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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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基地之后,谢冬荣第一时间被叫去做了身体检查,而我被确认没事后,就被早早放走了。

    刚出医务室就看见了裘星文,他醒了,虽然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看他脸上的表情,像是挺有精神的样子。

    “嗯……”挠了挠脑袋,他走到我跟前,显得比往常要局促,“我听了,我在病房的时候,你还照顾我来着……”

    看着他的表情,我直呼不妙,连忙摆手做推拒状,“喂喂喂,不会因为这个你就要爱上我了吧。”

    裘星文被我噎得不轻,“什么啊!”着,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不是啊!我只是对你表达感谢,你想哪儿去了!”

    有了这一出,我俩之间的氛围便瞬间轻松起来,裘星文连问我传言是不是真的,还比划出一个非常夸张的手势,问我是不是一下子徒手爬到了足足有两层楼那么高的机甲上。

    我听得略微汗颜,不管怎么,两层楼也太夸张了些。

    “话,你也忒弱了点儿,才训练第一天呢,怎么就倒下了。”

    像是勾起了裘星文不好的回忆,他面色苍白地摆手,“我也不知道啊,一到这地方来就浑身不对劲了,估计后面几天也够呛了,现在倒是还好,但恐怕一座到机甲上……”

    亏这子还是机甲战斗专业的,“多好的机会啊,就被你浪费了,我还怪想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呢,你能不能给我拍个照……”

    正着,就见满面写着担忧的谢凝白自我身旁匆匆走过,方向是谢冬荣所在的检查室,我和裘星文相视一眼,最终是他开口:“要去……掺和一下吗?”

    按照我惯常的心态,怎么也不能让谢凝白当着我面下手的,但当时,没由来地感到很安心,内心似乎十分笃定谢冬荣不会跟她有什么实质性的发展,于是便状似豁达地揽住裘星文的肩,“不管她,走,去你寝室游戏。”

    游戏期间没什么好的,只是到了查寝的时候还没收住,一不心被教官当场抓住了,我倒还好,裘星文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顿,被什么不认真参与想游戏就卷铺盖滚之类的话。

    “之前还看你有点天赋,努力,是个好苗子,现在觉得自己比不过人家,反正选不上,所以自暴自弃了是吧?”教官声音跟火炮似的,分外炸耳,裘星文缩着脖子听,就差直接将愧疚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寝室门大开着,地方不大,声音能传很远,不一会儿为,前来观望的几个同学便将寝室门口团团围住,教官见人来,训得更欢了,足足骂了有十多分钟,显然是想杀鸡给猴看了。

    看裘星文那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起来的样子,我的内心也不太好受,毕竟玩游戏是我提出来的,某种方面来,是我害了他。

    教官走后,裘星文顶着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静默了良久。

    “对不起啊……我……”我话还没完,裘星文就转身将游戏主机拔掉,用十分重的力道,连同手柄一起放在了我的手上。

    我懵了,裘星文垂下眸子,红着眼睛跟我:“你拿去吧,等回咱寝室之后再还我……”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忍痛割爱。

    “不是,你没必要……而且这是因为我才让你……”捧着游戏主机和手柄,我有些不知所措,平日里裘星文很少露出这幅表情,一时之间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没有,是我第一天先邀请你的……”大概是越越伤心,裘星文眼睛越来越红,估摸着刚刚被教官当众教训这件事给他的击实在是太大,再加上今天只有他一个人被送回来的事……

    “教官得对,作为替补,来的时候我都不觉得我会被选上……就有些得过且过吧,然后看见你那么想去,对机甲那么感兴趣,再看看我,我太挫了……”约摸是到了伤心处,裘星文嘴巴一瘪,随即落了泪。

    裘星文是被爸妈宠大的,在外几乎没受过什么委屈,虽然平日里的一些细节能够看出他有些玻璃心,但大多数时候,我所面对的都是他肆无忌惮放肆傻笑着的时候。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落泪,一时之间不免愣了神,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将裘星文的头按到我的肩膀上,拍着他的背,听他一遍遍着自暴自弃的话,我开始尝试用平日里安慰老妈的方式尽力安抚他。

    平日里爽朗的少年,一但脆弱起来还真是令人招架不住……

    他把我肩上的衣料都给哭湿了。

    我想,可能哭一哭更有助于压力释放吧。

    当我拿着裘星文的游戏主机和手柄站在自己寝室门前的时候,才迟迟意识到事情不太对。

    最终裘星文还是执意将游戏机给了我。

    不知道看见了谢冬荣会是个什么反应。

    进门的时候,谢冬荣全身上下只裹了一件浴袍,他蹲身,正去捡地上的一个东西。

    他的肉体总是会给我很大的冲击,当他转头瞥过来的时候,我脸红了个彻底。

    然后我就发现他拿在手指间,刚从地上捡起的,是我包里掉出的零件。

    剧烈的心跳,我自己几乎都能够听见了。

    谢冬荣先是盯了一眼我手中的游戏套组一眼,后才缓缓踱步走过来。

    不知为什么,我很紧张,紧张到无所适从,是连呼吸都忘了也毫不夸张。

    他的阴影全然笼罩住我,目光微转,在我肩上略略一顿,蹙眉,随后嘲讽似地一笑,“还哭了?”

    很快认出我肩上的是泪渍。

    他的是裘星文。

    “你知道了。”连忙回过神,我越过他,将主机放在室内的桌上。

    “做完体检,路过他寝室门口,刚好听见。”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谢冬荣的语气颇为悠然自得,十分轻易地能够看出,对于裘星文的遭遇,他的态度是幸灾乐祸。

    “体检结果怎么样?你没事吧?”我问。

    略一摆手,谢冬荣显然不想延续这个话题,越过我,坐在床沿,把玩着手中的零件。

    “本来还想和你一起玩游戏来着,现在不敢了……”略一讪笑,我盯着他手中的零件,忽然很想抢过来,感受感受滞留于其上的,来自他的温度。

    “教官不会因此教训我。”斜了斜嘴角,谢冬荣将零件抛高又在它落下之时攥入手中,“对我而言那是适当娱乐,对于弱者而言那就是玩物丧志。”

    这次,没有任何避讳地,他在我面前毫不掩饰地表达出对于裘星文的鄙视。

    裘星文是我的室友兼好友,我不希望他被恶意中伤,就算那个人是我喜欢的人,就算他的部分是事实……

    “这样不太好吧,裘星文是我朋友……”

    再次上抛零件并接住,谢冬荣毫不犹豫断我:“你是在教训我吗,陶树?”

    “不上是教育,这只是我的直观感受。”我尝试令我自己硬气起来,但因为底气不足,我做不到。

    “但那是事实不是吗?”谢冬荣眯起眼,他终于完全剥开外皮,不加掩饰地展露出对于他人的恶意,“你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我。”

    “裘星文从来也没对你怎么样吧!我只是觉得这样实在是没有必要。”完后,我觉得我的语气有些过重了。

    谢冬荣看着我,像是完全洞悉了我的想法,“就因为今晚上他在你面前哭了,所以你就疼他了,毫不犹豫为他话,是吗?那你仔细想想,那个裘星文就没有在你面前过我的不是?你知道他不喜欢我吧。”他的语速变快,听得出他正极力压制的怒意。

    心中明明有一堆话要,可看着谢冬荣的脸,忽然之间,我词穷了。

    我无从反驳,因为他的是事实。

    仔细想想,我都有些不明白我们究竟在吵什么。

    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跟他那种话。

    好像,只要是在我身边的人,谢冬荣一律都不喜欢,先前我还以为他是在吃醋,但久而久之我就知道,他只是十分清晰地认识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而已。

    他已经够讨厌我了,他不希望我再将一些他更讨厌的人纳入他的视野,惹他心烦,仅此而已。

    心中虽是这样明白着,但嘴上不能输,我笑了笑,问他:“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

    我完这话后的好几秒,谢冬荣都没有什么反应,随后像是终于明白了我在什么,他抬手,将先前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零件往前一抛,零件脱手,很快,稳稳当当,丝毫不差地落进了房间中的垃圾桶里。

    “你愿意想那么多,我也不介意。”完,像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一般,他拉上了床边的挂灯,窝进被子,闭上眼。

    站在原地半晌,不久后,才终于想一般,挪动脚步,抬手,将我床头的灯关上。

    “晚安。”我这么跟谢冬荣。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忍不住自嘲。

    难道是在机甲内的那一晚让我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终于有所提升吗?

    我早该知道的,我的靠近,他从不准许。

    就像是永远悬在脑袋上空的胡萝卜,先前的那一晚,是他偶尔会施舍给我的,距离最近的时刻。

    而我就是那个永远试图高高跳起,渴望有朝一日能够咬到胡萝卜的,可怜的兔子。

    作者有话:

    明天休息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