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A+A-

    眼泪沾湿的沈轻的唇……

    薄红,温热,柔软,咸涩,比长久以来,江箫所有臆想中的滋味都要好。

    江箫闭着眼,和沈轻的嘴唇紧紧的贴着,呼吸着他的呼吸。

    极近的距离,足够他不顾一切的挑开那人齿关,吸吮更深层的清甜汁液。

    蠢蠢欲动的手指随着狂奏的心跳发颤,放佛下一秒,他就要剥下他的所有,伏在洁皑的散着竹香的雪岭上,掠夺尽每一寸馥郁的冰土,然后,彻底潜进那个名叫沈轻的地方,听他悦耳的呻|吟,做尽人世风月。

    可沈轻叫他一声哥,极其固执的这么叫他。

    他就是一个犯人,喜欢上了随时会处刑自己的刽子手,沈轻每一声挑衅,都让他心跳如鼓,如临大敌。

    警铃轰然在大脑深处响起,江箫心脏颤了一颤。

    短暂的冲动最终还是被回拢的理智取代,他松开了沈轻,不自觉的抿了下唇,抬头看他。

    沈轻睁开了眼睛,伏在床上俯视着他,一动不动。

    “那什么,”江萧避开和他眼神视线相接,大脑迅速组织着事后语言:“你刚才哭了,我想,我想安慰安慰你。”

    “亲嘴安慰?”沈轻冷冷的睨着他,问的很犀利。

    他这次很不痛快。

    曾经被亲惯了,这回他一开始明明睁着眼,竟然也没想着躲开,只知道学着以前的样子,安静,沉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俯跪在床上闭眼装死,贪求着这久违的亲近感。

    他没想到这回江箫会亲在他嘴上。

    吻这种东西,亲额头和亲嘴,代表的意义不一样,沈轻不是傻子,他凝眸注视着江箫,目光在眼前人的脸上来回扫视,似是要把这个人看透。

    “这个见效快。”江箫从容答了句,面色冷酷,内心却恨不得啪啪给自己来上几巴掌。

    这是什么狗屁回答!

    “这就是你对我好的方式?”沈轻一脚耷下来,差点踩在江箫脸上。

    江箫仰头看他,又一个雪白的脚掌迎面就踹了过来,他很识相的往边上站了站,沉了口气:“对不起。”

    本该顺理成章和好的一个晚上,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去你妈的对不起。”沈轻一听这个就烦,回身扯纸两三下擦干了眼,两下踩着梯|子下来,蹲地上扯了盆就往外走。

    又是要换宿舍又是要复读的,江箫瞧见人要走,心里一急,两步冲过去挡在门口,皱眉看着沈轻:“你去哪儿?”

    “洗澡,”沈轻端盆的胳膊肘一把将人挤到一边,抬眼瞧了他眼:“你眼瞎?”

    江箫面色冷沉,一针见血:“你没拿换洗衣服。”

    “衣服晾干了在阳台,”沈轻冷眼瞧着这个自以为是的智障:“你脑残?”

    江箫嘴角一抽。

    “沈轻,”某人强迫自己忽视刚才愚蠢的对话,重新开了个很严肃的话头儿:“桌上的烧烤,给你买的。”

    “滚。”沈轻推门出去,他又不傻,要不是看出那烧烤是给他带的,他能最终良心发现下楼去接这醉酒的畜生?

    但他已经对江箫这种一棒子给颗糖吃的招数完全无感了,要刚才留在宿舍还有一丁点原谅他的心思,那也被江箫那句“见效快”给彻底气没了。

    这反复无常的混账,当他沈轻是什么?

    沈轻走了,江箫站在门口,耷拉着一张黑臭的脸,盯着那人远去的背影。

    远去的背影,漠然无情,去楼道西头的阳台上拿了短袖,又穿过楼道去东头拿了裤衩,经过江箫时,绷着脸冷睨他一眼,最终消失在西头的楼梯拐角处。

    江箫在人走后,转脸愤怒的一掌推开了门,冲去桌上恶狠狠嚼完了最后十串羊腰子,把锡纸撕了个稀巴烂,全怒撒在宿舍地板上,煞气冲天。

    江箫跟地板瞪眼瞪了两分钟,回过神儿来后,低骂一句,然后去水房洗了孜然辣酱沾满了的油手,泡了墩布,认命的回宿舍扫卫生。

    动若疯狗,静如贤母,知名评论员幺鸡同志,对四饼曾这样评价道。

    扫完宿舍,已经快十一点了,江箫顶着晕醉的脑袋,拖着身心俱疲的身体,光着膀子穿着短裤,端盆去水房浇了个澡。

    冰凉的清水浇在发烫的皮肤上,满心的烦躁感也被平息下去,江箫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会儿,然后低头吐出一口漱口水。

    他是有八块腹肌的男人。

    眼瞎的,是沈轻。

    受苦多的人,自愈能力一般都很强,江箫只凭一个眼神,就服了自己。正要端盆离开时,江箫耳朵忽然一动,听见隔壁厕所隔间里,惊响了一声嗓音颇为激动的英文报幕。

    该是音量没调好,江箫在心里了句,然后直接就走到了厕所门口,听。

    有无名氏在搞事,趁着夜里没人,躲在厕所里看片儿。俩男主人公全程无废话,卖力投入的为观众朋友们深情演绎最原始浪漫的爱情故事,激烈疯狂的尖叫窜天入地,销魂婉转的低吟声撩拨人心,让江箫在外边听得很是感动。他站在门口听了会儿,最后感动的实在受不了,转身迈着大步回了宿舍。

    大灯关上,翻身上床,被子蒙头,该死又熟悉的人脸再一次浮现在脑海。

    江箫闭眼紧蹙着眉,胃里翻涌着对自己淫|念的恶心,腹中却燃烧着野火燎原般情难自持的欲望,禁忌的诱果危险又引人着迷疯狂,一双淡漠的眼睛在和他对视,而那人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唇边……

    晃动的暗色里,他用力自虐的发着狠。

    额角渐渐蒙上了细汗,喉咙里不自控的“嗯”了一声。

    随即,另一只手便狠厉掐在了自己的喉间。

    指节咯咯发响,掐得喉咙直干呕,江箫大脑昏聩两眼发花,蜷曲着身体,背抵在墙边,渐缺的氧气逼得神经趋近窒息,情动迷乱的心神再荡漾不起来,他埋头在被子里,微弱的出声呻|吟一声,然后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眼角淌出了泪,和额头流下的汗混在了一起,就像他马上要黏结起来的喉腔。江箫终于松了手,沉脸低声咳嗽着,然后清了清嗓子,伸手去桌上拿纸擦,上面的,和下面的。

    沈轻就在此时推门进来。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床上一团拱起蠕动的活物正从被子里伸手出来。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轮廓精致充满力道的美感,在透窗照进来的月辉下,十分猥琐有节奏的从桌上的纸抽里迅速抽着连环纸,听到他进来,扯纸的手僵了一僵,然后果断迅速连纸带盒子一整个吞进了被子里。

    沈轻:“……”

    沈轻动了动步子,盆里的立着的沐浴露倒了下去,磕出一声闷响。

    “别开灯。”江箫闷头在被子里了句。

    “你在干什么?”沈轻闻着空气中的淡淡腥咸的味道,满是恶意的问了句。

    “想事儿。”江箫。

    “想什么事儿?”沈轻报复性的继续逼问,并准备如果对方装蒜回个什么思考人生哲学畅享人类未来之类的屁话,他就冲过去掀开他的被子吓死他,彻底截短‘江箫’的未来。

    “我想着……”江箫一顿,然后恶声反唇相讥:“刚才飞机开得太快,没能带你一起爽,真是遗憾。”

    沈轻:“……”

    灯没再开,沈轻带着江箫的遗憾,转身推门去水房洗衣服,水槽长镜上的人神情淡然,低垂的头下是薄红的脸,等那种突然涌入全身的臊怒感平息下来后,沈轻开足了水龙头,伸头在底下又冲了把脸。

    再回宿舍,平静如初。

    江箫等沈轻上去之后才从被子里钻出来,他把纸扔进垃圾篓里,去窗前推开剩下的半面窗,又给风扇加了一档。

    躺回到床上,江箫闭上眼,了句“风大,盖严实点儿”。

    半响。

    呼——呼——呼——

    回答他的只有窗外透进来的风声。

    江箫脸一黑,神经质撒泼,大力蹬了脚床尾,然后,闭眼等待。

    依旧没人回。

    很好。

    侧身,旋转,弹起,跳跃,江箫把一百三十斤的自己重重的摔在床上!

    咯吱咯吱咯吱……

    回应他的只有快被折腾散了的床架的摇晃声。

    江箫拧眉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床板子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泄了气,认命的闭上了眼。

    “沈轻。”

    没有回应。

    等了一会儿,知道对方不会回,江箫忍着气,一句一句给他解释:“我承认我恨过你,恨你跟你妈,但那又怎么样,我告诉你,你没资格在我面前哭。”

    “我妈要回来看我,假话我也愿意信,我就愿自欺欺人,我等多久都无所谓,她是生我的人,她对我好过,我不能忘了她,更不能让别人取代她,你跟你妈毁了我的家,还成天在我面前晃悠,让我连他妈自欺欺人都做不到,我特么的要不恨你,难道还要爱你?”

    “我爸是对你很好,不仅对你好,还对你妈好,他记挂你妈那么多年了,能不对你们好么?沈轻,我劝你最好知足,我爸成了你爸,他连自己亲儿子的感受都不顾,给你们一个新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还有,谁他妈嫌弃你出身了,你哪儿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用不着顾影自怜,你妈数落你,那是你活该,像你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不会学着做个好学生,也不会学着当个好儿子,你连我这个继子都装不过,我不笑话你,我笑话谁?”

    “我是不算什么好人,你也别把自己摘的那么清,”江箫翻了个身,朝着墙,把脸埋在阴影里:“你觉得,但凡我是一个正常人,能忍受你这个变态这么长时间的跟踪?”

    “我今晚上跟朋友喝酒去了,是我欠人家的,还躲你,呵!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了,我还能上哪儿躲你?”

    “烧烤是给你买的,我了,你既然来了我这儿,我就能对你好,你不愿吃拉倒,”江箫低头,大力搓了搓脸:“我喝多了,我再给你一声对不起,你是挥手就能扇人巴掌的大爷,我敢恨你吗?这么多年我都没跟你动过一次手,你他妈竟然敢扇我,沈轻,你敢扇我,你真是好样的。”

    “你欠扇。”一直默不作声的人,终于冷冷的开了口。

    “欠扇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沈轻又没搭理他。

    动不动就装哑巴。

    毛病!

    “沈轻,”江箫又伸脚蹬了蹬上床板,:“时间长了,有些东西会淡,有些事我不想,你也别自作聪明去揣摩我,这世界上有这么多关系,你没必要非执着于那一种,当个朋友什么的,我同样很乐意护着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你做事能不能成熟一点儿?”

    沈轻:“……”

    全世界最成熟的人,江箫,为吸引他的注意,抽风撒泼踹床板无恶不作,四肢发达的快要飞起,不去国家体操队为国争光都是屈才了,一个人自导自演折腾了半个多时,简直幼稚到爪哇国去了,现在还巴巴的跑来教他,让他成熟一点?

    呵。

    “江箫,”沈轻问:“你是来搞笑的么?”

    “不是,”江箫闭着眼,回的很平静:“我把话给你清楚,让你别犯傻。”

    “我们两个,”沈轻冷呵一声:“指不定谁更傻。”

    “就算是我傻,”江箫突然睁眼,看着上铺的床板:“你老实待在这里,别复什么狗屁的读,也别调宿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