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脏孩的床上, 阮盖怎么也睡不着。

    折腾了一天的脏孩明明已经很困了，但还一直在找阮盖话。其实也是想转移阮盖的注意力。

    今天发生的事情，她应该都看到了吧。

    唉。

    她也没有想到奶奶会动手她, 自从时候她闹腾不听话被妈妈扇了一个耳光后, 她明白自己要乖。所以已经很多年, 都没有过这样的冲突了。

    谁知道今天她那倔强毛病又犯了。

    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偏偏还倔强得要死，一定要从别人口中得到一个道歉。

    可是那些人，他们真的都知道道歉是什么吗？

    冷静下来的时候，阮盖想想，真的挺没有必要的，还让自己白白挨了一耳光。

    如果当时不是脏孩她们过来，自己一个人又该要怎么办呢？

    “盖盖，今天我不是故意你奶奶的。”话题到这里时，脏孩眼皮都在架了, 却还不忘总结今天发生的事情，“但我当时真的特别生气, 她凭什么盖盖你。”

    凭什么。

    阮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质疑。

    家里的大人, 不都认为他们有资格对自己的孩子指手画脚的吗？

    “谁都没有资格动手你, 谁都不可以。”脏孩的眼睛已经慢慢开始合上，嘴巴却还一张一合。

    阮盖想要些什么, 最终咽了下去, 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睡吧。”

    暗夜里，阮盖鼻子一酸。

    眼泪泛了出来。

    但并不是白天的那种委屈，而是一种很特殊的感觉。觉着自己好像被人维护着的那种感觉。

    而且还是被一个五岁的孩子。

    明明她才那么点大，却拼了命地维护自己。

    最后却还道歉，她不是故意人的。

    当时那么多大人站在边上看热闹, 没有一个人真切站出来劝一句，甚至帮她一句话。但凡有那么一个人站出来，对于阮盖来，那刻都不会感觉到绝望。

    可事实就是大人们考虑到的东西，永远都将现实排在第一位。

    对自己没有好处，没有什么利益的东西，他们一般不会轻易插手的。

    阮盖也算是认得清了。

    -

    何乐乐知道这件事情，是她奶奶在饭桌上问起她的。

    何乐乐虽然也是留守儿童，父母都常年在外工作，但她的爷爷奶奶都非常恩爱，对何乐乐也很宠。她想要的，喜欢的，二老都会倾尽全力。就怕她什么都不要。

    家里饭桌上，也没有阮盖家那么严肃，就闷声吃饭。

    她们家喜欢在饭桌上些最近发生的事情，可以是何乐乐学校发生的趣事，也可以是附近邻居之间的事情。

    何奶奶对阮盖的印象很好。

    外界的那些，她有些不太信，就问自家孙女。

    她那宝贝孙女啊可是阮盖的头号追求者，一听这事就炸了，“是谁在哪里乱的啊！胡八道死全家好吗！”

    “怎么好端端地骂人呢。”何爷爷声指责，但也没有不准许这样的声音出现。

    何奶奶圆场：“我就呢，盖肯定不是那样的。”

    何乐乐翻了一个白眼：“奶奶，我跟你，那些胡乱的人，肯定都是嫉妒我盖姐跟莫医生一家走得近。一听人家女儿在城里，就直了眼，什么世面都没有见过一样。”

    “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就能夸大其词。”

    何乐乐平日里稀里糊涂神经大条的，但到了关键事情的时候，她的脑子就异常清醒。

    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就赶紧去找阮盖了。

    她的盖姐啊，永远都是一个受了委屈，也不会跟旁人倾诉的人。永远都是自己默默承受着。

    让人心疼。

    何乐乐知道，自己去找她，她也不会告诉自己什么。

    不定还会觉得自己去找她过于唐突。

    为了不让她察觉出什么，何乐乐索性就拿着作业本，以不会写题为理由找她。

    其实何乐乐去找阮盖，也不知道要些什么。

    事情已经过去好些天了，再些什么安慰的话，也有些于事无补。可她就是想要在这个时候见到她。陪在她的身边。

    -

    那还是第一次何乐乐到阮盖的卧室。

    在这之前，别是卧室了，就连她家里，何乐乐都没有进去坐过。每次都是站在门外和阮盖碰面，聊上几句话。

    但那天，恰好阮盖的爷爷奶奶不在家。

    阮盖跟脏孩在楼上房间看书，听到何乐乐的呼唤后，阮盖下楼，带她上了楼。

    “可以吗？”何乐乐有些不大相信。

    老实，她不是很喜欢阮盖的爷爷奶奶。

    但具体要是为什么，她不上来，反正看面相就不是很喜欢的类型。

    跟她爷爷奶奶完全没法比。

    其实也是何乐乐潜意识里觉得，阮盖没办法出去玩，跟同学不能到家里来玩，都是他们交代的。

    所以，就很讨厌。

    为什么要约束她的盖姐。

    “可以啊。今天我爷爷奶奶他们不在家。”

    “好耶。”

    何乐乐兴奋地起跳。

    阮盖乜了她一眼：“这么开心？我家又没有好吃的给你。”

    何乐乐并不在意：“没关系的啊，我在家已经吃很多了。”开心自然是因为，可以跟盖姐你一起玩呀。

    上了楼。

    阮盖才想起来问她，来找她有什么事情。

    何乐乐讪讪晃了晃手中的数学作业本，“额……”

    “嗯……”

    “就是……”

    “就是，突然想学习了？”阮盖接过话，“还是学一窍不通的数学？”

    “对！”何乐乐傻笑，“我盖姐就是聪明！”

    阮盖：“……”

    “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没有啊。”何乐乐摇头，“就是作业不会写了嘛。而且我们明年都要念初三了，我现在成绩都跟不上。”

    阮盖揶揄：“你这觉悟得，还挺突然啊。”

    “嘻嘻。”

    上了楼。

    快要到阮盖的房间时，何乐乐突然有些紧张。

    跟阮盖认识这么久，想都不敢想，有一天竟然还能到属于她的私人空间。

    “你干嘛那么紧张啊。”阮盖察觉，笑着问。

    何乐乐咽了咽口水：“我也不知道啊。”

    其实何乐乐心里是清楚的。

    从前太过于期待的场景，突然显现，不知是幻想还是真实。难免有些让人无从所适。

    “我房间不脏，你别想象得太夸张。”阮盖开玩笑道。

    何乐乐噗嗤一笑：“我知道哦。”

    上楼转个弯，到了房间的门口。

    阮盖轻轻把门推开。

    屋内——

    脏坐在收音机跟前，在玩老林给她做的积木。

    她周围的一圈，都散着各种各样的玩意，还有她脱下来的袜子。乱乱糟糟的，跟屋内其他摆放整齐的物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占据着阮盖的私人空间，是那么自然。

    这是何乐乐的第一反应。

    “嗨。”她伸出手，不知觉中跟脏孩招呼。

    脏孩抬头，见是自己眼熟的姐姐，也笑着问好：“你好呀。”

    “你们两个还怪熟？”阮盖轻轻挑眉。

    “才没有咧。”何乐乐讪笑着。

    脏孩从一片混乱中起身，朝她们走过去：“姐姐，你随便坐呀，除了盖盖的床呢。其他地方都可以。”

    脏孩代替阮盖同来人交代事宜的样子，有种让人没办法形容的感觉。

    “好。”何乐乐愣愣地点头。

    这时候，何乐乐才开始细细量屋内的摆设。

    跟她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干净、明了、简单、整洁却又让人觉得温馨。

    自己的房间虽然很大，东西也很多，放衣服的柜子、写作业的书桌、还有放杂物的箱子等等，乍看满满当当，却让感觉不到，那种归属感。

    阮盖的房间，就会让人有这样的感觉。

    每一寸空间每个一个物品的摆放，都规划得十分得当。让人瞧一眼，就觉得很舒心。

    就想阮盖给人的感觉一样。

    明明她跟所有人都拉开了距离，可你就是忍不住地想要靠近她。

    而且是那种很本能地想要离她近一些，再更近一些。

    如果一定要有念念不忘的场景，那么这在何乐乐的记忆里，必然占据这非常重要的位置。

    -

    何乐乐没有呆很久，就离开了。

    因为她察觉到，她在哪里，脏孩似乎有些不大自然。

    在她来了后，脏孩就把她刚才坐着那块，比较乱的地方，收拾得很干净。

    坐姿也不像刚刚推开门时那样的随意，而是把腰挺得笔直。

    何乐乐感觉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让她有些不自然。

    除了她以外，盖姐也是。

    盖姐合上了书桌上的课本，专心给她讲题。尽管何乐乐，可以不用讲题的。但她，没事儿，反正也做不了别的事情。

    那天讲的什么题，何乐乐反正是一个没记住。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影响力有这么大吗？

    怎么一个两个都因为她的到来，显得那么不自然？

    直到很久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她那不是影响力大啊，而是——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些人是可以让你彻底放下防备的；而有些人，是必然一定会是带着面具去相处的。但那个面具不是虚伪。而是有的人，你们相处在一起的时候，做什么都可以。

    而有的人，就是不行。

    是需要起精神来，去迎合相处的。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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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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