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应该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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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芷宁将秦北霄拉到一处暗巷。

    临近各大酒楼夜市,虽看似安静沉寂,但总有遥遥传来的喧哗热闹声,昏暗中也夹杂着几分光亮,那是近处酒楼华灯通明。

    停下来后,那攥紧秦北霄衣袖的一松,转身看他的面容淡漠,似是毫无感情的目光扫过她还抓着衣袖的,再与她对视。

    这神情、这眼神。

    他应该很不高兴了,也是,见都不想见到、以后不想有任何牵扯的人就这么一点分寸都没有的拉他过来,正常人都不会高兴吧,更何况是秦北霄呢。

    沈芷宁蜷了蜷指,彻底将收回了衣袖内:“抱歉,秦大人,是我莽撞了。”

    “还知道莽撞?沈姐这举动怕是会让人误会,”他的声音平静,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沉着声道,“罢了,你想什么?”

    沈芷宁抬眸看他。

    他似乎没有在看自己,仅留了个侧脸,照进昏暗巷中的微弱灯火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就算在如此温和平静的环境内,还存着那分压迫与侵略。

    他变化大呢,也不能大,毕竟五官都长在那儿,与在吴州时没差,可他变化不大,却是大的,无论样貌个子还是整体气势,若之前还有点少年的气息,如今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但不管是之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这三年来,她想的都是秦北霄。

    她想什么,想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可她知道他不会喜欢听的,他都不喜欢见到她,许是恨极了她。

    更何况,她也不能与他过于亲近。

    压下心中一切波澜,沈芷宁道:“方才在如意楼,多谢秦大人相助——”

    秦北霄暗沉的眼神扫过来、径直断了她的话:“你就只想这个?”

    沈芷宁一愣,随后点了点头:“是,毕竟如果没有你的帮忙,那二人也不会那些话来,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秦北霄的脸色越来越沉,用着肯定的口气:“你把我拉来,就只是为了刚才的事是吗。”

    随后,他顿了顿,语气阴寒:“那大可不必这般隆重地拉我过来,你也误会了,我没有任何要帮你的意思,若真要帮,何必等到后来,早在他们前面辱你之时就出面了。”

    这句话的意思,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沈芷宁低头垂眸,轻轻哦了声:“也是,那确实是我误会了。”

    其实她今日是很高兴的,特别是他后来出现的时候,就算她不能对他,更不能对任何人承认,但她心里还是极为清楚明白,那一刻有着无法掩盖的欣喜。

    欣喜他或许就是在帮她,可他的话将她暗存的喜悦一下子浇灭了。

    得没错,以他的性子真要帮,又怎么会等到后来,那些人不是早就开始对她出言不逊了?他的性子,圈在地盘里保护的人又怎么会容许别人上一个字。

    除非已经不在他圈的地里了,他丝毫不在乎了。

    沈芷宁忍着喉间翻涌上来的涩意:“真是不该的,扰着秦大人了,先告退了。”罢,转身就想走。

    她想快点走。

    不要再在秦北霄面前丢人了。

    再待下去,恐怕还会再丢人。

    然而转身的那一刻,人被硬生生拉了回来,腕被他给钳制,他似乎借着灯火在认真看她,可那眼神还是冷的:“沈芷宁,你在哭吗?”

    这句问话一出,那本就翻涌的酸涩之意更为汹涌袭来。

    沈芷宁拼命推开秦北霄,想离开,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面容,更不想让他看到即将要泛红的眼眶。

    可秦北霄就是没放开,甚至抓她腕的力气越来越大,声音极沉:“沈芷宁,你哭什么?”

    “我没哭。”沈芷宁稳着自己的声音,尽力将自己隐在黑暗中,不让他发现自己情绪的波动,“我不会哭的,秦北霄,你放开我。”

    她许是真的隐藏得太过于冷静,使秦北霄一时愣了,趁这个发愣时,沈芷宁挣脱开了他。

    秦北霄回过神后,面色从方才的神色不明恢复到了淡漠,好像就从未做过拉住沈芷宁的事一样:“我看错了,也是,沈姐又怎么会是耽于情爱的人。”

    到这儿,他的语气似带了几分嘲讽,随后继续慢声道:“莫急着走,你没有其他的话要,我可还有。”

    沈芷宁立刻抬眸。

    可他未马上开口,昏暗中的男人似乎沉默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胸膛处发出了一声自嘲似的轻笑:“没有其他,是想问问沈姐,若没有余氏的反对、没有顾家的亲事,还会遵守当年许下的诺言吗?”

    沈芷宁身子顿时一僵,浑身的血液涌上心头。

    她张了张嘴巴,好多好多话堵在喉咙间,却不知道该哪一句:“你知道了,她不同意顾家的婚事,实际上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对可没有假如啊,秦北霄——”

    “行了,别了。”他冷厉打断了她的话,眼神中似乎在疯狂压着什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沈芷宁不明白秦北霄明白什么了,实则她都不知道自己了些什么,他的那句话给她的冲击太大了,以至于她都静不下心思考怎么回答他。

    若真的没有那些事,她怎么不会去遵守呢,可她了没有任何意义,难道只是给互相一个安慰吗?可这他不应该早就知道的事吗?

    为何还要问她?

    “秦北霄,我不太明白你。”沈芷宁轻声道。

    “可我明白你,就算没有那些事,你也不会遵守与我的诺言。”

    她并没有那么爱他,他就是她眼中那个可以随时抛弃的人。

    秦北霄的声音沙哑低沉,压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你他妈就是个骗子,是个戏子,从认识的刚开始就耍弄欺骗我,接近我,演出一副动心动情的样子,真他妈演得好啊,你自己都要信了吧沈芷宁,诱我入圈、骗我进套,被你耍得团团转,你是不是也要这么骗顾熙载?是不是也要端着这幅样子嫁去顾家?你现在还与我在这儿私会,顾熙载知道会——嘶!”

    胸膛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沈芷宁要被秦北霄的话弄疯了,方才死命憋住的情绪与眼泪大爆发了出来,像个发怒的兽、径直咬上他的胸膛。

    他的什么话?

    她恨不得就这么咬死他。

    咬死他。

    嘴巴里血腥味与咸味混合了一起。

    秦北霄忍着疼,未推开,等她牙齿的力度了,发泄够了,才伸出左,一把捏住她的下颚,冷声道:“沈芷宁,三年没见,你变成属狗的了?”

    他用的力气大,下颚骨头处被他捏得生疼。

    沈芷宁知道他也气得很,他以前生气就是现在这个神情,阴沉至极,可他现在越是这样,她越是难过,特别是想到刚才的话,滚烫的泪水留在指腹与脸颊缝隙之间,也顺着下去。

    “秦北霄”她挣扎哽咽道,“你不爱我了,现在恨极了我吧。”

    他捏着自己下颚的顿了顿,渐渐松了。

    沈芷宁似乎看见了他眼神中有着愕然、不解还有那么一丝悲痛欲绝。

    只听他咬牙切齿道:“恨你?我是恨极了你,恨得无数次想回吴州杀了你与你同归于尽,与你到地下相互折磨!恨得我看不惯一个顾家的人、见不得一个顾字,特别是那个顾熙载,沈芷宁,你可知道我在京的这几年,要费多大的劲才能不让他的存在折磨我?只要我一想起来,今后他要娶你,要与你同床共枕,当真恨不得,剥他的皮剔他的骨!”

    沈芷宁愣在原地。

    秦北霄眼睛赤红:“我多恨啊,恨你什么都不跟我,恨你根本就从未把我放在心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比我重要,你的师父、区区一个徒弟的名义就可以让你当年就这么放弃我,我今日的话狠吗,没有你当时的一半,你却受不了了,沈芷宁。”

    不是的,并非从未把你放在心上。

    你很重要。

    沈芷宁直摇头:“不是的”

    他轻笑出声,眼眶处红得彻底:“什么不是的,就连方才我问你,没有余氏的阻拦、没有顾家的亲事,你愿不愿意遵守当时与我的承诺,你也是闪烁其词,连一句骗我的话都不肯。沈芷宁啊,我确实恨你,但我也输了。”

    罢,秦北霄再也不肯多什么,也未再看沈芷宁一眼,抬步就往外走。

    沈芷宁摸上自己的面,已满是泪水,回过神追着他:“秦北霄,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他走得好快,也根本不想与她再话了。

    沈芷宁心口仿佛绞在了一起,快速跑过去,紧紧抱住了秦北霄。

    他脚步顿时停了。

    沈芷宁圈着他精瘦的腰,脸颊贴着他温热的后背,感受到他身子僵硬,又听他沙哑的声音:“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你不要走,秦北霄。”沈芷宁圈他的力气加大,哽咽道。

    秦北霄没有话,转过身,沈芷宁害怕他走,将头又埋在了他胸膛前,死死抱住他,一刻也不松开。

    秦北霄无法形容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胸口处涨涨的,喉间也有酸涩之意,他实际上该推开她了,可他不想,甚至就这样被她刺穿心脏也无所谓。

    胸口处一片湿润,许久之后,她闷在那里道:“秦北霄,真的不是那样的,你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可是,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要赎罪我不能忤逆师父的母亲,我得赎罪。”

    完这句话,她抬头,嘴唇已被咬得鲜血淋漓,眼神满是绝望悲哀:“因为是我害死了师父,你知道吗,秦北霄,是我害死他的,我是个灾星,是罪人,应该死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