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盖, 你知道的，我……”

    “其实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活，很多我都是要慢慢适应的。那盖盖你也是要适应的。”

    脏孩抱怨归抱怨, 最终还是乖乖洗了澡。末了, 她察觉出阮盖的沉默, 突然开口道。

    阮盖很意外。

    别是五岁了, 就算是十五岁，能如此清楚出这样的话，都难免让人诧异。

    “你不需要适应这样的生活，这本来就不是你的生活啊。”

    脏孩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阮盖替她擦干身子，疑惑道：“什么叫不是这样的？”

    脏孩甩了甩头发上的水，“这是盖盖你的生活，我想和你一起。我可以去适应，那我的生活，盖盖你也可以跟我一起适应。”

    这样的话听着或许会让人很感动, 但好像没有让阮盖很开心。

    因为自己的生活，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生活, 她也不想身边的人来适应这样的生活。

    “不准再这么想了。”

    脏孩皱着眉, 不是很开心。

    “为什么啊？”

    阮盖如实：“因为我不喜欢。”

    脏孩眼眸闪了闪。

    她的盖盖, 不喜欢自己跟她一起过她的生活。

    脏孩有些哽咽：

    “可我，我只是想告诉你……”

    “我……”

    “我可以跟你一起过你的生活。”

    “那么我的生活里, 也想你出现啊。”

    脏孩没办法很清楚表达自己的意思。

    她想用行动来表示, 阮盖的生活她可以慢慢适应，那么自己的生活，她也可以试着去参与。

    比如，天气冷的时候可以去她家洗澡；想看电视的时候，可以直接过去；老莫煮了好吃的, 她可以不用顾及那么多，拿着筷子就吃。

    就当是自家人一样。

    只是当时——

    阮盖并没有听懂。

    她光想着的，是自己糟糕的生活。

    不能拖累人家。

    -

    第二天清，等阮盖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脏孩的人影。

    这让阮盖有些恍惚，昨晚上她到底是一个人睡的，还是跟脏孩一块？

    阮盖这时候还没意识到，对于昨晚脏孩的那些话，她的沉默回答，并不是脏孩要的回复。

    甚至会让脏孩觉得，其实自己也不是那么重要。

    盖盖连回复都已经懒得应付她了。

    可实际上，阮盖在心里已经有了回答。

    就是没有开口。

    刚好那几天是学校的月考。

    阮盖忙着考试，也以为脏孩是跟其他的伙伴去玩了，没有来找自己。

    经历过mp3事件后，阮盖变得更加沉默了。

    在班里几乎都不开口话，除了跟何乐乐会的多些。

    但也是那件事情之后，何乐乐的举动也跟以往有些不太一样，总觉得她哪里怪怪的，但当被问起怎么了的时候，她也不肯。

    一向神经大条的她，竟然经常性收拾自己的课桌。

    时不时还拿本子记一些文字。

    但都不是记笔记，而是写经常用的笔有几只，是什么颜色的，放在什么位置，本子又有几本这些。

    阮盖记得，这个人压根就不会管这些琐事的。

    怎么好端端跟变了个人似的。

    就明明几乎每天都有碰面，也会话和招呼，可生活的转折，就是来得这么突然。

    但也许并不是突然。

    而是在相处的过程中，我们都以为自己不会改变。

    都以为，我们可以就这么简单纯粹的，一直生活下去。

    所以当转变迎面而来的时候，才会觉得突然。

    大概也就是在一个月之后，在初二上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何乐乐连着几天都没有来学校。起初班里的同学都以为她是生病了，还要去看看她，但隐约觉得不是生病那么简单。

    这之后班里就有人开始，何乐乐好像是转学了。

    有人在，她家里条件那么好，早该转去城里了。

    但也有人反驳，我倒觉得，她突然的离开是因为别的原因。

    听啊——

    何乐乐自从从丢了那个mp3后，虽然是找回来了，但好像又开始丢别的东西了。

    真的假的？

    嘘，别了。

    这时候就会有人看向阮盖的方向。

    阮盖虽然没有回头，她们的具体是什么，她也听不清楚。可是，她能感觉到，应该是跟她有关的。

    十二月的天，林镇已经开始冷了。

    阮盖握着笔的手，冻的紧了紧。

    她还是没有勇气站起来，去跟那些人对峙，争执。她更不敢去想，何乐乐离开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明明，两人家里离得不是很远，她只要去问一问，就会知道，这件事情，跟她根本没有关系。或者，她再去找一找周哥，没准也会好过一些。

    但她都没有。

    而是将自己封闭起来。

    等到她终于抬起了头，想起要去找答案的时候，所有人都离开了。

    包括那个，一直要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世事难料，只身一人，指的大概就是那段时间吧。

    原本陪在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没有一个人跟她过招呼。

    没有。

    一个。

    -

    十二月初的时候，脏孩再次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从那之后，她开始经常性跟阮盖闹变扭。

    大多数时候都是因为一点事，但凡有一点不如她意的，她就会生气地跑掉。那阵子，阮盖已经开始看一些关于医学的书了。

    晦涩难懂的专业知识，让她每个晚上都头痛欲裂。

    也是那时候，阮盖的奶奶不知道从哪里听的，女孩子啊还是去念卫校比较好，不用念高中啊，然后再念几年大学那些的，随便读个两三年就可以出来工作了。

    开始无时无刻疯狂地在她耳边絮絮叨叨。

    包括难得电话回家一趟的妈妈，在电话里，都会跟她这些话。

    明明她可以很委婉地，现在还是初二，不着急的想这些远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耳根子变得很敏感。

    听不得旁人半点不合她心意的话。

    她甚至很偏激地问出话：“你们要是不想供我念高中，念大学你们就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真没必要。”

    争吵。

    无止休地争吵。

    孩觉得大人偏心，重男轻女。

    大人觉得孩不切实际，叛逆无理。

    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堪一击。

    她甚至在面对脏孩的无理取闹时，不再是包容和接受，而是觉得有些不耐烦。

    过去那些信誓旦旦，好像在一刻，化成了乌有。

    脏孩呆住。

    她完全没有想到，向来温柔的盖盖，会对着她吼。

    会对她，你闹够了没有，你烦不烦啊。

    完这些话后，阮盖自己也懵了。

    她不是故意要这么的，当时她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她想让自己变得更好。

    快点独立。

    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可却忽略了，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办法摆脱眼前的生活。

    她那一点点攒起来的底气，在面对生活漩涡的时候，完全不堪一击。

    甚至觉得，她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没有被爱的资格，也没有爱人的资格。

    这回脏孩没有哭。

    而是丢下一句，“我再也再也不要理你了！”就跑开了。

    等阮盖回过神想去找她的时候，根本找不到她的身影。

    也不在家。

    也没有去找她的伙伴玩。

    阮盖的情绪在顷刻间爆发。

    眼泪水直流。

    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很能忍的人，可在此刻，她觉得自己如蝼蚁，卑微，弱，不堪一击。

    她四处都找她，甚至还找到了郑博家那边。

    阮盖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找了这么多的地方，天都已经黑了。

    也没有想到会撞见郑博。

    她抹了把眼泪，准备避开。

    却被郑博拉住。

    他没有问她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阮盖的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郑博，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你自己可以走回去吗？

    他一直都记着，不能太靠近她家。

    阮盖红着眼，所以一直低着头。

    “谢谢你啊。”

    在她谢谢后，郑博并没有回复。

    她也始终没有抬头，所以根本就没有看到站在她跟前，郑博的表情。他的眼睛，也红了一圈。

    最终，他轻轻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

    拍拍她的肩膀，“要好好的。”

    在阮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他立马转身离开。

    阮盖站在原地缓了很久。

    这是她第一次和异性这么近的距离。

    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又好像是没有什么感觉。

    -

    那天到最后，阮盖都没有见到脏孩。

    但她跟老莫确定了，脏孩已经回到家，躺床上睡觉了。

    她应该不管她有没有睡觉，上楼去看一眼，哄一哄她的。可是她没有。

    她自己眼圈还是红红的。

    她担心自己这样的状态哄不好脏孩，其实更害怕，脏孩不想要见到自己。

    “那我先回家了，明天再来找她。”

    老莫欲言又止。

    最终点点头。

    “没什么事情，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明天就好了的。”

    “嗯。”

    阮盖转身离开。

    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

    那天，她出去找脏孩的同时，脏孩一直在两家门口正对的路等她。直到，她看见那个男生一把将她拥在怀里后。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转身，对老莫：

    “外婆，走吧，我们回家吧。我困了。”

    我们通常都孩子什么都不懂。

    可实际上，孩子懂得并不少，甚至在有些时候，会更加敏感一些。

    作者有话要：　　#这大概就是年少一无所时，那种让人心疼的感觉吧。#

    也是突如其来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