼,而另一些人则是望天,假装没看见——然后被训了。
其实这种视线也有点熟悉,聂秋回去之后思考了一下,?觉得很像当初周儒看他的眼神。
就是周儒去找了方岐生,刚好聂秋从宫中回到客栈,?两人在楼梯上遇见的那时候。
不止是他,聂秋问过了方岐生,?这位魔教教主也全无头绪。
要魔教最近有什么大的变化吧,?那也没有,最大的变化就是朱雀门,?季望鹤在听过那位朱雀门弟子感人肺腑的言论之后,总算是良心发现了,?早上也不叫他们起得那么早,偶尔会去转两圈,看看他们制药采药的成果如何,?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指点两句。
而那个朱雀门弟子,很荣幸地被季望鹤钦点为“抱猫童子”。
至于他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总归,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除了朱雀门以外,最大的变化就是聂秋这个新上任的右护法了。
可魔教众人也都不是内敛害羞之辈,为什么每次见着他都表现出一副奇奇怪怪的样子?
聂秋想着,轻唤了一句:“玄武。”
下一刻,婆娑的树影便连成了一片,隐于暗处的漆黑阴影轻飘飘落下,单膝跪地,低眉顺眼,抱拳道:“右护法有何吩咐?”
其实,聂秋后来就知道了,玄武门中不只是门主被称作玄武,其中的任何一位弟子都可以如此称呼,他们虽然也有编号,但是身材与声音都相仿,辨认起来很困难。
玄武门虽然忠于教主,但是左右护法同样可以吩咐玄武门去探听一些消息——只要不担心他们会将这件事汇报给教主。
左右护法所做的、所听的,教主完全知晓,而前者却无法探寻后者到底在做什么。
聂秋的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换了个姿势,问道:“自我回到魔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何其他人对我的态度那么奇怪?这些,你可知晓?”
玄武门弟子思索片刻,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更何况,教主那头应该是默许了的,于是并未沉默太久,很快便答道:“右护法,这件事我有所耳闻。”
他将这些日子里青龙、白虎、朱雀三门的那群弟子们,连同方岐生当初默许一般的行为略略一概括,很简单明了地向聂秋解释了一遍。
然后聂秋就全都明白了。
稍晚,当方岐生披着晚霞的余晖踏进房门的时候,聂秋搁了手里的卷宗,只是瞧了他一眼便掩住嘴唇,闷声笑起来,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问也不答,只顾在那里笑。
聂秋一开始想的时候确实觉得很不好意思,想到后边就觉得好笑。
“我遮遮掩掩,你毫不顾忌,这样岂不是让我所有的掩饰都成了欲盖弥彰吗?”
他这么了,方岐生就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怪不得底下的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叫起来,偏偏又都不敢讲话,聂秋看一眼过去就大气都不敢喘。
确实是有点好笑。
紧接着,方岐生敛去唇边的笑意,很严肃地想起另一回事来。
他的占有欲表现得有那么明显?明显到旁人连看一眼聂秋都不敢?
那时候对季望鹤的“管好你的眼睛,别看不该看的人”,有四成原因是季望鹤的视线过于炙热了,有两成原因是想表露关系,剩下的四成原因出在看的人是季望鹤,若是萧雪扬多看聂秋几眼,或者是黄盛、周儒多看聂秋几眼,自己也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啊。
算了,除了其他人不会主动去和聂秋好关系以外,也没有别的坏处。
方岐生细细一想,往日里那些人灌了酒之后就对自己盛情邀请的模样,不由得头皮发麻,不敢再想下去,别是他了,若是旁人敢如此对待聂秋,他可能会当场将人撵出去。
魔教教主想通之后,立即在心中敲定,这件事儿他也不管了,这样就挺好。
聂秋不知道方岐生心里盘算着什么,他知晓方岐生这是刚从长老们那里去过了一趟,肯定累得很,于是就去解他的外袍,正想要顺势亲一口,摸着环扣的手指却忽然一顿。
他沉下眸子,凑近方岐生的脖颈,仔细地嗅了嗅,然后便松了手。
“你身上的胭脂味很重。”聂秋淡淡地道,蓦地又轻笑一声,问,“你自己不知道?”
确实是不知道。
方岐生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这才发觉有一丝一缕的胭脂香气,缱绻又腻人,是很甜的气息,与平日里的浅淡味道全然不同,也与聂秋身上的冷香大相径庭。
他抬眼便看见聂秋的神色不虞,眉头微蹙,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眼睛眯起,眸光深沉,是难得露出了明晃晃的嫌弃——当然,不是冲着他而来的。
聂秋向来冷静克制,孰是孰非还是拎得清的,所以当他嗅到那股陌生的胭脂香气之后,心里虽然烦闷,却也没有轻易动怒,只是将眉头按了按,放柔了声儿让方岐生去换衣服。
不得不,方岐生有那么一瞬的失望。
既没有丝毫怀疑,也不质问,甚至不发火,就是很平静的反应。
他本来是有点慌张,生怕聂秋误会了什么,但当知晓聂秋没有误会任何事情之后,他又觉得无趣,好像之前那些慌张都是浮在兴奋期待之上的假象。
或许还是得怪罪于聂秋,他那一声带着点不屑的轻笑委实拨人心弦。
方岐生没有依着聂秋所的,去换身衣服,仍旧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人,半真半假地试探道:“聂秋,你就这么信任我吗?如果我所的‘去见长老们’都是假话呢?”
那你这话就无异于自投罗网,主动将自己往虎口里送。
聂秋顿时明白了方岐生的心思,他光是一个对视就能明白这人到底是不是什么歪主意,本来想直接戳穿他的,可偏偏胸口处的那团郁气出现了就难以轻易消散,引得心头的火焰熊熊地燃烧,噼噼啪啪,燃尽的不是木炭,而是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耐心。
你就这么想看我吃醋,那好,就让你见见。
他喉间滚出几声闷闷的冷笑,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真的瞒着我去做了别的事情?”
方岐生瞥见聂秋神色冷然,觉得新奇,心脏跳动得愈发猛烈,半是因为害怕,半是因为兴奋。起来也真是奇怪,人总会大着胆子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以此求得刺激。
“上一世的时候,我曾听过一件趣事。”聂秋刻意将“趣事”两个字咬得很重,语气平淡,好似他的事情不是有关方岐生的,而是别人的事情,“有魔教女子对教主情根深种,于是自荐枕席,脱光了衣服躺在教主的床榻上,想要借此机会结成一段姻缘。”
这件事,他后来怎么琢磨怎么觉得不是滋味。
方岐生还是先眼见着了,用被褥一卷,抱起来,然后扔出去的。
别人嫌他不解风情,聂秋却嫌他太过温柔。
聂秋边,边褪下方岐生的衣襟,好使那一块胭脂味最重的地方离自己远些,面颊凑近他的脖颈,几乎贴在方岐生的耳边,一字一顿地着话。
“你知道,如果我是你,这一世的时候再遇见这种事情,我会怎么做吗?”
方岐生甚至能够听见唇齿相交时发出的零星水声,又低又轻,但就是清晰可闻。
他下意识地接道:“怎么做?”
然后,他听见聂秋的笑声。或许又没有笑,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下一刻,聂秋就启唇咬上了近在咫尺的那一块皮肉——方岐生隐约想到,平日里是他比较喜欢咬聂秋,在他手腕、脖颈、锁骨上留下齿痕,大大,有深有浅,而聂秋总是矜持而内敛,从不做这种会叫人感到疼痛的事情,顶多留几个吻痕。
倒也没有多疼,毕竟聂秋咬得并不重,和被猫咬了一口的感觉没什么区别。
但是牙印子就这么留在了方岐生的脖颈上,即使收紧衣襟也无法将其掩盖住。
他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滚烫得很,烧得他连呼吸都不顺畅,浓重而沉闷,好像这吐息声不是他自己发出来的,而是藏在躯壳内的另一头野兽所发出来的,心脏也跳得厉害,兴许是那头野兽的尖齿、利爪都抵在了胸口处,逼得它颤抖不已,难以遏制。
聂秋的声音是一贯的温柔,语气却是冷的。
他:“我会,我有家室了,让她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的是“我”,方岐生却听得明白,这话分明是要他去。
作者有话要: 一个字预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