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情书 二更(补14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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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1月19日/星期三/晴

    考完试了。

    高一的第一学期, 就这么结束。

    不知道下学期我还能不能回来上学,想起来有点对不住薇薇姐,她给我钱时, 应该也是希望能最少帮我交一下下学期的学费吧。

    可现在就剩下四千多,我得先拿去给墨青。

    不管怎么,他是我亲弟弟, 他的命他的健康,总比我上学重要。

    这世界上, 念书虽是寒门学子鲤鱼跃龙门的最大途径, 却也不是唯一绝对, 出人头地的途径。

    我未来的路, 也不止这一条。

    其实也纠结了一天, 要不要找江洵借点钱,他先前了, 有事情可以找他。可我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算了,到医院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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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1月27日/星期四/晴

    去医院那天, 因为不知道后面怎么办,所以我没带日记本。今天回来, 也不是为了取日记本, 而是知道过了今天高三会放假,宿舍楼会锁门, 所以特地回来一趟,见一下江洵。

    这几天太忙了, 白天在会所兼职,晚上去医院照顾墨青,江洵发的短信我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电话也经常接不上, 他还问过我一次,到底在干什么,忙得连人都联系不上。

    我告诉她我在老家的县城超市里兼职,上班时间不能玩手机。没有告诉他在A市,第一是怕他找我,第二是怕他追问我做什么兼职。我想,他要是知道我在会所里当服务生,应该会很生气吧。

    因为倪行那天遇见我,都气得不轻。

    我先前从来都不知道,薇薇姐之前上班的那个会所,老板竟然姓倪,就是倪行他爸。

    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前两次拿了那九千多过去,在医院里连个响都听不见,没撑过三天,又被护士通知续费。

    军医大的床位本来就紧张,墨青那个病少见,我和爷爷也根本不敢让他转院,被催费后,我厚着脸皮找了赵岚姐,让她先借我一万元,再帮我联系会所那边,让我过去兼职。

    暑假过去的时候我给薇薇姐惹过麻烦,赵岚姐一开始不愿意让我去,薇薇姐不在,没人护着我,她不放心,万一出什么事,更不好给薇薇姐交代。是我软磨硬泡,她无奈之下给薇薇姐去了个电话,薇薇姐听我缺钱,提出又要给我三万,不让我过去兼职。

    可先前我已经拿了她一万块,怎么好意思再拿她三万?最后,我又拿了薇薇姐一万,她给会所里一个关系挺好的男经理了声招呼,让我过去兼职当服务生了。

    有了她的关照,那个姓韩的男经理对我也挺好,专门找了领班,告诉她我还是学生,不上晚班。

    最开始三天,一直都平安无事。

    高级会所里关于服务生的等级制度,其实挺分明的。陪不陪酒、能不能带出去,诸此种种,在上班第一天,都会讲得很清楚。

    我要做的工作,也就是在客人到店后将他们引到选好的VIP包厢,给调好室温开电视,上一下酒水饮料果盘,之后等在门口,在他们需要时听吩咐做一些琐事,最后他们离开时送一段,再折返回包厢收拾扫。

    这一种类,工资是最低的。

    这个往上是酒水推销,我暑假过去时,听这个不用提供特殊服务赚得还可以,选的就是这个。

    可真正做了才知道,酒水推销,是很容易被灌酒或者揩油的。那些老板,看上去都人模人样的,灌人酒时却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有那过分一些的,会故意将麻将桌上的红钞摞好几沓逼人喝酒,或者在服务生喝了后,直接将钱往人胸/口塞。

    我先前得过教训,这次没敢再选酒水推销。

    可谁能想,还会遇到麻烦。

    起来也是我倒霉,本来送走最后一波客人,那天都要下班了。隔壁房间的两个男人却因为喝了酒抢姐起了冲突。一个觉得另一个跟前的陪酒姐比他跟前那个漂亮,醉醺醺地从包厢里冲出来,闹着让经理将会所里其他陪酒的姑娘都叫过来,他选个漂亮的。

    送了客人,我折回去扫卫生,听见他在闹连忙低头往包厢里走,胳膊却被人一把抓住了。

    他非让我进去陪他喝,经理怎么劝都不听,一行人在门口正拉扯,我听见远远传来一句:“干什么呢。”

    经理跟见了救星似的,点头哈腰地唤,“少爷。”

    倪行、郑西洋,还有我不认识,年龄稍微大点的七八个青年,在我抬头时,齐刷刷地出现在我眼底。

    我庆幸无比,又羞惭得要死,在郑西洋唤出“沈余年”这三个字时,都不晓得该用什么表情回话比较好。

    倪行没主动和我话,不过他帮我解了围——喊了几个保镖,直接将那男人丢了出去。

    他那几个我不认识的朋友,大概觉得他有些大动干戈了,在那男人被丢走以后,笑嘻嘻地问他,“倪少,这姑娘谁呀,不介绍介绍?”

    倪行也不知道骂了句什么,转过头来直接伸手,攥着我手腕去了大厅,将我丢在了沙发上。

    我揉着手腕坐直,便听他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你们家江校草,知不知道你在这儿兼职呀?都能同意?”

    你们家江校草这称呼,他肯定是跟学的。不过和起时语气不一样,他那一句话里,嘲讽意味满得快要溢出来。

    我也知道,我在会所兼职这行为,提起来不太光彩。因为会所这个地方,总会让人下意识地,往一些暧昧的方向联想。不过,这和他本身服务至上的宗旨,销金窟的性质,也脱不开关系。

    倪行帮了我,话不好听,却也是因为担心我,这种好意,我不至于看不明白,所以完全不觉得生气,笑着对他:“刚才谢谢你啊。这件事江洵不知道,麻烦你不要同他讲。”

    倪行“操”了一声。

    我和江洵在一起之后,我们俩的交流便很少了,他的作业,也没再让我写,那天见到时,我也已经算不清,多久没跟他讲过话了。

    听他骂人,我总不可能去接,便装没听见。

    他骂完,脸上的戾气也没有消退,冷着脸拧着眉,一手划开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

    那好像是第一次,他在我那么近的地方抽烟。

    动作熟练得不像个高中生。

    我心下尴尬,想着包厢的卫生还没扫,在他一根烟抽到半截时,试探着:“你要再没什么事,我去工作了?”

    他撩起眼皮,用一副“你他妈是不是看不见我在生气竟然还敢触我霉头”的眼神盯着我看。

    我也没办法,只能讪讪地笑了下,声:“我知道这里我不该来,可我真的很缺钱,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就是最基础的包厢服务。”

    他没有话的意思,我只能又道:“别生气了行吗?”

    他本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那种人,在我这么以后,脸上的戾气明显褪下去许多,在茶几上摁灭烟后,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问:“沈余年,你是不是知道我就吃你这一套啊?”

    我本来就是因为清楚他脾气,才顺着他毛捋,这不应该吗?他那个语气,倒好像我在故意和他耍心机。

    我没回答他那句话。

    他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话锋一转,突然问我:“你缺多少?”

    我“啊”了声,看他。

    他咬牙,“缺多少钱?我给你。”

    我连忙摇头,“我不要你的钱。”

    “当我借给你行吗?”

    他又骂“操,老子这还是第一次上赶着给人借钱,你拒绝试试?”

    我当时觉得荒唐又无语。

    可奇异地,因为他那种恶劣的态度和语气,我竟然不觉得心里难受或者惭愧于自己的卑贱,的确也急需用钱,斟酌半天,实话告诉他:“我也不知道缺多少,我弟弟在住院,医药费每天都得好几千,你要有的话,能不能先借我五万?”

    “多少?”

    他似乎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反问我。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想了想便:“五万不行的话,两三万也行。我以后慢慢还你。”

    他一下子笑了,是那种突然听见个笑话,被逗到不行的笑,边笑边从裤兜后面掏出个钱夹,拿了张卡给我,很大爷地:“喏,这里面二十万,先拿去用,不够了找我。”

    现在回想,我真的很想骂一句,“有钱了不起吗!”

    事实证明,有钱就是了不起。

    他那个钱夹里,整整齐齐排了两行卡,给我的这一张应该不重要,里面却也有余额十九万八。

    我一下子欠了好多外债。

    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债多不愁”那句话,反而没有前几天那种压力了。

    不过一个很好的消息是——墨青的情况在好转了。医生也许年后就能出院,回家调养。

    谢天谢地,他会好起来。

    我要好好努力,考大学的时候,选一个好专业,以后赚很多很多的钱。

    钱真的能带给人安全感,要是有钱了,我就在工作的城市买一套大大的房子,最好是顶楼,晚上在阳台上,星星离人很近,头一低,就能将城市夜景尽收眼底的那一种。

    一定可以!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