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李希岑敛了嘴角自嘲的笑,透过微弱的光看向他。
依旧是那么美好的一个人,温柔平和,总能用简短的几句话触到她心底最难言的地方。
他身后不远处,傅成煜和苏琼月并排蹲着,两人嬉笑怒骂,好不快乐。
李希岑心里一动,眸光颤了颤,看向林宁灏的眼神满是动容,“宁灏你,若是我们在一起,会像他们那般开心快乐吗?”
林宁灏全身僵住,耳边响起一阵低鸣,他紧张地下意识拍了拍大腿,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苏琼月此时正挽着傅成煜的胳膊撒娇。
他木讷地看向李希岑,弯身和她处在同一水平线上,出口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些许颤抖,让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希岑,你,你方才什么?”
李希岑向后退了半步,刻意避开他满怀期待的眼神,淡淡道,“没甚,不过鬼迷心窍了下,你只当是个玩笑,听过忘了便是。”
“希岑……”林宁灏无力地唤她一句,一时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出不来。
那种当头棒喝的感觉让他顿时无所适从。
李希岑眼神黯淡,听他凄凉的声音,心口的位置微微泛疼,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他有自己规律美好的生活,她进不去;而她灰暗看不到希望的世界,她不想让他踏足。
他救不了她,这个世上,没人能救她。
所以那些不好的,黯淡的,都让她独自承受便好。
李希岑回头看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很浅,“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林宁灏虽心中悲戚,可转念想想,当初陆云旗也是花了整整三年才换得她一个沉默的应允。而自己同希岑之间不过半月的相处,她怎会那么容易就向自己开心门。
方才那句,许是她想起母亲时不经意流露出的脆弱。
好在,她瞬间的脆弱,瞬间的不设防备都在他面前,都由他一并接受。
“踢踏——”林宁灏还想着,便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的沉闷声音。
像是鞋底大力拍击地板的声音。
他循声看过去,李希岑此刻正蹲下身将右脚的鞋子脱下挂在手上。
他看着她明显一高一低的脚,忽然意识到方才那声是她走路时鞋底掉下来后发出的。
看她微红着脸却依旧板着的表情,他忍不住笑出声。
李希岑转身看他,眼里的寒光像是千万条冰柱一般朝他发射过来。
林宁灏讪讪地敛了笑,皱眉走到她身旁,“鞋子坏了?”
李希岑不做声,只默默地看着他。
林宁灏无奈摇头,许是自己在她面前太过好脾气,才让她连求助时都端着这样一副清冷的模样。
林宁灏叹口气,温声劝道,“希岑,你这样一言不发,我怎么能知道你到底想我如何帮你?”
“我……”李希岑一时语塞,她并非不吭声,只是方才实在尴尬,她满心都在想旁边路过的人会如何看她,自然没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欠妥。
她轻咳一声,声道,“你可以扶着我吗?我想将鞋子一齐脱了走。”
她这样一高一低非但走不了路,还容易引得大片的注意。
“好。”林宁灏嘴角带着淡笑,牵过她微凉的手,看她弯身下去将另一只脚上的鞋一道儿脱了挂在手里。
“走吧。”
林宁灏探过手揽着她的肩头,将她身上的重量压在自己手臂上。
李希岑每走一步都忍不住蹙眉往下看,看得久了抬头时还会不好意思地朝周围望一圈。
那模样,只让林宁灏想起一个词,‘掩耳盗铃’。
李希岑整个人窝在林宁灏的胸前,郎才女貌,鸟依人的模样惹得周围过路的人侧目,有些人甚至还指着她,声同旁边的人议论。
李希岑只觉得愈发尴尬,虽然听不见他们都在议论些什么,可她大抵猜的到,是在自己的鞋子。
她清冷的气质终是被这样的场面压下,她侧头将整张脸埋进林宁灏的肩窝处,急促的呼吸喷薄出的温热气体透过身上的衣袍贴近肌肤,将他搅得不会思考。
他顾不得许多,忽的弯身下去,手臂绕过她腿膝盖处,在她惊呼声中将她整个人横抱起。
周围响起一片喧哗。
李希岑红着脸,被林宁灏抱着动也不敢动。
待人声逐渐淡去后,李希岑才从他怀里抬起头,放开他被她抓紧蹂.躏地一团糟的前襟,怒道,“宁灏,你快放我下来。”
林宁灏依言而行,将她放在光滑的地面上,喘着气解释道,“方才见你恨不得将脸蒙起来的模样,就知道你还是脸薄,而且这地崎岖不平,你光脚踩着会疼,索性便将你抱过来。”
李希岑沉默半晌后眨了眨眼,面无表情道,“确实踩着脚底疼。”
林宁灏淡笑一声,“我送你回去?”
李希岑颔首之际,林宁灏再度弯身将她横抱起。
四周寂静,李希岑自然不会再受他摆布,蹬着那条没有受伤的腿,羞赧着抗拒,“宁灏,你快将我放下来,一会儿若是被人瞧见可如何是好?”
林宁灏不为所动,温润的声音带着强硬,“腿伤着了还蹬什么?这条路我幼时常走,人少还可以直通李家酒馆,你放心便是。”
闻言,李希岑终是妥协,她停住了动作,一手搭在自己身上,另一手拘谨地贴着身侧的位置,整个人呈现出紧绷的状态,只是看着就觉着极不舒服。
林宁灏无奈,垂眸正好看见她扑闪的睫毛,还未开口便听怀里的人轻声提醒,“宁灏,到了,可以将我放下来了。”
他回神,收回看向她的目光,将她心放在门口,单手扶着她,朝窗柩处望了一眼,轻叩门时问道,“怎么就灭了灯?你父母平日里也这样早歇息?”
李希岑摇头,“许是出去了吧。”
身后有孩童嬉闹的声音传来,林宁灏闻声回头,见着李父牵着一男童,旁边还跟着一位女子。
看起来,该就是希岑的后娘和弟弟了。
“伯父。”那一声‘伯母’也不知到底该不该叫出口,索性噤了声,目光转向旁边依旧背着身的李希岑。
她侧脸弧度平和,看不出喜怒。
“这位是……”夏曼问道。
“哦,这位是靖水楼的掌柜,林宁灏。年少有为,仪表堂堂。”李父赞不绝口,看夏曼眼底也浮现出一抹赞叹之色后,招呼道,“来来,快进去,出去玩了一天也该累了,宁灏,进来喝杯茶坐坐。”
林宁灏颔首,抬脚要进去,却被一旁沉默的李希岑抢了先,“爹,宁灏他也挺累的,您别留他了,让他早些回去休息吧。”
李希岑拒绝的果断,甚至一度开始推搡林宁灏,那样子,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希岑,怎么这样话呢?真不懂规矩!”
林宁灏不解,知晓她事出偶然必有怪。只是今日送她回来,其实也是事出有因,所以此刻他并未顺从她的话,而是道,“伯父莫要苛责希岑,她也是担心我太累才想让我早些回去歇息,是好意。不过既是伯父邀请,那晚辈自然不能驳了长辈的面子,就是再累,这茶也是该喝的。”
李父同夏曼交换一个眼神,两人脸上都带着笑,“这就是了,来,快进来。”
李希岑冷冽的眸光看向林宁灏,他到底想做什么?他不是看不出她父母对他殷勤,他这般上赶着撞上去,是想做什么?
“别这样看我。”林宁灏被她生冷的目光看得有些委屈,有意示弱道,“我不过是抱你抱累了,想讨口茶喝。”
“……”
“肯让我进了吗?”林宁灏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道。
李希岑听他暧昧的语气,忍不住蹙眉,用手肘轻轻顶了下他的手臂,不满道,“你若是想进便进,方才我阻挠也不见得你顾忌分毫,怎的眼下反倒还来询问我的意见?我若是不肯你跟着进去,一会儿挨骂受累的可不又是我了?”
“那自然是你的错了。”
“你……”
“快进去吧。”林宁灏见她气红了脸,见好就收也不再逗她,轻声催促让她快些进去。
自己跟在后头,看她端庄挺直的背影,嘴角勾着宠溺的笑。如今她虽心门未开,可也终于不像从前那般清冷拒人千里之外。
“宁灏,来,快坐,尝尝我方才沏的茶。”李父招呼他坐下,夏曼去楼上哄李环还未下来。
李希岑坐在二人对面,看着自己父亲满脸殷勤地给林宁灏倒茶,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唇瓣,心里一时不是滋味。
“岂敢劳烦伯父动手,我自己来便是。”林宁灏低垂眉眼,恭敬道。
“无妨。”李父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执意为他添茶,“虽我是你的长辈,可在酒馆经营中,却是你更甚一层。”
林宁灏在李父不注意时将手边的茶盏推给李希岑,抬手给自己又拿了个空杯子放在面前。
李希岑错愕地抬头看他,后者目不斜视听着李父天花乱坠一通奉承。
她低头,嘴角止不住扩大,葱白的手指把玩着杯沿,想起他方才在门口的那句‘讨口水喝’,才知道不过是他在鬼扯。
意识到自己笑得有些失态,她敛了笑,继续听着二人之间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