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电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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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都在为了磐石的“放生”工作做准备。

    母舰距离目的地愈发地近了,现在,在最前端的母舰操控人员那边,已经有了阿穆特星的具体影像。

    阿穆特星正在向人类招手。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人类就像是终于发现了新大陆的投机者,他们以翘首之姿期待着接下来的每一种可能,瞧见机遇?发财?这是他们从渐近的阿穆特星上所看到的。

    而那些期待着着战斗,等待着上级命令的士兵们,就如同一尊尊被调试好的器械,被放在中层的训练营中不断调试。

    也有感到家乡将近,肌肉里的每个细胞都宣泄着躁动的人,譬如磐石。

    而那些惯常忧虑的人则是少数,譬如我。

    其实这个时候的忧愁是毫无用处的,我知道。

    但我这颗没用在正途上的大脑,就是喜欢思考那些无意义的事。

    大概很少有人会同情心泛滥到为另一种族的生存状况而担忧吧。

    我原本也认为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也向来觉得那些吃着猪肉还猪可怜的人是多此一举。

    但就在现在,这种忧虑却实实在在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就算人类全然统治了另一个星球上的另一个种族,又当如何呢?

    我们到达阿穆特星,是会将阿穆特人们屠戮殆尽,还是会像贵族仆役平民一般,去仆役另一个种族?

    是否会复现奴隶社会的所发生的一切,然后再像曾经的历史那般,再将这一切推翻呢?

    这么来,无论人类的领土扩张到哪里,发展的进程或许终究是一个闭环。

    ……不对,我在想什么呢?

    抱住脑袋,我笑了笑。

    恐怕磐石知道了都得笑话我呢。

    结束工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按照往常的时间,这个点是应该睡觉的,但我还是得去跟谢冬荣见面。

    并非我不想见他,是介于想见与不想见之间的那种心情,反正就……一半一半吧。

    心脏的悸动告诉我,我是想见他的,想摸摸他的脸,跟他话,然后和平地相拥而眠。

    但很遗憾,我跟谢冬荣并非那种关系。

    见了不久就得做,他的温言软语有时候就注定了接下来的索取。

    我觉得有点累。

    但想吻他的时候,我还是会吻他的。

    有的时候他会露出孩子一样的神情,就在完事儿了之后,那种懵懂的茫然,让我觉得或许他是值得怜惜的。

    虽然他自己并不这么觉得。

    按照博士给的正常指标来讲,谢冬荣的发情期应当会持续大概一周左右的时间,两三个月一次。

    但他这一个月不到就两次,着实是让人有点吃不消,我曾建议他去博士那儿询问一下,免得出什么问题,但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漫不经心地转过眼,表达一下对博士的不屑。

    “等那个外星人走了,你就立刻回来吧。”这回,冷不丁地,谢冬荣冒出了这一句。

    我听了有些想笑,“为什么?”明明内心知道答案,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他。

    可谢冬荣却并不回答,他只是伸手揽住我的腰,手中微微用力,呢喃似地,他:“嗯,反正到时候你就没什么事了,搬到上面去住,平时见面也会方便一些。”

    从客观条件来,谢冬荣的话语无疑是正确的。

    但仔细想想,那个时候电击的手术,他应该已经做了吧。

    “……博士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看着谢冬荣的脸,我声。

    谢冬荣的身躯僵了一瞬,抬眸看向我的时候,我无端紧张,“你怎么就那么听那个老头的话?”他眯了眯眼。

    不听他的听谁的?听你的?我有些发笑,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只是伸手摸住了谢冬荣的耳朵。

    他的耳朵软软的,形状也很可爱,跟他这个人一点也不相配。

    “陶树……”谢冬荣毛茸茸的脑袋噌进我怀里,他好像在什么,但他发丝挠得我脖子痒,一时之间我没听清。

    “怎么了?”我问他。

    可谢冬荣却并不回答我,我等了一会儿,发现他应当是睡着了。

    如果现在能成为永恒就好了,不切实际地,我这样想,不去考虑其他任何因素,仅仅是在这一瞬间,我和他两个人。

    内心忽然产生了浓重的不舍,没有哪一刻,我感到自己这么喜欢谢冬荣。

    但事情终究是会发生的。

    生活总是喜欢在不经意间刺你一下,并且为此而得意。

    我不想让谢冬荣进入那个电击治疗的房间,但是显然,这是他已然做出的决定,我是没有权力,也没有资格去干涉他的。

    那个时候母舰已经开得颇近了,阿穆特星的轮廓渐渐地,已经从一个点转化为整个视线都囊括不了的巨大地域。

    远远地,从饲育室的窗中,我看见了这个星球的地貌。

    的确跟地球有所不同,但是相似之处也有很多。

    如果站在人类的角度,将这里作为自己的第二家园,似乎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为放生而专门准备的飞船已经早早就绪,大概是约摸在明天下午的时间,我将带着磐石坐上那艘相较于母舰而言得多的飞船,驶向下去。

    我该庆幸博士为谢冬荣准备的电击治疗是在我离开母舰之前。

    虽然磐石那里的事情也很多,虽然我的确十分不愿意让谢冬荣去做这个手术,但毋庸置疑,在这样的时刻,无论多忙,我都得陪他,就算他之前不,也没有刻意要求过我,我也依然是会去的。

    约摸是我的神情过于郑重了吧,谢冬荣看着我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调笑。

    直到走到治疗室门口之前,我都以为这次“陪护”的应当只有我一个人。

    可我在治疗室门口碰见了谢凝白。

    今天她穿着机甲战斗班所独有的西装,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篮子,看起来美好极了。

    几天不见,她似乎更漂亮了些。

    我想我的表情是有几分凝滞的。

    但谢冬荣却表现得丝毫不意外,带着礼貌的笑意,他迎上前去,跟谢凝白了些什么。

    其实站在我这个角度,是能听见他们对话的内容的。

    但是那一刻,单看着那副景象,看着谢冬荣耀眼的笑容,我就觉得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再次,“他们真的很配”的念头浮现在了我的脑海。

    我感觉我瞬间变成了一个局外人,就好像不过是谢冬荣随手带来的一个仆人那般。

    看谢冬荣的表情,他应当是知道今天谢凝白会来的。

    但他没有告诉我。

    心中泛起了一种钝钝的痛感,果然,这颗冷不丁的刺终究还是扎进来了,而且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不久后,博士也从里屋出来,他好像也对谢凝白的出现感到理所当然,后来稍微听了一下他们的对话,我才知道原来博士一早便知道的。

    是谢凝白自己申请要来陪着谢冬荣的,以远房亲戚的身份。

    但看博士的表情,想必他已经知道了这“远方亲戚”的深意。

    谢冬荣马上就要进治疗室了,在这种时候,我自然不能多什么,只是在谢冬荣进更衣室换上病号服的时候,我跟了进去,拉着他的领子令自己能够到,后捧住他的脸,吻住了他。

    “不疼……”不知道该什么,看着他的脸,我着这个词,觉得心揪着,闷闷的感觉,很不舒服。

    “本来就不疼。”谢冬荣冲我笑了笑,这样告诉我。

    就这样,在我的目送下,他走入了那个房间。

    我和谢凝白等在外面,一时间都没什么话。

    最终是谢凝白先开的口:“最近我跟冬荣发展得不错。”

    我张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什么,谢凝白家跟谢冬荣认识,要是她知道了我跟谢冬荣的关系,只怕会闹得人尽皆知吧。

    谢冬荣自然不可能将我跟他的关系告诉给谢凝白的。

    “是吗?那挺行。”勾了勾嘴角,我。

    谢凝白哼哼两声,表情颇为自得:“等着叫嫂子吧。”

    嫂子?就算是叫,也应该叫弟妹吧,我忍不住在内心趣自己。

    “是嘛?我等着。”笑着,我道。

    那样倒也挺好的吧。

    我抬头,凝视着门上的灯,心中有一种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难受,也不欢喜,只是有一种灵魂被撕扯的感觉。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将我体内的另一半拉扯着,叫嚣着要分开。

    一时间,脑海中闪过谢冬荣被电击后了无生机的模样,我头上冒虚汗,背靠住冰冷的墙面,只觉得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了我……还有屋子里躺在手术台上的谢冬荣。

    印象中,我拼命努力,尝试着跑过去,够到他身边。

    但一阵不可思议的剧痛后,回过神,我却发现对岸的谢冬荣不见了。

    眼前的只有那扇铁门。

    ……以及身旁的谢凝白。

    她像是被我方才的反应吓了一跳,脚步微微往后缩,满脸后怕地问我,“你没事吧?要不要叫个医生?”

    冲她笑了笑,我摆摆手,“没事的。”

    不过是终于将谢冬荣从我体内彻底剥离罢了,是根本就不存在的痛,也是注定的痛。

    终于,手术室的门徐徐开。

    博士了,这耗费不了太长时间。

    很快,我见到了方才幻觉中那个,满头大汗,但眸子里闪着欣喜的谢冬荣。

    作者有话:

    明天休息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