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在城里的妈妈来电后, 脏孩突然又开始对阮盖以前的到河里抓鱼抓虾有了很特别的执念。一直缠着阮盖带她去。

    她没有告诉阮盖，她终于接到了她妈妈的电话。

    也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天在电话里, 妈妈到底跟她了些什么。

    今年林镇的十月, 太阳依旧高照。

    溪河里玩乐的, 大有人在。

    阮盖想兴许是她见到了别人都去, 便也有了兴致。但从在城里长大的她，去河边玩真的没问题么？

    镇上的河流虽然水流不是很大，但要不是经常接触的，也还是会有意外发生的。

    阮盖就是担心这个。

    所以在这之前她要去的时候，阮盖一直都是拒绝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又卷土重来了。

    “你真的很想去？”

    “对的！”

    “为什么啊。其实也不是很好玩的。”

    在阮盖还是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那会弟弟还没有出生，家里就她一个孩。她的童年生活，还算是比较悠闲和开心的。

    有一起玩乐的伙伴, 天天组团走来走去，不是沿着马路边捡塑料瓶子, 就是去饭店门口捡啤酒瓶盖；甚至还可以一块去正在建新房的地方捡生锈但可以卖到钱的铁钉。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背着大人去做的。

    大人们也都有自己为了生活要忙的事情, 并不能做到无时无刻陪在孩身边, 这附近长大的孩基本都是属于散养的状态。

    天亮了放出去，天黑了就自己回家。

    经常大家都晒得脸蛋通红, 为了避免回家挨骂, 在回家前都会去一趟河边。洗去身上所有的污渍，甚至还试图洗去太阳晒过的痕迹。

    尽管看起来很蹩脚。

    但回回都见效。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其实忙碌了一天的大人，并没有多余的精力跟他们计较这一天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你以为瞒天过海，其实是对方并没有在意。

    后来, 一起玩的伙伴里，有家里挣了钱，在城里买了房子，不住镇上了；也有父母外出工，一块给带出去了；也有跟她这样，突然性格就变得沉默不知该要如何去坦然去面对周围的。

    就这样，日常联络的感情，便淡了下来。

    玩的分队散了后，阮盖也有自己偷偷一个人去捡过瓶子。

    可怎么也找不到当时大家一起去捡的那种感觉。

    所以当她那天，在马路上看到自己一个人背着袋子在捡塑料瓶子的脏孩时，她放佛看到了以前的样子。

    才会特别心疼。

    -

    最终，阮盖扛不住她的软磨硬泡。

    答应周末放假就带她去河边玩，但前提是，不能下水，只能在岸边转转。

    见阮盖松口，脏孩猛点头。

    “没问题！”

    镇上有一条很长的河流。

    是所有溪河汇聚而成的，一路向北。

    镇上的居民都叫这条河流“向北河”，平日里镇上在这条河流附近的居民，洗衣洗菜一切起居日常需要用到水的地方，都依靠这条河流。

    阮盖的时候，还和伙伴们到河里游过泳。

    天很蓝，水很清。

    一起玩乐的伙伴们笑得很开心。

    便是儿时的记忆里。

    没有任何杂质。

    自从伙伴们陆陆续续断了联系后，她便再也没有重回旧地。

    尽管那条河流，是养活林镇这一方水土的命脉。

    到了周末出发要去向北河前，阮盖想了想还是跟老莫他们了声，要带脏孩去河边玩。如果大人不同意的话，不管脏孩怎么折腾，她都不会带去的。

    但老莫听后，一脸欣喜：“可以呀，这怎么不行。”

    阮盖愣了一息：“不会觉得不安全么？”

    在阮盖的记忆里，好像不管是她家里的大人，还是住这附近的家长，都特别反感家里的孩在夏天时候，都特别喜欢去玩的河边。

    老莫笑着：“孩子要是自己一个人去，肯定会担心啊。但有大人照看着啊，去走一走，玩一玩，也不是不可以。”

    “大人……”

    “老莫你的是我吗？”

    老莫给了她一个非常信任的眼神，“在我面前，你当然是个孩，但是在度轻跟前，你就是她的大人。可以顾她周全的那种。”

    阮盖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还是第一次听人家这么起她呢。

    -

    得到老莫的肯定后，阮盖就带着脏孩出发了。

    脏孩一路很兴奋，拉着阮盖的裤脚边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到最后，脏孩突然沉默了。

    阮盖看向她，觉得疑惑。

    怎么突然不了。

    好一会，她才缓缓抬头，看向阮盖的侧脸。

    “盖盖，你觉得我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么？在你的陪伴下，开心快乐地成长为大人。”

    阮盖身子一顿。

    最近这几天，阮盖一直都觉着她不太对劲。像是有话想要对自己，但又不肯开口。

    直到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阮盖心里有了底。

    “可你，更需要的是，你真正意义的家人对你的陪伴和付出呀。以及，实现你梦想需要的环境和条件。”

    “在这里，你是寻求不到的。”

    阮盖完，脏孩“哇”的一声就哭了。

    “你是不要我了吗，盖盖。”

    “不是的。”阮盖摇着头。

    “是你一定要朝着前方走，去实现属于你自己的梦想。去做让你自己觉得开心的事情啊。”

    脏孩泣不成声：“不，我没有梦想。我也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情。我只要你，陪在我的身边。”

    “这就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了。”

    在脏孩的记忆深处，她其实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去学丁舞。

    并不是因为她天生就知道自己想喜欢什么。

    而是因为——

    她的父母都太忙了。

    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她。

    有时候甚至为了怎么照顾她的事情，父母争吵不休。

    她的爸爸妈妈都有自己的工作，经常出门就将她一个人丢在家里。虽然请了保姆，但对她的照顾并不周到。

    也是让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玩。

    有次出了意外，之后，他们便辞掉了保姆。

    刚好凑巧，住的附近有拉丁舞的培训班。

    要是爸妈都不在家的时候，她就被送去拉丁舞班上课了。

    她每天都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爸爸妈妈下了班，陪在她的身边。

    可她知道，那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他们通常都会加班到很晚，有时候即便爸爸提前回来了，也还是忙他自己的事情。

    只有她的妈妈，会给她做好吃的。

    会强撑着困意给她讲故事，会在她被蚊虫叮咬了，耐心地给她喷花露水，会在她害怕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给她怀抱。

    那天从城里来到了林镇，她大哭，想要回到城里。

    其实并非是不舍得城里的生活，而是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她需要是，仅仅就是陪伴那么简单。

    在父母都不能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就将希望，寄托在可以让她特别开心的拉丁舞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阮盖会告诉她，这是你的梦想。

    将来你要到更大舞台，让更多的人看到你。

    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在脏孩完自己没有梦想的时候，阮盖蹲在地上，轻轻扶住她的肩膀，道：

    “你有的，只是你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你身上拥有的闪光点，那是多么宝贵的天赋。我知道你还，你不知道这些，但我是大人了，我必须要让你知道这些。因为这可能会改变未来以后的生活。”

    “林度轻，你知道了吗？”

    林度轻这个三个字，只有阮盖很认真跟她话的时候，才会喊的名字。

    脏孩慢慢止住了哭声。

    脑海里会想起那天妈妈给她电话时的话：“度轻啊，你在外婆那里生活得还好吗？想妈妈了没有。妈妈很想你。舞蹈班的老师，也很久没有见到你了。等过段时间，妈妈就接你，还有外公外婆一块回到城里，好不好啊。”

    脏孩沉默了许久，只是一直落泪。

    “那到那时候，你还会记得我吗？”

    阮盖笑了笑：“应该是你，还会记得我吗？”

    脏孩自信一笑：“我当然会记得你了。”

    那我也不会忘记你啊。

    阮盖在心里回到。

    -

    向北河很快就到了。

    向北河两岸由一座大桥连接，河边两岸铺了很多石碑。

    用来方便村民们日常起居的用水。

    脏孩来林镇这么一段时间，其实都还没有好好地在林镇周边走过。她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目送盖盖去上学，等盖盖回来，去找盖盖玩。

    盖盖的出现，让她遗忘了最初来到这里的悲伤。

    所以她没有办法想象，离开盖盖后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

    站在河边，望着无尽头的河流，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

    阮盖的目光也顺在了哗哗逝去的河面。

    果然，水是往低处流的。

    就在她出神的瞬间，原本站在岸边的脏孩，正在一步步朝着有水流的河滩走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脏孩已经下了河。

    她想也没有想地朝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可还是晚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　　阮盖：“那你会忘记我吗？”

    脏孩：“不会。”

    阮盖：“那我也不会。”

    怎么总觉得太信誓旦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