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香市(下)
让这女子一次,接下来他是不会让了。
这般想着,单久望立刻看向台上的厮,口气不善:“还不快些念下一题?!”
后面的老先生又写了一联,厮过去拿上联,一愣后,继而到台前道:“第三联是一道拆字联,上联为——墨。”
墨?
墨能拆什么?上下拆分无非是黑、土。
单久望皱眉想着,这能答个什么字,这既要与‘墨’的上下结构相对应,又要与黑、土相相对应
比起之前的两道简单的,此题甚难。
在场众人也都陷进了思考之中,单久望也没有任何头绪,然而不过一会儿,与方才一样的那道女声又开口道:“我觉着,‘泉’字与之相配。”
泉?
众人听此字,细细默念,再一拆分,便恍然大悟,是配,极配!
墨与泉。
黑对白,土对水。
而且还是这么短的事件便猜出来了,这声音好似与上一题的回答者声音相似,不,就是同人。
又是她?
单久望面微沉,眼神极其不善,怎么又是她?
莫文嫣已高兴得不能自己,脸上都泛起了兴奋的红晕,但性子害羞内敛,压着激动的声音对沈芷宁道:“这对得极好!墨对泉,这是怎么想出来的?墨对泉沈芷宁,我都想不到这处去。”
沈芷宁被莫文嫣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只笑着:“莫管我对得如何,反正赢了那单久望就好,今日这钗符我给你拿定了。”
“沈芷宁,没看出来,你这好胜心还挺强啊!”旁侧的萧烨泽语气带着几分轻快,“不过这联是对的真好!”
江檀温和随道:“是不错,此联又对字形,又对字义,难得的是还是这么快的时间。常听李先生夸沈姑娘,今日这番,果真名不虚传。”
江檀这夸的,沈芷宁更加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下意识余光看向秦北霄,他的目光还在台上,似乎没注意这边。
沈芷宁有些失落,但很快打起精神来,因为下一联又来了。
这一回那老先生写了上一联后,未直接让那厮念出来,而是与那厮耳语了几句,厮频频点头后,走到台前道:“此联可能与各位之前听过的对联不同,此联涉及古籍人物”
“磨蹭什么!还不赶紧念上?”单久望的同窗大声催促。
“是啊?古籍怕什么?我们又并非没有读过书!”
是三人成队,他们与单久望一起,又是在这美娇娘面前,自是不想丢了面子,可眼下去,除了单久望对上了第一联,其余都未对上,怎么能不焦躁?
这两句话出来,其余人也被带起来了,催促着厮,现场一片混乱。
厮连忙开始念:“第四联!上联为——收二川,排八阵,六出七擒,五丈原前,点四十九盏明灯,一心只为酬三顾。”
单久望愣住了。
方才还在叫嚣的同窗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方才的古籍人物,这又是什么古籍人物?什么二川、八阵,怎么听都没有听过?
“这是什么?”
“未听,莫不是胡诌的吧?”
定是胡诌的,这联听都听不懂,什么六出七擒,定是为难他们来了,如此想着,单久望出口怒斥:“这出的什么上联?里面的字眼听都未听过?!”
此话刚落,沈芷宁回答立起:“取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里,变金木土爻神卦,水面偏能用火攻!”
又是她!
在场众人早已记住了这个声音,这下又立马看向她,众人中也有不少是读书人,倒也没有像单久望那般觉着此联是胡诌,只觉得此联颇偏,用的典故又难,偏生这么难的联又是极快地被人答了。
而看到了答题的人,豆蔻年华,还是个女子,更是吃惊,想着难不成是沈嘉婉?还是早就听闻的一些闺秀?
这边猜想是何人,单久望这边已是气急败坏了。
好了给怀中的美娇娘拿下那钗符,没想到竟被这黄毛丫头抢了风头?
“这联出的怪,狗屁不通,还什么古籍人物?来来来,你听过吗?”单久望扯了一旁的一路人,又指了旁侧一人,“你有听过吗?我看就是随意胡诌!根本不想让我们拿到钗符,散了散了,这有什么好答?还听这个黄毛丫头乱答”
话未完,就听到一道鼓掌声,清晰入众人耳,但极其稀拉,甚至这稀拉中不乏奚落与嘲讽。
许是这掌声过于意味不明,单久望都未反应过来,寻着发出掌声的人,发现是莫文嫣与那答题女子身旁一男子,刚一寻到,就撞上了其无情无绪的眼神:“的真好,怎么不了?等着你完。”
不知怎的,被此人盯着,心底竟有些发憷,单久望定了定心神立刻道:“什么?你让我”
“继续,让我看看到底有多厚颜无耻,我看你也不需要读书进学了,好好地在家吃喝等死,等着朝廷派人过来跪下来求你科举试卷怎么出,毕竟答不出是胡诌,那科举试卷怎么能胡诌呢,只能靠你来出卷了。”
“你!”
“怎么,我瞧你是要在女人面前逞威风,如今就对了一联,还不嫌丢人?”
单久望被这话气得血涌到脑门,身子都微颤,旁边的宛娘连忙扶着:“公子”
单久望推开她,又想什么,可上面的厮像是故意似的,这个时候开始道:“各位,那我就继续念下一联了。”
所有人都不再注意单久望要什么,而是专注对联。
单久望憋着那一口气,更觉得整个人都快撑不住,他何曾这般被人当面羞辱过?还是在此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他那美人与同窗面前!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可眼下也只能在接下来扳回一城才算真正出了一口气,而单久望没想到,接下来会是如此,根本没有任何对抗与争抢的能力。
“上联为——生地人参,附子当归熟地。”
“那就,枣仁南枣,吴萸打马茴香。”
“上联,大千世界,弥勒笑来闲放眼。”
“下联为不二法门,济癫醉去猛回头可好?”
接下来无一不是,厮方念完,那女子未过一会儿便立即答上,甚至似乎都没有思索的时间。
随着对上的越多,在场气氛便越浓厚,甚至有人直接鼓掌叫起好来!
“对得好!”
“是啊!”
莫文嫣已完全不在乎单久望那边到底如何,看着沈芷宁一个一个对联对出,她不知怎的,就像自己对出了一样,且在这氛围影响下,兴奋得不得了。
“快来,快来,下一联要来了!”
眼下已经答了第九个,还有最后一个,他们赢定了,沈芷宁也答累了,目光落在秦北霄身上,又缩了缩身子。
不行不行,她知道秦北霄可以,但他这人报复心极强,她这会儿推他上去答,还在这人多的地方回头他定会找会戏弄她。
于是,她笑嘻嘻地看向江檀:“江公子,这着是一队,你要不也答一个?”
旁边的萧烨泽也起哄了:“是啊,江檀,你好歹也是我们读书堂名列前茅的,总得露一!”
沈芷宁一听,好的,萧烨泽也不敢点秦北霄回答。
江檀本想推脱,可又见这二人顶着发亮的眼神看着他,不知怎的,本不愿出面,竟失笑回道:“那就班门弄斧了。”
随后厮念出了最后一联:“上联为——画上荷花和尚画。”
此联一出,沈芷宁微皱眉,到底是最后一联,不简单,乃回文对联又用谐音,正读反读皆一致。
众人念着,很快发现了其中的奥妙,越发觉得难,一时气氛陷入焦灼。
莫文嫣与萧烨泽的那兴奋劲都已经被沈芷宁带起来了,现在都一脸期待地看着江檀
江檀仔细思索了一番,道:“,不知这个可行?”
“”沈芷宁重复了一下,眼睛一亮,立刻替他对厮喊道:“这儿这儿、他对出了,书临汉帖翰林书!”
一旁的秦北霄淡漠的眼神略扫过沈芷宁,不知觉地眉头微皱。
莫文嫣与萧烨泽随着沈芷宁激动万分,无人注意单久望那边了,眼下倒像是过五关斩六将一样,成功了就值得欣喜!
萧烨泽更是狠狠拍了下江檀肩膀:“厉害啊,江檀。”
江檀拱笑笑,他向来平静,可被这几人热闹地包围在其中,眼中的那几分疏离渐少了。
钗符是他们的了,沈芷宁拿给了莫文嫣,莫文嫣笑靥如花,向沈芷宁道谢,随后为了表示喜欢,立马挂在了自己的金钗上。
实际上她就是喜欢的,这是大家伙儿一起努力为她赢了单久望拿下的。
至于赢不赢单久望,她已然无所谓,而人群散开后,此人竟还带着那外室上前来,那外室刚要向她行礼,不知要些什么。
莫文嫣阻止了:“你无需向我行礼,我既不是你的长辈,更不是你的什么人,你何需向我行礼?”
一旁的单久望皱眉道:“莫文嫣,你话这么刻薄作甚么?宛娘以后是要进门的,以后你也要嫁入我单府,她自是要称你一声姐姐,现在她好心好意向你行礼,你倒还摆上谱了。”
“姐姐?当不得。”莫文嫣许是被沈芷宁影响到,都鼓起勇气径直对单久望道,“我不想当她的姐姐,更不会入你们单家的门。”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可是与我正经定过亲,还想反悔不成?”
“反悔又如何,我定会将今日的事如实告诉我父母与族中长辈,到时再请长辈书信于你们单家,将此事了了。”莫文嫣轻扫宛娘的肚子,“这正妻未入门,竟也弄大了外室的肚子,还大摇大摆带出来,文嫣无福消受。”
听到莫文嫣要与家中父母道此事,更要书信单家,单久望脸上出现一丝慌乱,但还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种事怎的还与长辈们,要他们烦心?再了,别一口一个外室,多难听,以后宛娘虽是进门,可你是我唯一的正妻啊,莫文嫣,你怎的这般不识好歹?”
“是,是我不识好歹,那我就不识了,我意已决,单公子,我与你的婚事就此作罢。”
单久望更慌乱了:“作罢?你疯了,我们的婚事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应当以我下半辈子的幸福为重,而不是为了礼教而礼教,单公子请便。”
罢,莫文嫣就拉着沈芷宁走了。
单久望见她如此,脸色很是不好,这单家是祖父为他找的一门好婚事,莫家乃江南大族,颇有声望,这要是婚事真没了,还是这样的理由,传出去就完了!
他想追上莫文嫣,可人早已没影了。
沈芷宁与秦北霄众人离开昭庆寺后,又去其他地方逛了一圈,一行人热热闹闹,除了秦北霄。
而沈芷宁一直用余光瞥着秦北霄,他好似今日心情不快,面容虽是一样的淡漠,但总感觉多了几分沉闷。
沈芷宁趁其他人话间隙,溜到了秦北霄身边。
他淡淡的眼神微扫了她一眼,没任何话,自逛自的,甚至脚步还加快了些,沈芷宁跟上他还颇为吃力。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你不跟不就好了?”
沈芷宁一愣,秦北霄这口气好似真的很不开心似的,她犹豫着,跑到了他前面,问道:“怎么了?你是不开心吗?”
秦北霄目光幽深,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