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情书 上部分(完)
2011年2月18日/星期五/雨
开学了。
我也如先前想的那般, 流动到了一班。下午报名后,便拿着书包,去了趟班上。虽然先前所在的四班也算次重点, 可学习氛围和一班根本没法比。今天只是开学第一天,我进教室时,发现里面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全班除了我,其他人好像都到齐了, 要么在看书, 要么在写作业。
我用目光搜寻半天, 找到一个空位, 便过去问旁边同学, 那个位子有人没。听原主流动去了五班,我便在那个位子坐下了。
坐下没多久, 前排一个女生转头声问我:“沈余年,你真的和江神在交往吗?”
这问题, 多少有点猝不及防。
我也没来得及回答,便听门口传来一道女声:“沈余年。”
唤我的是一班班主任。
我先前知道她, 也多少有所耳闻, 她性子非常严厉。听到她唤,便连忙起身, 走了出去。
她开门见山地对我:“我知道你成绩不错,这次考进一班, 也是凭借自身实力。所以学习上的事,没什么好。叫你出来是因为你和江洵的事。他怎么和他班主任,和校长交涉,我管不着。可是在我这里, 对早恋永远持反对态度。你既然进了一班,最好心里有杆秤,不要让我抓住什么尾巴,更不能因为你,影响到其他同学。”
实在的,这声色俱厉的一番话,的确在开学第一天,让我的心情大受影响,如果找个词来形容,大概是当头一棒。
不过我没什么辩解的话,只乖乖应:“知道了。”
本来也是我不该。
哪怕成绩不错,我也不是那种让老师省心的好学生。
晚自习暂时还没要求上,我在教室待到晚饭时间,便离开了。
刚才在楼下,江洵问我开学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在一班还习惯不,我本来想撒谎还好,想到班主任那些话,多少有些顾虑,便对他:“我们班主任知道我们的事,还让我心点,不要被她抓住什么尾巴。她好像担心我影响一班的风气,要不然,我们以后减少见面吧。”
他默了一会儿,:“好。”
之后便有些尴尬了,他没怎么话,我也不知道该点什么,便在走了一会儿之后告诉他我要回宿舍整理一下东西,他便将我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班级变了,宿舍还没变,我回来时,发现和文静还没来,李书会和刘双应该是来了,桌上有东西,不过两个人都没在宿舍。
寒假这一个月,于我而言,忙碌而充实,回忆起来,还颇有些辛苦。
会所那份工作,我并没有因为倪行借钱给我便辞去,还和最开始一样,白天过去上班,晚上去医院里陪墨青。
不过很幸运的一点——因为经理和领班都知道了我是倪行的同学,所以对我更照顾了一些,可能倪行也给他们招呼了,所以在后面兼职时,我没有再遇见什么麻烦。
整个寒假,我和江洵见了三次。
第一次就是他们放假,我特地回校那天。我们在学校门口吃了个饭,附近不远处的电影院里看了场电影,傍晚出来后,他将我送到了去往县城的车站,买了张票,看我上车。
我等他离开后,汽车驶出车站,便让司机停车,在路边下了。
墨青的事他不知道。
我犹豫了好几次,要不要告诉他。可一来先前已经谎告诉他我在县城超市兼职,二来钱的事也在倪行的帮助下基本解决了。我便觉得,告诉他可能只会徒增困扰。
他好像对倪行,本来就有点介意。
第二次是除夕当天。
一大早江洵发短信给我,问我那天干嘛,人在哪里。我其实在医院,可为了圆最开始的谎,只能告诉他我在爷爷家,今天要去县城办点年货。他:“哦,出门在外心些,节前偷多。”
这句话,我倒没觉得有什么。
可过了半个时,他又问我到县城了没,在哪里。我觉得不对劲,也突然间心中升起猜测,便问他是不是到县城了。他马上到。
那一下,让我觉得特别愧疚,可撒谎这件事真的,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去圆,我只能又骗他,我没在县城,我在去往北城的汽车上,和他一样,想在除夕给他一个惊喜。最后,他坐车返回北城,我从A市坐车去北城,我们在市中心见了一面。
从27号到那天,我们有五天未曾见面。可能应了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那天过得很开心,我们分吃一个糖葫芦,在贩手里买氢气球招摇过街,最后分开前,在地下通道僻静处偷偷接吻……
那天我回到医院时,下午七点了。
我和爷爷还有墨青,在医院里过了很简单的一个春节。
第三次见江洵,好像是在正月初六,忘了几号,我实在想他,就自己要去北城图书馆借书,问他有没有时间,陪我一起去。
我并不知道,他们家距离北城图书馆那么近,我们在图书馆待了半天,出门后在附近吃了个饭,又在不远处的公园里溜达了一会儿,出来后,他接了一个家里的电话。
挂了电话,他突然问我,要不要去他们家。
我震惊不已,问他是在开玩笑吧?
他露出那种很温柔的笑,家里没什么人,就他奶奶一个人在,而且他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了,人很好,煮了汤圆,叫他回去吃,他想着反正都在附近了,我过去认个门也没事。
认门这法,让我心里有几分甜丝丝的,好像他已经认准,我们能在一起很久很久,以后我是要进他们家门的。
不过想到先前对他家情况的那种猜测,我还是缺少胆量。
他当着我的面了个电话回去,问他奶奶煮了多少汤圆,他带一个同学回去的话,够不够吃。
他奶奶应该很欢迎他的同学去做客,挂了电话后,江洵又劝我。我对他们家的好奇战胜了畏惧,最后便和他一起,去了趟他们家。
确切地,那应该是他爷爷奶奶家吧。
一栋上下三层,巷子深处,有些年代感的独院。从巷口进去,四下乱糟糟地停了不少车,烟火气很足。可进了门,看见那从一楼直通到二楼,整面墙的书,我还是受了不的震撼。
那与其是一个家,不如家庭图书馆,更为妥当。
我统共也待了没多久,可却发现,他们家客厅茶几下塞着书,茶室的沙发上摞着书,就连马桶旁边浴室柜侧旁的架子底层,也搁着几本书。那些书五花八门的,有各国名著、地理百科、古汉语、政治读物,甚至还有好些,外封上的书名,我都看不懂。
他因为爷爷奶奶都是教师,家里这些书是一辈子的收藏,所以才看着很多。可我觉得,不可能只是教师而已。
他奶奶虽七十多岁,身体看上去也还硬朗,一头银发用发夹挽在脑后,身上只穿着很寻常的浅色毛衫和长裤,看上去也有一种寻常人身上难得一见的高洁清贵,那种气度,是唯有那种底蕴深厚的书香世家才能养出来的。
而她煮的汤圆,是自己做的,除了平日常吃的黑芝麻馅和花生馅,还有一种咬开后特别绵软,香气浓郁的桂花馅。
我们俩从他家出来,我忍不住问江洵,“你奶奶都没问你,我是哪门子同学吗?”
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奶奶我看着好,问我多大呀,我马上十六整岁。她便笑眯眯道:“十六岁就上高三啦,那可比我们家淙淙还聪明。”
我心虚得不行,不敢接话。
江洵听了我的话直笑,:“没问,她夸你漂亮,自己好多年都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了,赛过电影明星。”
我感觉他在哄我,不过当时听了,心里也挺开心的。
现在回想,倒觉得有点奇怪,好像从认识到现在,都没听他提起过父母,就连过年这种日子,他也在爷爷奶奶家。
难不成,就是因为他一直和爷爷奶奶住,所以在北城念书?
-
2011年2月19日/星期六/雨转晴
上一个日记本不见了。
怎么找都找不到。
不知道要写些什么,心里好乱。
-
2011年2月20日/星期日/晴
下午到现在,脑子里都一片空白。
之前不止一次地猜过江洵父母的身份,可无论如何,我都没想到,他父母竟然都不在了。
想起来好难受。
可更让我难受的,是他大伯下午那番话。
他大伯是A市一把手。在会所兼职的时候,我从电视上看到过他的身影,也不止一次地从那些富二代、大老板口中听到过江柏舟、江书/记,这两个称呼,他是那些人口中,S省未来板上钉钉的一把手,提起来便敬畏有加的存在。
应该这是我的荣幸吗?
竟然让他在百忙之中,纡尊降贵地亲自来找。
他并没有我曾经想象里,威严霸道、令人望而畏惧的气势,反而有一种温和儒雅,平易近人的知识分子书卷气,对我话,面上带笑,亲切又耐心,可正是因为他的这一种态度,反而让我无所适从。
他:“来之前,我对你已经有了些了解,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阿洵能喜欢,肯定也有他的道理。”
他:“从到大,阿洵都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他:“他父母都是烈士。”
他:“身为大伯,我没为他操过什么心,他早熟独立,温厚聪慧,在江家的辈里,再优秀不过。我也一直认为,像他这样的孩子,未来的人生档案上,不会出现任何污点。”
这大概就是江洵被唤“江公子”的原因吧。
他是他爷爷奶奶和大伯养大的。
A市一把手的亲侄子。
我竟然和他谈恋爱,我怎么配的上他啊,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只要我和他在一起,我和我身后所代表的所有,都是他人生的污点。
-
2011年2月21日/星期一/晴
那个日记本找到了,在江洵手里。
我想,不是李书会,就是刘双,肯定是她们俩之中的一个,或者她们俩一起,偷看了我的日记,又将它拿给江洵了。
不过现在追究这一切都没什么意义了。
今晚在图书馆,江洵把那个日记本拿出来,问我“这里面写的什么,你要不要告诉我”时,我就知道,我们结束了。
我对他:“江洵,我们分手吧。”
他眼眸里有错愕,在我拿走日记本,起身离开时,却没有拦我,也并没有追出来,再问任何一句。
我们结束了。
结束得这么突然,这么快。
我好卑劣。
心痛得快要死掉。
以后永远不写日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