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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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芷宁失魂落魄地回来,许嬷嬷还以为看错了人,迎着人进来:“姑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出去听书了?这般快就结束了?”

    哪是结束了,是根本没听,她也没心情听了。

    沈芷宁扯出笑容道:“嬷嬷,是我觉得不舒服,便回来了,想着休息会儿。”

    方才沈芷宁一直都是低头进来,许嬷嬷未看清,这会儿见人抬脸,脸色是一片苍白,连忙背触碰额头:“哎哟,还好,不是发热了。可这脸色也太差了,是哪儿不舒服吗?老奴去把大夫喊来。”

    沈芷宁连忙拦住了许嬷嬷,道:“嬷嬷,不用,我就是想一个人回屋睡会儿,不必这般麻烦了。”

    许嬷嬷担忧地看了会儿沈芷宁,最后也听了她的话,柔声道:“那实在撑不住了,便让云珠喊老奴来,知晓了吗?”

    沈芷宁笑着点头,继而回了自己的屋子。

    所有的丫鬟婆子都被她遣了出去,又将床幔放下,不漏一点缝隙,一个人缩在床上,这才觉得有安全感了些。

    就这样从下午至黄昏,再从黄昏坐到光亮一点一点消失。

    夜色笼罩着整个沈府,各房屋内与廊檐下都点亮灯火,唯独沈芷宁的屋子还是黑暗一片。

    在这黑暗中失神着,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她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未料白日如噩梦,噩梦如白日,她就像陷进了恐惧编织的,逃不开躲不掉。

    梦中的她在把玩哥哥从灯会上带回来的琉璃灯球。

    旋转着灯柄,看琉璃灯罩散出五光十色的绚丽,新奇地指给娘亲与爹爹看,一屋子其乐融融时,官兵冲进了文韵院,抓走了爹爹与兄长,推倒了娘亲,那极为漂亮的琉璃灯球摔得粉碎。

    她恍惚站在这破碎中,一切又换了。

    脚下是脏污不堪的地面,在隐约的黑暗中甚至还有老鼠钻过的痕迹,走在她面前的是左腿微坡的狱卒,将她领到一个牢房前,她行尸走肉般塞给了那狱卒好多银两,目光却定在牢房中那白布遮盖的尸体上。

    那白布太刺眼了,她的眼前一瞬间也几乎全是白光。

    白光过后,是她那双红肿不堪的双,用力搓洗着堆成山的衣裳,洗着洗着,身子被强硬搂在一个男子的怀里,浑浊不堪的臭气铺面而来,她挣扎着推开,旁的婆子开始拧着她的腰间谩骂:“哪儿不知好歹的贱人,我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识相的就趴开腿从了我们哥儿,到时也给你个名分!”

    她忍着泪不掉,还是想将那衣物洗完,却又听到一声声喊:“沈芷宁!沈芷宁!你快去看看!你娘快不行了!”

    你娘快不行了!

    贯穿她的耳朵,就如雷声轰鸣。

    场景转换的更快了,一幕接着一幕,皆是她前世的苦痛,最后停留在今日见到的那张血盆大口上,那中年男人狰狞的面孔。

    沈芷宁一下子惊醒了。

    今夜是滂沱大雨,电闪雷鸣。

    一道闪电带着光亮劈下来,整间昏暗的屋子一瞬间宛若白日,又重回黑暗。

    她又开始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与白日不同是,眼下整个人还在瑟瑟发抖,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怕的。

    秦北霄进屋时,沈芷宁便是这个样子。

    他走至床畔,她也察觉到有人。

    抬眸。

    平日那灵动非凡的眼神,此时仿佛丢了三魂七魄,失神地定在他身上好一会儿,最后赤脚冲过来,冲进了他怀里,搂住了他的腰。

    这一下,像是撞进了他心口,猛然一颤。

    秦北霄下意识身子僵硬,本想开口的话也咽了回去,只轻轻唤了一声:“沈芷宁?”

    怀中的人不回,但搂他越紧,他的顿在空中,继而缓缓落在她的背后,拍打抚慰几下后,再将赤脚的她抱回床榻上。

    抱回床榻后,沈芷宁松开了他,过了好一会儿,闷声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她不问是怎么进的永寿堂,想来他也有办法,但她实在没想到今夜秦北霄居然会来她的屋子。

    她也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回了一句:“刚才很丢人吧。”

    完她抬眼看他,他正巧也看了过来,沈芷宁不知怎的,对上的那一刻,心跳下意识加快了些,便又将头闷了起来,旁边是秦北霄与平常无异的声音:“很丢人吗?”

    丢人的。

    毕竟她刚刚都抱住他了,尽管不能,但不能不承认,抱上他的那一刻,是无比的安心。

    但这个时候,她以为秦北霄会至少安慰他一下,假意客气地一声不丢人,没想到随之而来的一句:“确实有点。”

    沈芷宁立马抬头,睁大眼睛:“秦北霄,你难道半夜偷偷进来就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

    猜到她碰到今日的事会睡不好,还特地过来一趟看她笑话,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

    沈芷宁一下就钻进被子扭过身子背对秦北霄:“走开,我才不想见到你,更不会让你看我的笑话。”

    “可惜了,我倒想见你的紧。”秦北霄的声音悠悠传来。

    沈芷宁听这话,耳根莫名一红,秦北霄今晚话是怎么回事?她偷偷拉下被子,瞄见了他唇角的调笑。

    这话是含尽嘲讽的!

    沈芷宁拉下被子,刚想些什么,秦北霄又开口道:“今日被吓着了吧。”这话与方才的调笑不同,语气平静,他似乎本来就是准备了这句话,就等着出来。

    沈芷宁的气被憋回来了,嘀咕道:“还好。”

    但实际上就是被吓着了,但目前这个情况,她是不会在看她笑话的秦北霄面前服软的。

    “可我瞧你是怕极了。”秦北霄慢声道。

    沈芷宁没话,低头抱着屈膝的双腿,忽然,感觉自己头顶有一片温热,是秦北霄的,轻揉会儿她的发,低沉的声音响起:“以后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一句话让沈芷宁今日慌乱不已的心在那一瞬间似乎就平静了下来。

    二人许久都没有话。

    听雨声入屋,原本的滂沱大雨已变为淅淅沥沥的雨。

    过了一会儿,沈芷宁和着雨声开口缓缓道:“秦北霄,你好像有很多秘密。”

    “是吗?”

    沈芷宁嗯了声,又点了点头:“是的,你有许多的许多的秘密。”

    “那有你想知道的秘密吗?”

    他声音与平常无异,可听沈芷宁耳中,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的地方,她忽略这中感觉,回着他的话:“就算我想知道,你也不会告诉我吧。”

    毕竟他们二人关系应该还没到知无不言的地步。

    “不一定,看心情。”

    沈芷宁抬眼,看向秦北霄,他正看过来,沈芷宁不知怎的,脸上有些发烫,竟不敢与秦北霄对视,移开目光,似是随意问道:“那你是心情好还是不好?”

    心情倒是极好的。

    “一般般吧。”

    沈芷宁哦了一声,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今日雅间死的那男人到底是谁啊?”

    秦北霄没有立即回答,沈芷宁又赶紧跟了一句:“你不想的话”

    “没有不想。那男人姓高名琛,是原吏部员外郎,”秦北霄道,“年初上来朝廷潼川大案的涉案官员,本是要处决,被放了回来当诱饵引出背后主谋。”

    秦北霄的这番话至少给她透露了三个点,他现在并非单纯在沈府读书,他还在与朝中的人在联系,同时在追查案件。

    原来秦北霄这般信任她了吗?这些事她一问就告诉了她。

    “潼川大案之前在雅间这高琛好似就有到什么潼川攻防图,他还将东西给了那个人,这是”

    沈芷宁想到这儿,心底一惊。

    若她猜的没错的话,那黑袍男子便不是靖国人,应是明国人,那高琛做的一切,就是在将靖国的信息给明国,或者,通敌卖国。

    而秦北霄方才,高琛是被放回吴州当诱饵引出主谋,主谋自也是有着这等罪名,沈家上一世也是以这个罪名落狱的,难不成这事与沈家也有关系?!

    她重生到现在,就是当下,如此直接的接触到与上一世事件相关的信息,或许,或许弄清楚了,沈家还能躲过这劫。

    她整个人都开始紧张起来,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秦北霄,那黑袍男子逃了,现在也断了线索,你有没有想过查一下沈家?”

    沈家肯定有问题。

    但她不信一切真的就是她那攀炎附势的大伯所为,沈渊玄没这胆子没那能力一个人策划通敌卖国的事。

    背后定是还有人。

    她也不知道大伯有没有冤情,但当时确实在沈家查出了通敌卖国的书信,现在无藤可摸,可以顺着沈家摸下去。

    她觉得自己已经疯魔了,可直觉觉得这个方向是对的。

    秦北霄现在追查案件,必是朝廷下的命令,这个命令除了当今圣上会下,恐怕也没有其他人了。

    那最后定不会落得那个下场了吧。

    沈芷宁完,认真地看向秦北霄,而他却是轻笑:“是要大义灭亲了吗?”

    沈芷宁急了:“我是认真的,你别”

    “已经在查了。”沈芷宁的话还在嘴边,又听秦北霄这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