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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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疗”后的一时,谢冬荣有些无法站立,他躺在病床上,眸子偏向一侧,像是在看向很远的地方,好几次,我跟他话,他都不应。

    其实我该走了,磐石那边是真的离不开人,我现在执意待在这里是不应该的。

    但是没办法,如果谢冬荣不跟我话,在确认他的确没事之前,我是不敢离开的。

    谢凝白走了,在她好几次尝试向谢冬荣搭话无果之后,她便带着不甘心的神情离开了,我看着想笑,心这大概就是没怎么被冷落过的人才会有的反应吧。

    而我,对于谢冬荣不搭理我这件事,我已经习惯了。

    我拿出包里的零件,习惯性地工作起来,这是我一有空闲时间就会做的事,既是工作,又是爱好,更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我想,这样我就能够静下心来了。

    再约摸半个时以后,博士推门而入,我近乎本能般抬头看向谢冬荣,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目光就已经转到了我的手上,他凝视着我手中的玩意儿,像是在想什么,却又像是全然空茫了思绪,单纯地发着呆。

    我尝试着叫了他的名字,他的目光微移,最终才转到了我的脸上。

    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忽然,我觉得,就像是一直以来紧缚在我心中的绳忽然解开了。

    从没有哪一瞬间,我感到,谢冬荣跟我终于褪去了某种关系的束缚。

    我以为我会哭,或者感到不甘心,或者是浓浓的不舍,但此刻我才发现,并没有。

    就算此刻谢冬荣的目光并没有真正聚焦到我的脸上、眼里没有我,我也是开心的。

    为他真正重生而感到开心。

    “他现在这样,属于正常情况,再等几个时应该就恢复正常了。”博士看了我一眼,“你那边好像挺忙的吧,我会在这看着他的,你可以过段时间再来。”

    “没关系,我会留在这的,”着,我已经向我的同事发出了短信,“反正现在回去,也根本静不下心来。”

    我要看着他,确保他恢复正常才行。

    “好吧,那我先去准备一些资料,你在这看着他啊。”像是明白了什么,博士十分“明智”地选择了离开。

    啪嗒,是门被带上的声音。

    转过头的时候,我发现谢冬荣仍旧在看着我,不过却又像是没有看我,他的目光有几分呆滞,感觉更像是在发呆。

    “冬荣,”当时,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缓缓地,我握住了他放在被单外的手,并将它微微抬起,脸贴了上去,在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吻,“恭喜你啊。”

    其实一直以来,谢冬荣都算得上是我的公主,我感觉比起跟他相配的王子,我更像是一名骑士,卑微而又诚恳地陪在他身边。

    我希望这样的感情能够一直延续下去,忽然之间,我不想再渴求别的,就现在这样,如同一名尽职的骑士一般,就好。

    我不知道谢冬荣具体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他的声音传入我耳中的时候,我有些恍神,“陶树?”他叫了我的名字。

    情不自禁地,我笑了出来。

    谢冬荣凝视着我,最终蹙了蹙眉,我不知道他是否想到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你感觉怎么样?”我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额头。

    他抬手,拂开了我以示拒绝。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作何心情,但其实也没有那么伤心。

    “抱歉。”他抚住额头,像是头很痛。

    我立刻为他叫来了博士。

    所幸,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当他下床的时候,步伐稳健,行动如风,除开他仿若忧心忡忡一般蹙起的眉头外,好像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

    谢冬荣跟博士短暂地交流了几句,很快便被获准“出院”。

    谢冬荣走在前面,步伐有点快,他的步子是比我大的,我必须得略微加快脚步,才能保证自己跟得上他。

    走到他房间门口的时候,他转过头来看我,表情中,好像是才想起我在他旁边似的。

    我冲他笑了笑,其实除开这个之外,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该做点什么。

    进入房间后,谢冬荣坐在床沿,像是在思考人生一般,发着呆。

    我默不作声地坐在他身侧,转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内心涌现的却是一种很美好的情绪。

    “……陶树?”像是恍然间看到了我似的,谢冬荣转过头来。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我们是这种关系……”像是在喃喃自语,他抬手,抱住了我的腰,将我拉入他腿间,无端端地,我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崩溃。

    我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也不愿去多想了。

    我按住他的肩,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他的动作很熟练,就像是熟悉了流程的雄兽,动作凶猛利落,一气呵成。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培养出的温和此刻荡然无存,或许这才是谢冬荣的本性,肆无忌惮,如野兽般遵循本能,不容忤逆。

    我似乎已经被他开发透了,在没怎么润滑的情况下,他的动作仍旧是十分顺利,除开有些疼以外,倒也没有别的什么。

    谢冬荣的眼睛就像是一头凶兽,我敢肯定他从未这样看过我,他的表情甚至让我无端生出了一种错觉——我不是跟他“温存”的爱人,而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一直这样看着我,观察着我的表情,像是要将我痛不欲生的模样牢牢烙进自己脑海里。

    好像出血了。

    但也没所谓了,答案已经摆在眼前。

    发泄完后,谢冬荣躺在我身侧,一言不发。

    “谢冬荣,我喜欢你。”半笑着,我这样告诉他,“你等手术之后给我答案的。”

    转过头,我知道谢冬荣是醒着的,但他只是看着天花板,半晌,才:“睡吧。”

    “……好。”

    我想我依然是一个感情健全的人类,只是对于谢冬荣,我的喜怒哀乐都已经被无限透支、冲淡了。

    我不知道是否该庆幸,好歹睡着的时候,他伸手紧紧抱着我。

    他就这样睡去了。

    而我睡不着。

    一个时?两个时?我不知道,反正我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感受着他的心跳,像是要将这最后的温存刻入脑海中。

    等到他禁锢住我的力量逐渐减弱,我得以从他怀里爬出来。

    我没有立刻离开他的房间,我坐在他的书桌前,我知道他有每天早上醒来到书桌前坐一会儿,看一下今日行程的习惯。

    他这里东西很齐全,有纸有笔。

    足够我写下我想表达的。

    我将这个纸张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再用笔压着以防被风吹走,虽然这里也没有风。

    反正,确保谢冬荣能看见。

    很简单的内容,不过就是分别而已。

    最终我知道,我跟他这场感情不过是无疾而终,没有什么大爆发也没有太过明显的喜乐,但我知道,是时候分开了。

    “分手”?我不知道这个词用得贴不贴切,反正,在我眼中是能够被称作分手的。

    亏待什么的,我不想提太多,我觉得这终究还是因为我没有真正走近他的心里吧。

    我觉得他或许是喜欢过我的,在某一瞬间,他会感到非常在乎,又或许在某一时刻他了一些令人动情的话,并且自己都信了。

    虽然那些终究都不是我想要的,但对于我这个馋鬼来,浅浅地尝一下也就足够了。

    我想我还是会爱他的,以其他任何身份都好,但我不会再渴慕他了,不想再当他的恋人,也不要再接近他,和他接吻,跟他睡在一张床上了。

    我想,该为他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尽了,所以就到此为止吧。

    想了这么多,但最终,我还是只写下了寥寥几句话。

    我不敢相信是我提的分手,甩了位高权重的谢冬荣?这种荣誉感我一点也没有,我只觉得害怕……还有不可思议。

    我不敢面对看见这张纸的他,所以我匆匆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之前,我握住门框,凝视着微微蹙眉,像是被噩梦所侵扰着的,仍旧躺在床上的谢冬荣。

    等他一觉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自由了。

    我笑笑,轻轻地带上了门。

    磐石早就在等着我了,载着他的飞船就要离开母舰,而我,在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之后。也该回到我正式的工作岗位上去了。

    我是个很不争气的人。

    我本以为我足够淡然,也已经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了。

    但在回到底层的路上,眼泪却一滴滴连绵不断地从我的下巴滑落。

    我遮住眼睛,不想让旁人看到我落泪的样子,因为那未必太过丢人,太过不理智了。

    但那不受我的控制。

    回到饲育室,磐石早已穿好装备等待着我了,站在他身边的,还有饲育室的工作人员们,以及负责放生事宜的飞船驾驶员。

    在与磐石对视的那一刻,不知为何,我内心那颗懦弱的种子就此生根发芽,我快步奔过去,将脸埋在磐石胸口,止不住地发出一声声呜咽。

    难听极了,也很丢人。

    饲育室的大家都以为我是因为舍不得磐石。

    但其实我根本没有那么高尚。

    虽然我舍不得磐石也是真的。

    最终是负责驾驶飞船的领头人上前拍了拍我的肩,告诉我,“是个重情义的兄弟,你们相处这么长时间我也能理解,但还是不要太伤心了。”

    我讪笑着,冲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