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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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刘可欣接电话喊出“江箫”名字的那一刻,刘汉就知道自己躲不过了。

    一开始也没想躲,他不认为自己是错的,更不觉得这事儿会牵连到他身上。他不是造谣的人,他只把自己当做第一个信息传播的传播者,人都有言论自由,是居夏跟沈轻之前有过节,那个女生暗恋沈轻,恰巧是泼辣的直性子,他只是把自己每一次看到的,以一种不经意的方式讲给她听了而已。

    至于别人怎么想,怎么传,都跟他无关。

    更何况沈轻本来就不冤,甚至比谣言传的还要恶心。不过当那人亲口承认时,他突然又觉得自己手里的东西没价值了。

    就像那个差点把他下巴拧断的疯子的,又不床|照,要传出去,就算有人敢编排沈轻,难不成还敢有人造谣江箫?

    要怪就怪沈轻太能装,平时不吭不响,别人再怎么他都无动于衷,原以为就是个柔弱可捏的受气包,他也是没想到,自己一提到江箫,沈轻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转眼脸就冷了下来,发话威胁他那一刻,发寒的眼底流露出的几近疯魔的狠意,简直就不是个正常人。

    他知道江箫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他敢用照片威胁江箫,他还没把他摁死,江箫就已经把他挫骨扬灰了。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死变态,一个暴力狂。

    刘汉不想去找江箫送死,他今早被人掐的下巴还疼着,下半张脸还被印了四根红指印,走路上都得戴口罩,孙栖他们跑完四百接力非拽着他来吃水煮鱼凑份子钱,69一份儿三个人均分,孙栖刘光他俩吃肉,他嘴巴动不了,只能口一点点啄汤。

    于是在刘可欣调查无果走后,刘汉给江箫发微信,希望那人能放他一马。

    发出去的消息,带着个红色感叹号。

    毫无疑问自己被人删了。

    意料之中又带点儿遗憾,惹怒了大佬,身上还猛地出了一身冷汗,刘汉低头看了眼时间,还剩二分钟。

    韩宇跟江箫什么关系,他清楚,虽然不知道江箫心里怎么看韩宇的,但在宿舍里,他听韩宇天天一口一个“江箫那是我兄弟!”“牛逼吧?那是我箫哥!”“箫箫替我做作业,我替箫箫搞搞事!”就知道,韩宇是绝不可能为了一个没用的他,去得罪江箫。

    全员恶人大佬,他一个新人,逃不掉的。

    在被揍一回和被整四年之间,刘汉犹豫了一分钟,随即戴上口罩,奔出门扫码骑车,马不停蹄的赶去操场挨揍。

    骑行路上的某一瞬,风吹蹭过眼,他忽然有点想落泪的冲动。

    江箫这何止是想要揍他,那人心简直是不能太黑,给他出一个自带结果的选择题,以这种让他自取其辱的方式,践踏他的尊严!

    这就是传中的江箫,既可敬,又可畏,更可憎!

    操场上都是体育部的人,来回搬挪收拾道具,江箫站在主席台下,刚检查完了卫生,正跟陈涵一块儿评选着今天最差院系卫生,见在刘汉出现在操场门口停车,冷了下脸,跟陈涵随口|交代了句“汉言倒第一”。

    自沈轻走后,陈涵就没见他箫哥有过什么好脸色,站终点当裁判那么久,他也能瞧出点儿事儿来。

    六十多个运动员,只有一个沈轻没人管,他们箫哥护短可是出了名的,而且那边确实做的不太地道,所以陈涵连问都没问,直接往“汉言”那栏了个叉,再填个“倒一”。

    正当陈涵张嘴,想跟他箫哥提一下沈轻也来当模特的事儿时候,江箫转身就走人了。

    陈涵嘴巴张了张,然后闭嘴低头继续列排名。

    手机嗡嗡了两下,陈涵先抽手,拿出右兜的正常社交手机看了下消息,然后再拿出左兜商务手机点开微信。

    一条“学弟”的信息显示。

    —别跟江箫我的事。

    陈涵挑了下眉,惊讶中又带一丝庆幸,还好他箫哥走得快。

    一开始加好友,只有他自己通报了姓名,沈轻找他也只是聊工作,没见过他的脸,陈涵猜着,该是沈轻在他箫哥的朋友圈里见过他,这才赶着来警告。

    陈涵回了个“好”。

    —谢了。

    沈轻不爱话,陈涵也没算多聊,改了备注刚想息屏关下手机,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头给人发:

    —今天你们很棒,真的很厉害,如果不是箫哥去年冲太猛,把记录刷得太高,破校运会长跑赛纪录的就是你俩了。

    沈轻回:

    —他就是最好的。

    陈涵笑了笑,回:

    —你做的也很好。

    —嗯。

    .

    主席台下是长廊,长廊墙后,是一片荒芜掉的菜地。

    空寂无人,冷风阴恻,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虽然现在是和谐社会,但刘汉身上还是止不住的发抖,他一直低着头跟江箫身后,没敢去看他的表情。

    江箫突然停住了步子,回头看他一眼。

    刘汉脚步也一顿,摘了口罩,抬头去看江箫。

    他还是有点儿侥幸心理,希望江箫能看在他下半张脸被掐得这么惨的份上,下手轻点儿。

    红中带点儿青的四根指印,掐在黑瘦的脸上还挺挺显色儿,能看出动手的人用力有多狠。江箫在瞧见刘汉的“新脸“后,紧敛的神色终于露出一丝满意。

    刘汉眼底最后一丝期盼就此被掐灭。

    “我没造谣,你就算我也不——”

    “嘭”的一声!

    是骨头砸在骨头上的闷响!

    江箫一记重拳抡在刘汉的左脸上,断了人辩解的话。

    刘汉吃疼大喊了一声,感觉自己半边脸已经被砸烂,失去知觉后不到三秒,就是一阵钻疼的痛麻。

    生理上泪眼发红,他拧起了眉,抬头去看江箫,江箫满脸煞气的瞪着他,眼底冷沉似刀,恨不得把他剁碎。

    刘汉一怵,自己低头捂脸,不敢出声。

    “别跟我这些没用的!”江箫一把揪起他的衣领,面目狰狞的逼近他,恶声道:“刘可欣讲证据,我他妈可不讲!要是没有你!哪儿他妈的来这么多破事儿!”

    “我就事论——”

    又是“嘭”的一声!江箫的大手拎瘦鸡似的,拎着人脖子又往右脸上狠狠砸了一拳!

    “你什么你?我让你话了么?”恶兽嗓音低沉,磨牙似刀霍霍,顺势又往人肚子上揍了一拳。

    避不开的重拳,更没办法还手,刘汉捂着自己要被砸碎了的脸,低头默声盯着地面,心底一阵绝望。

    他这是惹到了一个怎样的魔鬼啊……

    “子,我警告你,”江箫双眼发狠的瞪着他:“沈轻只是懒得搭理你!不是怕你!他不屑跟你们玩这些阴谋算计恶心人的事儿,不代表我就会轻易放过你!你也别他妈跟我装什么无辜,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刘汉垂头盯着地不话。

    他很想硬气一点儿,回瞪着江箫骂他一句“不讲理的死基佬!”,但他不敢,眼前人的强势已经完全凌驾于他所有的恐惧和怒火之上,绝对的强权下,他只能屈从。

    “像你这样的怂包!”江箫一拳拳狠劲儿往他肚子上招呼着,咬牙恶骂:“也就只敢去招惹那种不去跟你计较的人!你也就只剩下这点儿胆子!我们沈轻第一回 努力去融进一个大集体里!结果就他妈因为你!你这个操蛋的东西吃饱了撑的在早上挑事儿!一个去接他的人都没有!因为你!你!他明明也是第一!却只能待在下面去看另一个人的风光无限!!”

    “嘭嘭嘭”又是重重的三拳头抡在刘汉的头上,江箫两眼发红几乎要揍上了瘾,听人带着哭腔呻|吟求饶,他大力抡了两拳收回手,然后攥紧刘汉的衣领,迫近怒声咆哮:

    “你没造谣?没造谣就觉得自己无辜了吗!你觉得你很可怜吗!引导舆论风向的人是你!孤立他的人是你!装孙子惹得他被所有人误会的人是你!抓得他胳膊上都是血坑的人是你!连累得他比赛差点晕倒的人是你!害他满腔期待落空的更是你!刘可欣查不出证据,汉言院里还特么会放过你这条漏网之鱼!你他妈平白无故去冤枉一个人!最后还一点事儿都没有!你再给老子,你无辜?你无辜?!我问问你!你要是无辜!沈轻究竟又做错什么了让你这样害他!!”

    “咳咳!对……对不起、我……我以后、我以后……不、不去招惹他了……”刘汉被揍的两眼发蒙,几乎要喘不上气儿,他现在什么都不求了,也什么都不怨了,他只希望从今往后,再也不要跟沈轻或者江箫扯上什么关系,他怕了,他是真怕了,他们两个人……这两个人……都不是人……

    “别他妈对不起!!”江箫刚算松开手,随即猛地一巴掌又扇上了人脸,呵斥道:“挨揍的废物对不起!那都是在放屁!”

    “咳咳!咳咳、咳咳……”被狂揍一通的人,鼻血哗啦啦喷着,被揍懵的头也鲜血直流,刘汉往后踉跄了几步,捂着自己的脸站在墙根儿低咳,再不敢出一句话。

    江箫也累了,怒气发泄完后脑子直发蒙,手关节也跟着发疼,他蹲地上喘着气,随手抓了把土,往沾血的手关节上搓了几把遮掩住,动作熟练的就像是重复了无数遍。

    刘汉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连咳嗽都不敢咳了,抱着自己的脑袋,站得离江箫远了一点。

    “韩宇你想要来外院?”江箫喘着气儿,抹了把汗,抬眼问他一句。

    刘汉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话,他忍住想哭的冲动,朝人点了点头。

    “外院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江箫低头吐出一口浊气,拍了两下脏手,然后站起身,从兜里扯了几张红票子过去塞进刘汉怀里,用一双还未完全退散红血色眼珠盯着他:“但我希望你能离他远一点儿。”

    刘汉不想跟这魔鬼再扯上什么关系,不敢收,嗫嚅一声“不要”,推手还给他。

    “拿着,医药费,”江箫直接把票子塞进了他衣服里,余光瞥了眼他额角的鲜血,冷硬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临走的时候拍了下他的肩,:“韩宇你人还算是不错,我就不把你揍太难看了,一会儿去医院检查检查断骨没有,断了的话去609找我再拿钱,没断的话,剩下的钱拿去买点儿学习资料,比成天闲着没事儿去算计人来的有用,懂么?”

    殷切的嘱咐,来自刚才快要把他残了的学长,一时间心里酸苦难辨,刘汉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看着眼前面色冷峻的人,手里攥紧了钱,颤声“嗯”了声。

    江箫没再理他,伸手揣进了兜又揉了两下脏手,背对着人离开。

    刘汉站在江箫身后,眼底逐渐模糊,他看着那人的背影,看着他心心念念的崇拜的偶像,他敬畏的大佬,他憎恨的敌人,他的愤怒他的埋怨,他的不甘心和无能为力,全都随着渐趋消失在他视线中的人,轰然消散!

    “江箫!!”在人要转弯的那一刻,刘汉终于哇的一下大声哭出来,鼻涕眼泪止不住的哗哗流了出来,他捂着肚子,忍着下巴的巨痛朝人狂喊:“你杀人诛心!!”

    江箫脚步一顿,偏了下头。

    远处的人还在歇斯底里的冲着他委屈的大哭。

    江箫没回他,也没什么情绪起伏变化,他转回头,朝操场南门口那一帮子蹲地上等着他去吃饭的子们走过去。

    有些事,习惯了。

    学生挺好管,三年级的四年级的,还有五年级的屁孩,他长得高,那些人在他面前也不过是群大不丁点儿的东西,还总爱追着他搞拉帮结派称兄道弟那一套,他随手拎起一只来,冷声威胁一句“离他远点儿”,那些满嘴哄笑着叫那人“哑巴”、“傻聋子”、“老年痴呆”的兔崽子们,就会乖乖点头听话。

    六年级他走后,还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弟”替他护驾,他也不用操太多心。

    沈轻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个挺牛逼的人,别的排不上号,反正气人的本事是世界一流水平。初中那会儿,他不想跟女生动手,就去厕所揍那些偷摸嘲笑那子智障的男生们。

    不解释就上手,感觉挺不错,一拳头抡上去,哗啦啦血花鲜艳。

    学校爱通报就通报,老师爱咋骂他就咋骂他,医药费他当时未成年管不着,他爸天天给沈轻发那么多明知道对方根本就不会收的钱,还不如用那钱干点实在事儿。检讨最长的他写过一万字,那次是把人的胳膊拧折了,但这不会耽误他上课,夜里叼着手电熬个通宵就能搞定。

    每周一国旗下的讲话,他既是升旗手,又是挨批|斗的人。

    官话套话也就那么回事儿,七八页纸还不够他发挥的,不过道歉是不会道歉的,他不接受挨揍的人的对不起,也不会对他们讲抱歉。

    他的借口有很多,他并不想承认他是为了谁,这样他就不用和自己塞满仇恨的心去和解。

    他恨沈轻,可这也并不妨碍他去把挤兑沈轻的人全揍一个遍。

    高中他其实挺庆幸那子考上了重点,他们一中的学生,平时除了个例人爱写点儿情书搞个对象,讲个八卦追追星,崩个心态跳个楼外,大部分人都在学习,基本没不懂事儿的人会骚扰那人,他听过,臭子高中还交了两个朋友,那阵子在家饭桌上吃饭也常看手机,偶尔还会笑一下。

    他第一次对沈轻有冲动,就是在那不经意的抬头间,瞥到那人在浅笑。

    薄寡淡粉的唇瓣勾起一抹微弧,犹如在濯濯清水涟漪中的被唤醒的睡莲,倦懒中透着几分少年的狡黠,又似仲夏凉夜沐雨盛放的茉莉,玉色清绝。

    那一刻,埋在心底的某颗种子,一瞬怒放生花。

    作者有话要:

    game over!

    其实是两个人的互相守护

    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