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很多个瞬间,也有过后悔。
每当他想义无反顾地往前走,身后总有人在拉着他回头。
江箫不愿和他爸对视,他爸笑起来像尊慈眉善目的老菩萨,让他总感觉自己一旦骗了他,就会遭到天谴。他不是个听话的好儿子,但他还是自私的希望自己不让那个男人失望。
父亲,曾经他极力渴求依恋的,现在却是他沉重的包袱。
江箫闭眼靠在门上,屏息沉静。
身后门把拧了下,外头的人推门进来发现被堵住,敲敲门,叫了声“哥”。
江箫让了身,放盆在桌上,开了灯。
沈轻卧室比他卧室要更亮堂一点。原木书桌,白色简式衣柜,和一张铺着浅蓝色四件套的床,窗帘也是淡蓝底印着细碎的白花,跟他屋里非黑即白的暗沉色系完全相反。
沈轻原先不爱看书,江箫桌上书柜两排都是满满当当的书,沈轻桌上摆的都是些他爸给买的玩意儿。
五颜六色的陶制摆件儿,有大有,海贼王、数码宝贝,八仙过海姿态各异,阿凡达和毛驴,骑摩托的黑猫警长,在浴缸里泡澡的海豚,还有个五色的风车。
江箫随手扒拉了下正中间的大抽屉,里头是一个用原装盒包装着的拍立得,加菲猫形状的,九岁生日那年他爸给送的,沈轻没有可以和他照相的朋友,这东西就这么一直放着,待到坏。
拍立得底下还垫着一摞奖状,这个江箫倒是不知道,他朝进屋的人瞧了一眼,捻着手指在底下掀了掀。
六年级的两张,初三的两张,高中时期的奖状最多,月考期中考期末考,十好几张,清一色的金黄泛红的纸,掀起来特别漂亮。
“什么时候拿的?”江箫偏头问他:“我怎么不知道?”
沈轻放下衣服就扑过来抱他,急哄哄的埋头钻他的衣领,吸鼻子使劲闻:“你好香。”
“哥在问你话,”江箫拔出他的脑袋,冲人指了指抽屉里私藏的一堆金黄纸:“怎么回事儿?”
“嘴也好香。”沈轻又抱着他的头,对着他的脸一通乱啃。
“操|你大爷的,”江箫沾着满脸的口水,拖起臭子的屁.股抱在身上,挂着黏人的树袋熊,去门口插门,怀里人哼唧声不断,江箫压声警告道:“你他妈给我点儿声!”
“哥,”沈轻四肢扒在他身上,舔舔他的耳朵,低声笑:“偷.情刺激么?”
江箫盯他一眼。
沈轻凑唇过来啄了他一下。
糙厚的手掌突然攥紧了沈轻的脚踝,江箫猛地将人悬空抵在门上,砰地撞头磕在沈轻脑门上,俯视角注视着他。
刚毅俊美的男人,几缕潮湿的发丝软塌在眼皮上,细长浓密的睫毛,看他的眼神,滚烫灼热。
“哥,”沈轻笑眼开口:“你真性……”
“混蛋!”江箫堵住他的嘴,狠劲儿撞着他,压声骂道:“真他妈想操.死你算了!”
“你要是想,”沈轻伸臂环住他哥的脖子,含糊着笑声回:“就来啊……”
……
沈轻趴在他哥肩上,让人擦干净一点。
“别擦了,”江箫扇了下他的,抱着人坐回床上,扯过床头的纸抽低头帮人弄着:“我看直接切了吧,更省事儿。”
“切了你就没老公了,”沈轻懒眯着眼,倦倦一笑,“不想让我哥守活寡。”
“我就纳了闷了,”江箫戳戳快胀.爆的沈二轻,问着:“你以前,怎么过的?”
“尿尿。”沈二轻敲敲他的手。
“这能尿出来?”
“多喝水,憋出来。”
江箫啧了声,又瞥到敞开的抽屉,问着:“诶,你那些奖状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没听你过?”
“好香,”沈轻蹭蹭他的脸,感受到他哥咯人的脸骨,轻声:“哥,长胖些吧。”
怎么都是在家里,没真动他,收拾完纸,给人提上裤子,江箫没再理他,自顾自起身去盆里洗手。
沈轻过来又从后面抱住他。
腰上环了一圈铁臂,江箫视若无睹,抽纸擦手,烟花推一边,端盆子走人。
“哥,”沈轻箍住他不让人动:“你陪我。”
“撒手。”
“不。”
江箫面无表情端盆站着,一动不动。
沈轻亲着他哥的后颈,抱着人摸上蹭下。
“沈轻,”江箫声音发沉:“但凡我少喜欢你一点,你现在都已经飞出去了。”
“不是第一名,没什么好的,”沈轻停了手,搂住他:“反正你也不会夸我。”
“你不我怎么夸你?”江箫回头看他一眼。
“你会吗?”沈轻抬头看他。
江箫一噎。
他还真不会。
顶多就感慨一句这子是撞狗屎运了,就像上次高考一样。
“我送你的礼物你不收,我给你的信你不回,我我也能护着你,能背得动你,我我也能成为你倚靠,不会让你掉下来,”沈轻凑近他的耳边,低声:“你从没认真听过我话,你瞧不起我,就别他妈总跟我强调你的什么狗屁尊严,哥,我现在这么,你懂了吗?”
“沈轻,”心里凉凉的,不上来什么感觉,江箫看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不管怎么,我都是你哥,我会在心里为你高兴。”
“我不。”沈轻驳回。
他讨厌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他更讨厌他哥什么都不告诉他。
江箫低下头,牵住他的手,握了握。
沈轻抽回手。
江箫看他一眼,沈轻注视着他。
突然间,不知道什么好。
他是个自私的人,他总觉得自己无辜,沈轻又何尝做错过什么事,眼前人数十年如一日的追寻他,喜欢他,在那些得不到回应的日子里,执念成瘾,疯狂成魔,是他将沈轻一步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辜负了他太久,他欠他的太多。
他是沈轻的,即便沈轻再怎么折磨他,他也该忍着才是。
眼眶涩涩的,江箫望着沈轻,望着从他表白那天开始,就准备用一生去庇护的人。
他不想哭,他只是突然间觉得自己很悲哀。
父子,母子,兄弟,恋人。
原来他从未得到过圆满。
从未。
很平静,平静的绝望仿佛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江箫清清嗓,笑了下。
“对不起。”他。
沈轻摇摇头,过来抱他,手掌拍了拍他的后背,“哥,你乖乖的,别再让我伤心,知道么?”
“沈轻,”江箫回抱住他,下巴垫在他的肩上,认命一样,闭眼轻叹:“我辜负谁都不会再辜负你。”
“你发誓。”
“我发誓。”
相拥沉静,一秒,两秒……
五秒不到。
沈轻凑过来就要和他哥接吻。
“先点花吧,”江箫轻轻推了他一下,转身离开,“我去外面找爸要火机。”
“客厅灯都暗了,爸妈都睡着了,你不准走。”沈轻扯住他的手,带人去墙边椅子上的衣服堆里刨出自己的裤子,从裤兜里掏出个火机。
Zippo,黑冰镶钻,镜面两侧飞扬着黑金色的天使之翼,左右机角上分别刻着两排英文字母,是沈轻在上火车前,借口上厕所,偷摸到车站附近的礼品店给他爸买的。
箱子他哥帮他提着,包装盒不管揣身上的哪儿都太显眼,他就拆了封一直揣在裤兜里,准备和烟一起送。
他哥不喜欢他爸抽烟,刚才看电视趁他哥去洗澡,他有意要递给他爸,谁知道他爸突然问起了他和他哥的事,掏烟的手就了个弯儿,去拎了葡萄。
于是一吃就停不下来。
他确实是嘴馋。
“哪来的?”江箫皱了下眉。
“胡皓送的。”沈轻过去桌上拿烟花。
“他送你这个干什么?”一听胡皓,江箫眉头拧巴的更紧。
“新年礼物。”沈轻拿东西端盆到床边窗户底下,拉开窗帘开窗户,回头招呼着他哥:“过来。”
“他不是有男朋友吗?”江箫心里不大是滋味,走过去挨在沈轻身边,“给别人的男朋友送新年礼物算怎么回事?”
“他就是这么无耻,我们不管他,”沈轻单指挑开火机盖,点燃一根仙女棒,递给他哥:“仙女,许愿吧。”
星火燃烧,白光呲呲闪烁流线,江箫对那句“仙女”挺不爽,刚拿在手里,先回了句“滚蛋的”,火花就灭了。
沈轻瞥他一眼。
“再来一次。”江箫尴尬笑笑,低头把烧焦的棒戳进水里。
第二回 沈轻给他点了三根,火势迅猛,烟花噼里啪啦燃烧炸|药似的,江箫刚接到手里就立即:“阖家团圆万事如意新年快乐!”
沈轻给自己也点了一根,手伸出窗,举在半空夜色里晃了晃,:“我和我哥永远在一起。”
“会的。”江箫笑了下,接过沈轻手里的棒,和自己的一块儿扔进水里。
烟花陆续点着,江箫和沈轻举着烟花,并肩趴在窗前,看着外头漆黑安静的一片夜天,和周遭林立蔽日的高楼,聊起天来:
“哥,”沈轻问着:“你以后会出国吗?”
“不知道,可能吧,看具体干什么样的职业了,”江箫偏头看他:“问这个干什么?”
“我还不会和外国人讲话。”沈轻。
“啧,”江箫晃着手里的烟花,笑道:“你不是,只跟中国人交流就够了么?”
“要是有外国人勾引你,”沈轻:“我都不会骂他。”
“没事儿,”江箫不太能理解沈轻的脑回路,安慰着:“我会骂就行了。”
“你会穿越吗?”沈轻抬头看着乌云遮蔽的夜空,又问了句:“凭空消失的那种。”
“穿什么越?”江箫满头问号,跟着一起仰头看着漆黑天。
“要是你穿越了,”沈轻跟人交代着:“记得找人作法给我托梦,我去找你。”
江箫:“……好的。”
扔在床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轻定下的跨年时间。
“凌了。”他。
“新年快乐,”江箫偏头看他,笑:“你十九岁了。”
“你二十了。”
“你明年就二十了。”
“你明年就二十一了。”
“你后年就二十一了。”
“你后年就二十二了。”
“你大后年就……”
“哥。”
“嗯?”
“明年,后年,大后年,大大后年,很多个后年,”烟花燃尽,沈轻牵住他的手,偏头看他:“我都要和你一起点烟花。”
一霎僵住。
似曾相熟的愿望。
江箫忽地攥紧了沈轻的手。
“哥,”空气静了一会儿,沈轻扯扯他哥的胳膊:“你还没好不好。”
“好,”江箫回神儿,转头看着他笑:“怎样都好,只要你在我身边,下辈子都要和你点。”
“轮回都是骗人的,”沈轻拽着人关灯上床睡觉:“我只信今生。”
“那就愿今生不再错过,”夜里,江箫笑着和人钻进一个被窝,搂住他,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有情人终成眷属。”
“哥,”沈轻抱住他,和人面对面着:“里的‘终成’,一般都要经过很多劫难才能在一起。”
“那我们不‘终成’,”江箫:“我们‘一直成’。”“‘一直成’也不太好,”沈轻提议道:“改成‘一直做’吧。”
江箫:“……”
“哥,”沈轻抬头看他:“你好不好?”
“我不好!”江箫没好气地一把将人摁下去:“睡觉!”
作者有话要:
等我先攒攒稿,再发大章多字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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