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聪明人在某些时候,是不愿意和聪明人讲话的,因为大家都太聪明,一旦戳中了自己不愿提及的心事,就忍不住想甩手抽他两巴掌!
江箫沉眸盯了霍晔半天,看这妖孽哭红的眼睛还浮动着水光,最终还是没抽他。
预计明天会瞧见到双肿眼泡,他就不再往这张风情万种的脸上呼巴掌印了。
霍晔在人要走时不甘心的又问一遍,江箫背对着人回了句“我回答过你了”。
霍晔以为这人在玩他,自己坐在位置上发了会儿愣,然后重新戴上墨镜,扒着车窗朝外瞅。
死缠烂,不死不休,对自己的桃花运常怀期待,是作为一个不要脸的追求者最基本的素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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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长廊尽头的楼梯口,被追求者头发蓬乱,俊脸沧桑,穿着一身七天没换下来的衣服,用一双遍满血丝的双眼,和探望三人组沉默对视。
沈轻垂眼朝下看了看,发现对方强撑着还弯曲的膝盖在颤颤发着抖。
幺鸡和刘可欣站在沈轻身后,见到这样的一个曾盛豪,同样无话。
“你、你们……”眼睛里有东西在闪闪发光,曾盛豪张开了嘴,该是太久没话,喉腔发粘,出来的话都是气音。
三个人面色凝了凝。
“都没去上课吗?”曾盛豪别过头搓了把眼,清清嗓,转回头看他们。
霍晔只要来找他,他以为就那一个人来,不想再跟那人多纠缠什么,只觉得早断早天下太平,没听过要搞这么大阵仗,连沈轻都叫来了。
沈轻在的地方,必有另一个人出现,曾盛豪还挺难想象某个嗜学如命的人肯为他跑了这么远耗时间的。
“得带你一起走啊,”刘可欣看着他,轻声责怪着:“出了事也不告诉我们,一个人准备担到什么时候?”
“不讲义气!”幺鸡凑近,一把将无力反抗的人推到楼道靠墙的长椅上,不爽的从兜里掏出一瓶养乐多塞他手里,瞪着他:“喝!”
曾盛豪被推到椅子上,低头瞧着手里的瓶子,扯唇笑了笑。
“霍晔找了北京的名医,过几天会过来替老爷子瞧,”沈轻接过后边俩人的礼品盒,连带着自己的盒子,把东西压在曾盛豪不住发颤的双腿上,看他一眼:“比你这方法管用。”
“算了吧,”曾盛豪摇摇头:“我爷爷醒来要知道是他找的人,拿刀自杀都有可能。”
“你爷爷真容易激动啊……”幺鸡感慨了句。
“不告诉他就是了,”刘可欣瞪着幺鸡,在人腰上拧了一把,转头:“别的事都不重要,赶快让他恢复健康再,不然你也没办法踏实上学。”
“我算先休学,”曾盛豪低下头,抠着礼品盒上的烫金凸出的字体,:“做做自我检讨,在家反省反省,顺便照顾我爷爷。”
“二哥,”幺鸡走到他旁边,揉揉他的头发,:“爱无原罪,你没做错什么,没什么好检讨的。”
曾盛豪无力的挥挥手:“未成年闪一边去。”
幺鸡:“……”
“反省没必要,早晚要面临的事,早解决早结束,”沈轻看着他:“医生可以别人给找的,首都的有权势的人又不止有霍晔一个,随便扯个谎就能掀过去,你爷爷的意愿不代表你爸妈的意愿,没有儿女不想老人好,霍晔准备了份儿和解合同,他们俩只要签了字,也就承了霍晔的情,就算他们再看他不顺眼,只要老人身体好了,你们的事他们不同意也不会太极端,往后日子细水长流,哄着老人拖着父母,你和霍晔两个远在首都,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激进也不妥协,这不本来也是你这次回家要做的事么?”
曾盛豪抬头瞧他一眼。
“霍晔不会轻易放过你,”沈轻和他对视着:“起码在你适婚年龄内,你跑不了。”
曾盛豪垂下头,没话。
“有了两情相悦的人,”沈轻:“往后你再和别的女人结婚,就是骗婚,为一己之私去毁掉别人一生幸福这种事,想必你家里人也不会同意,更不会逼你去强娶,怎么着你都是一个人,只要你不在外面乱搞,传宗接代就注定是不可能,21世纪了,既然当光棍儿你家里人可以接受,那接受你是同性恋,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好家伙!”幺鸡忍不住压声惊叹一句:“多么歹毒又美妙的想法啊!”
“得对,”刘可欣也点头附和:“趁这次你俩都在,和你家里人把事情彻底讲清楚了,以免日后再生事端。”
“他来了,”沈轻过去踢踢曾盛豪的鞋尖:“在医院门口。”
“江箫教你这么的么?”不得不承认对方得有道理,曾盛豪忍不住抬头,认真量着他。
“我自己有脑子。”沈轻不客气的朝他翻了个白眼。
“这么细致入微的为我着想?”曾盛豪惊讶道:“我有点儿受宠若惊。”
“我哥考研要租你的房,”沈轻淡淡解释:“所以你必须得跟老三好好的。”
“哦,原来如此,”曾盛豪朝另外俩人看了眼:“莫名有种被强制恋爱的感觉。”
“沈轻总能让人出乎意料。”刘可欣笑。
“大Boss还是要数我五哥。”幺鸡过去揪着沈轻的衣袖歪头蹭蹭五哥,并在第十秒被人一把推开。
沈轻答应过霍晔要把人带出和他见面,于是又问了遍曾盛豪跟不跟他们出去。曾盛豪摇摇头,他爷爷已经被他气得病发了两次,现在已经习惯有他在身边陪着,昏迷时也会开眼缝瞄他,找不到人就会生气,他出病房都是有点儿的,他爸妈现在没在这边守着,他得看着他爷爷。
两个难辞其咎的人,老人病重了还跑去偷情,像话么?
“他想见你一面,”刘可欣:“他不好进来,怕遇见你父母,如果你出不去,回他句消息也行啊。”
“是啊,”幺鸡替人卖着可怜:“老三今儿可是被你伤得不轻。”
“他就是该的,”曾盛豪也有点上火:“没他当初那么闹,这事也不会坏成这样。”
“没他当初那么闹,”沈轻突然瞪他一眼:“你永远都不会承认他的身份。”
旁边俩人一尬,曾盛豪一噎,随即还算心平气和的跟人解释:“总有更温和一点的办法,最起码不会让我亲爷爷躺在ICU。”
“所以是一码归一码,”沈轻继续反驳:“当初是当初,当初也怨不着他。”
“但他确实是做错了。”
“那也不过是顺势而为!”
“沈轻,”曾盛豪挑眉问他:“我发现你今天火气很大啊?”
“没有。”沈轻嘴硬。
“啊呀,”幺鸡插出来劝着:“老三今儿请我们吃的大餐,他站老三很正常。”
曾盛豪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沈轻。
沈轻和他对视了几秒,顿了下,然后从幺鸡衣兜里又掏出瓶养乐多递给他。
幺鸡探爪伸头“诶”了声。
“干嘛啊?”曾盛豪愕然看他。
“道歉。”沈轻。
“好吧,”曾盛豪心里默念了遍不生气不生气,他是看在老四的面子上,然后仰头朝人:“对不起。”
刘可欣捂嘴笑笑。
“我道歉。”沈轻试图让自己表情看起来和蔼一点,举着养乐多,冲人僵硬的:“对不起。”
“嚯!”幺鸡被这话吓得往后退了三大步,叹道:“有生之年啊!人类进程一大步啊!”
刘可欣扇了他一巴掌,拽着人咬耳朵:“这是医院!少特么嚷嚷!”
曾盛豪接过养乐多,没忍住也笑了笑,朝人了句“有点人情味儿了”,沈轻撞了下他的腿,淡声回了句“别嘚瑟”。
“又是为了房子?”曾盛豪笑问。
“为了世界和平。”沈轻抓了下自己的耳朵。
一帮人又笑。
又聊了几分钟,曾盛豪估计着他爷爷到醒的点儿了,提着东西跟仨人道别,顺带着嘱咐了句别跟老三多什么,骚人每天都给他发那么多条废话,聒噪烦人,他还不想理,现在只想先顾着他爷爷。
“老二啊,”幺鸡叹道:“你都快成葫芦娃了。”
“我要是葫芦娃,”曾盛豪:“一定是喷火葫芦娃。”
幺鸡:“为啥?”
曾盛豪大力揉了把幺鸡的脑袋,:“现杀现宰现烤鸡。”
幺鸡:“……”
老爷子的病情不稳定,探病三人组没医生允许不能随便进去监护室,虽然三人组主要目的是来给二爷加油气当后盾的,但还是有点遗憾,没能当面向老人表达他们外来五人行的问候。
于是命运有所安排,让一帮人下楼的时候,遇见了曾盛豪的爸妈。
夫妻俩见儿子出来送客,第一反应就是警惕的从这仨人里头寻找霍晔。
幺鸡软嫩,沈轻空气人,剩下一个是文静的女孩儿,没有传中那个男生女相的妖孽,曾盛豪只给解释了句“这是大学里来看他的朋友”,夫妻俩也就以为是普通同学,客套几句过后,听几个人还要在这儿待上几天,就提出大后天夫妻俩晚上有空,可以请他们去外面吃顿饭。
本地的亲朋可以拒绝,但奔着儿子来的远道而来的客人,他们作为父母,还是要聊表下谢意。
虽然这对父母,从儿子回来后,一个好脸色都没给过他。
刘可欣这种场面见得多,仨人组的场面话基本都是她在讲,听老二父母这么一,刘可欣习惯性就要礼貌拒绝,然后就被空气人站出来拦了一下。
刘可欣回头诧异的看他一眼。
“我们还有几个算来探望的人,”沈轻问:“能带上他们吗?”
“都可以。”曾盛豪他爸点头。
“可以的,”隋莉一脸和蔼的笑问:“方便讲一下他们的名字吗?”
幺鸡刘可欣曾盛豪在后面紧张的互相对视一眼。
沈轻回的淡然:“江箫和龙溪他们。”
隋莉像是松了口气,微笑着点点头,:“好的,你们住哪儿?过几天我让盛豪开车去接你们。”
住哪儿肯定不能告诉对方,沈轻曾盛豪在校人缘太好,知道他不上学担心他的人也有很多,他们是分批到,第一批仨人刚来就先来的医院,还没找住的地方,在婉拒隋莉要收留他们进家住的提议后,沈轻表示如果找到地方了会直接发给曾盛豪,就不麻烦叔叔阿姨了。
曾盛豪抱着礼品盒,眼睁睁看着他睿智的爸妈,就这么被沈轻一张骗人的嘴忽悠得团团转,既想笑又无奈。
幺鸡和刘可欣今天也是没想到,沈轻不话是不话的,张嘴叭叭起来也真是巧舌如簧,编故事撒谎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一看就是资深老玩家。
霍晔也吃了个大惊,原以为沈轻能帮他见到人面儿就很不错了,谁知道这人直接给他骗了场大饭局,还是岳父岳母和他男人都在的、不用他做东的免费大饭局!
“沈轻,”霍晔回去后高兴的不行,边往人肩上摸边对人感慨着:“你总能让我惊喜!”
“记得带上那几个医生,”沈轻无情一把掉他的手:“不然你还是会被轰出去。”
“知道知道!”霍晔搂着人肩,欢喜的不行,晃着手指朝人比心:“爱你爱你!”
“爱他妈谁呢!”江箫暴躁一脚把人踹到对面:“又搂又摸的!当老子瞎啊!”
霍晔心里爽,听什么话心情都是美丽的,在自己屋里嗷了一嗓子后,就立刻电话叫上龙溪,要亲自去机场守着接他的伯伯们。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同一句话能解释不同的含义,沈轻暗里的意思,是指要来的人是江箫和“龙溪他们”,可不是就光江箫和龙溪俩人,对方意思理解错了赖不着他,反正到时候人一去,面一见,席一开,大门一关,憋屈的尴尬的不痛快的再多,老二爸妈也拒绝不了一个带着一堆顶级医疗资源千里来示好的权贵。
霍公子在商圈混了多年,最擅巧言辞令长袖善舞那一套,只要人往饭局上一坐,合同往桌上那么一放,面上带笑,酒杯再朝对面那么客气一举,剩下的,就不用他们这帮人物操心了。
大人物的饭局谈事,人物主动避嫌退让,一块儿吃饭是不可能的,人家的家事,外人参与太多,主人面子上也挂不住,挨骂挨挤兑都让霍晔一个人挨去。
其他人趁老二爸妈不在,又结伴去探望了几回,跟老二聊聊天,扯扯淡,顺便叫人赶紧换身儿衣服洗个澡,拾倒拾倒自个儿,其余时间就在酒店好吃好喝,该学习学习,该处理事务处理事务,楼下前台见一帮人成天待在房间里不出门,在人下来吃饭还会寒暄着问句“你们不是来旅游的吗?”
幺鸡挺客气的回:“酒店风光无限好。”
第一大功臣沈轻,喝醉那夜凉水冲多了脑子,之前一直低烧,从医院回来后直接发起了高烧。江箫一开始要带人去医院看病,沈轻头脑昏沉,趴在床上死活不想动,更拒绝他哥再背他,气的江箫直跺脚。
刘可欣行李带的有退烧药,沈轻吃了就一觉接着一觉的睡,醒了就玩手机,要么就玩幺鸡。
青蓝杂毛发色从大一就一直没褪色,呼啦着手感还特好,沈轻问他为什么没变绿,幺鸡趴在他床边,把玩着沈轻的熊猫,经常护理再隔阵子染,坚决不戴绿帽子。
“直接不染岂不更好?”沈轻问。
“她老让我成熟一点成熟一点,”幺鸡揪着熊猫的耳朵:“我就成熟一点呗。”
“染发就叫成熟了?”
“还有耳洞,”幺鸡啧了声,伸手戳戳沈轻的右耳,笑:“不过刚完一只就被她逮回家了。”
沈轻了句蠢货。
大灰狼就喜欢红帽单纯的样子,这傻缺还一个劲儿的作死。
“那你,”幺鸡抬头问他:“什么叫成熟?”
“像我哥那样的。”沈轻毫不犹豫的。
“那你呢?你觉得你成熟吗?”幺鸡问。
“我够熟。”沈轻回。
“啥意思?”单纯的红帽问。
“就是很大很厉害的意思。”沈轻张手给人比划了两下,圈了个大圈。
以为对方的是心大,幺鸡受教的点点头。
“什么呢?”江箫端着晚饭,刚推门一进来,就听见“很大很厉害”某人一脸认真严肃的在跟人胡八道。
床边俩人一块儿转头瞧他。
“这么快就到饭点儿了?”幺鸡把熊猫还给沈轻,起身撑撑衣服离开:“我走了,我去找可欣吃饭。”
“诶,”江箫叫他一下:“跟她声儿,我今晚上不用她电脑了,让她别赶工作了。”
“知道了。”幺鸡比了个手势,帮人带上门。
三天过去,沈轻在床上懒了三天,江箫白天怕扰人睡觉,跟刘可欣幺鸡俩人在底下餐桌上课写作业,陪吃陪|睡靠他来,陪聊就用幺鸡。
沈轻头疼,听他没完没了的唠叨太烦,最近火气貌似还挺大,昨夜他睡正香,沈轻突然一脚把他踹地下去了,脑袋撞上了床头柜,江箫还磕了个大包。本以为沈轻嫌挤,江箫穿上衣服要去隔壁幺鸡房里凑活住一晚,沈轻又不让他走,重新把人扒拉净了,然后抱着他的脑袋塞怀里,叫他接着叼.奶。
有时候江箫都怀疑,要是他枕边放把刀,沈轻不爽了在都会毫不犹豫的挥刀捅进他的心口。
沈轻,一个总是逼人绝望的男朋友。
见送餐员来,沈轻从床边拿起自个儿的餐桌,往被子上一支,拍拍。
送餐员毕恭毕敬的把四菜俩火烧一汤一粥一鸡蛋供了上去,然后扯过幺鸡刚坐的板凳,等沈轻挑完餐后,把剩下的自己那份儿挪到床头柜上吃。
这家大酒店走精致路线,摆盘漂亮美观,但餐量少得可怜,江箫买饭从外面买正常量才够他俩人吃。
“刚才老二开车来把人接走了,”送餐员边剥鸡蛋,边为人播报外面世界的日新闻,:“老三还在以为着自己是被分手状态,见了面以后情绪也不太好,没跟老二招呼,带着人直接上的后座。”
沈轻“嗯”了声,了句“正常”。
间接把自个儿亲爷爷气出脑溢血的人,老二要能给他好脸色看就怪了,在这种时候,对方能不彻底放弃这段感情已经能看出是真爱来了,老三要还想做点儿什么别的,那就是在做梦。
“明早要是老三能活着回来的话,”江箫回头把鸡蛋放进沈轻碗里:“这事儿也就差不多了,出来快一个星期,我学校也堆着一堆事儿,老三给定了机票,明下午咱们就该走了。”
“行。”沈轻点头。
“还觉得不舒服吗?”江箫问。
“已经好了。”沈轻喝了口粥,挑鸡蛋两口塞嘴里。
“老二他们这边珠宝做的不错,”江箫:“可欣幺鸡他们想在临走前去珠宝店逛逛,咱们也去瞧瞧?”
“嗯。”
“沈轻,”江箫盯着低头吃饭的人犹豫了会儿,还是开了口:“我认识一个心理咨询室的老师,她姓张,等回校以后你去……”
“哥,”沈轻垂眼看着自己碗里的鱼片粥,静默片刻,:“我会自己改。”
作者有话要:嗯,在改脾气,这回没“你嫌我有病” :-D
顺便问下,大家有木有发现老二老三在某种程度上和沈轻江箫的故事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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