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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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冰袋敷在早就消肿的脸上,凉丝丝的,沈轻惬意地躺在他哥的被窝里,懒眯着眼装死。

    混吃混喝等人伺候,算上今天,已经是他赖床不起的第四天了。

    一日三餐有人供应,要么宋鹜,要么他妈。房主享受着三分之一的母爱,最近心情也是无比舒爽,走路颠颠的,哼吟着曲儿,头回送饭过后,还回来给他添了床厚被子,并在试图偷亲他的某一个瞬间,被他一拳砸个了熊猫眼。

    重高烧,头一天浑身轻飘飘的,几乎没有知觉,只记得他妈给他做了饭摆在桌上,留了个纸条写着“不用刷碗”,他做梦似的过去吃了,又飘飘地倒回去床上睡了,然后就是一双臭不要脸的大手,捏着他的脸,给他报告消息。

    凑在他耳边的声音,他爸妈离婚了,中午一块儿吃了顿散伙饭,男方请的客,在西餐厅,还挺正式的。

    迷迷糊糊中,沈轻潜意识里觉得很奇怪。

    散伙饭没什么好深究的,毕竟江纪封数十年如一日扮演的,就是这种正派有风度的温雅君子,如果没他和他哥这一茬,男人演着演着,不准还真就连自己也演进去了,不准以后真成了这样的人,然后盖过之前的种种。

    不过西餐厅,沈轻总觉得江纪封和他妈俩人进去,特别的别扭。

    红酒牛排和意面,钢琴曲宛转悠扬,两人都不怎么吃西餐的人,拿着不习惯使用的刀叉,对座面对面,看着并不作为爱人的对方,餐厅越是有情调,这散伙饭吃得,就越是尴尬。

    关于财产分割,还有市区那套共同拥有的房,沈静回来后一字没提,沈轻猜着她大约是净身出户,毕竟当年来时就是孑然一身,更何况她儿子还抢了男人的儿子,从某种意义上,还是在她的撺掇之下,本就心有愧意,更不敢再求什么别的。

    快开学了,但江箫的身体还需要慢慢调理,如果没人照顾,又要落下病根,沈静同意跟他们一起走,去那边照顾兄弟俩的饮食起居。

    江箫托霍晔帮她妈找了活儿,在M大附近一家学生辅导机构当教师,一月工资六千起步,有从业经验并取得成就者优先,沈静教师做了大半辈子,档案上的获奖记录满满当当,做个辅导班老师绰绰有余。

    人是霍氏介绍过去的,薪酬待遇自然比别人要好,实习期一个月期限直接全免,去了就正式入职。

    沈静就把这边的工作辞了。理由是她被埋没太久,要去大城市挣大钱,嫌弃镇学校给的工资太低,并对自己才一千的年终奖表示不满,还指出他们学校几个私相授受贪污受贿的领导,成功惹火了上级,平时审批一两个月都不见得下来,这次几个公章连续扣下来,速度快的让人难以想象,被骂的领导们恨不得让她立刻滚蛋。

    快开学了,但江箫和沈轻都生了大病,有一个还在住院,沈静最近忙得不行,当起了全职家庭主妇,医院家里两边跑,每天做饭洗衣扫屋子,换着样的给仨人做营养餐。宋鹜懒得再去理自己的事,天天臭不要脸的围着沈静转悠,嘴里灌了蜜似的,漂亮阿姨海螺婶婶仙母下凡什么话都能喊出来,要么直接就随着江箫一块喊妈,喊得沈静一把年纪了,还天天红脸不好意思。

    沈轻觉得,但凡他有一丁点宋鹜身上这种厚颜无耻的精神,都不至于和他妈走到现在这种地步。

    现在母子两人的关系很微妙,沈轻知道他妈还是介意,女人来他屋子送饭端碗,话除了“起来了”,“去睡吧”,“有想吃的没”,不会跟他讲别的,扫卫生也不待太久,搬的底下宋鹜的扫地机器人,擦完桌椅家具,三四分钟完事儿。

    已经很好了,沈轻贴脸蹭着他哥的枕头,指尖来回磨蹭着沿边那一滴血迹。比起他哥,他和他妈已经很好了。

    又过了三天,江箫后背伤痕已经痊愈,该着脑袋拆线,拆完线就能出院。沈轻高烧早就好了,这几天除了吃饭洗澡上厕所,瘫床上装死都胖了一圈,大清早了车,跟着他妈和宋鹜一块儿过去接人。

    江箫不知道沈轻病倒了,出于某人的授意,来送饭的人没一个告诉他,江箫觉得沈轻还在生他的气,最近想念得紧,也没敢跟人发消息。

    窗户镜里的男生,虽然没了头发,但还有种别样的帅,不过旧情人不肯见他,江箫越看自己越觉得自己丑。到最后一天,胡思乱想已经神经质癫狂的人,陷入了严重的自我怀疑,并不停反思,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丑的人?

    早上江箫起了床,又一次扒窗看楼外风景,顺便照镜孤影自赏,等着身后响起一声跳脱欢乐的“大爷”,或是一声温柔轻缓的“箫”。

    刚入定,思绪还没飘多远,听到门口嘎吱一声推门,江箫闭眼轻叹一声。

    最后了,他终究还是不愿来见他。

    不过意料中的声音没响起,江箫便回头去瞧。

    高挺峻拔的个子,一身浅灰宽松的睡衣,深眸幽邃,丰神俊朗,光头锃亮更显五官如精雕凿砌,第一眼是怦然心动,定神注视再多几秒,便已经是又一次的倾心相许。

    沈轻脚跟定在门口,静静注视着他,琥铂色的眸子浅淡,倒映着对面人的身影。

    无论再见多少次,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心里装的都只是他。

    半月不见,江箫也被突然出现的人惊艳了一把。沈轻穿的他那件黑大衣,披着一身浓重的黑,新靴踩在脚底,内敛的气质,深稳肃穆的神情,过分庄重的仪式感,让他一瞬间觉得,这人不是来接他的,而是来接他骨灰盒的。

    江箫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他很想热情一点,旧情人相逢,他一定要展现出自己乐观积极阳光向上充满自信的良好精神风貌,以表示下自己就算没他,也能过得很好。然而对望一眼过后,他就只想过去抱他。

    “白了,胖了。”沈轻评价了句,然后迈步进来,径自坐在了江箫的床上,甩人一个背影,低头看手机,没再搭理。

    江箫不禁有些恼火。

    这算什么?!

    沈静和宋鹜都是自动装瞎,见不得他们眉来眼去,一个提着盒饭,一个给江箫带的厚衣服,匆忙进来,匆忙放下东西,宋鹜就屁颠屁颠跟着他的海螺妈妈就去外头找医生。

    沈轻不理他,他也不要理沈轻。

    江箫拖着凳子,提了饭盒,浩浩荡荡地就要去正对床尾的电视桌上吃。

    沈轻瞥了眼他的手腕,起身,接过他手里东西帮人放过去。

    “谢了。”江箫没看他,坐凳子上,开始拧饭盒摆盘。

    “没事。”沈轻继续坐回去玩手机。

    今天的早餐,肉肠蛋饺三鲜包,一碗香油飘香的鸡蛋羹,一碗每日必吃的甜米粥。

    在无聊寂寞的日子里,江箫只有在每天开饭时最兴奋,开盒饭就像开盲盒,每开一层都有不一样的惊喜。

    但今天因为沈轻来了,江箫一顿饭吃得挺不大是滋味。人没来盼人来,人来了不理人,他又不想让人来,可要让他自己找话,他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是问父母既然离了婚,我们以后做不得兄弟了,以后算怎么办?还是问沈轻是不是嫌他秃头丑,才这么长时间不来看他?或是问句宋鹜那子好像看上你了,你成天在那个家待着,有没有被强摸偷亲之类的?

    “那个,”江箫低头吃着,清清嗓,,“后天咱就回去吧,你跟你那高中同学沟通一下,先把票买了吧。”

    “买好了。”身后人。

    五个人,回家时他们仨的票,是宋淼看好后买的,这回该他买,顺带捎了个尹阔江。

    尹某人开学比他晚七天,嚷嚷着要送佛送到西,非要过去再看看,沈轻懒得拆穿他的意图。

    黄钟也想送他去西天,也要跟去,沈轻和尹阔江联合把人劝退,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喜欢就该适可而止,过分纠缠只会给别人造成困扰,落不到半点好,还会影响自己在人家姑娘心目中还算痴情的形象,没必要。

    黄钟叹了口气,转身踏上了自己的归途,挥挥手,了句就让时间冲淡一切吧。

    沈轻挺欣慰的,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盒菩提珠好。

    “老二那房子两居室,”江箫又,“你和妈住吧,我住宿舍。”

    “你和妈住。”沈轻。

    “你掏的钱。”

    “你有病。”

    江箫:“……”

    “我已经好了,”江箫回头看他,“而且我这种什么身份都算不上的人,哪还能再让妈伺候着?”

    “我下半年再搬过去,”沈轻也抬头瞧他,“不是你的么,申请不好下来,为这点事再麻烦霍晔不值当。”

    “那多麻烦,”江箫皱眉,“半年几个月就过去了,我到时候还得再搬一回,大三我们都挺忙的,没那……”

    “我我搬过去,”沈轻盯着他,“我让你搬出来了么?”

    “啊?”江箫一愣。

    脑子不灵光太久了,他差点没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两眼放光,嘴角唰得上扬!

    无关乎情爱,他只是想和沈轻在一起。

    就像沈轻在里写过的,他们对彼此的意义已经不是任何一种感情,他们就是彼此的呼吸,无论是兄弟关系还是恋人关系,都只是维持呼吸的一种方式而已。

    “别想太多,”沈轻给人泼冷水:“曾盛豪客厅面积大,可以装一面隔板,再开一间单人房。”

    “没关系,”江箫笑:“我睡沙发也行。”

    沈轻白了他一眼。

    “你那,”江箫没话找话,“怎么看到最后又不收钱了?”

    “不写了。”沈轻。

    “为什么?”江箫挑了下眉。

    无论当时有多么扎心,他都觉得这种自传式的故事很有意义。人活一遭,能真正在这世上留下的东西太少,如果成为不了大人物,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丰功伟绩,留下身后一本故事也未尝不可。

    他想沈轻当时写这本书的初衷也是这样。

    “你呢?”沈轻盯着他,“我密码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你就不写了,”江箫朝他颔首:“我道歉。”

    “我问你怎么猜出来的。”

    “太聪明了,”江箫一脸无辜:“没办法。”

    “滚。”

    “你思维方式太单一,”江箫讲实话,“从就只选择重要日子作为密码,所以很好猜。”

    “哦。”自己脑子还没好,就来侮辱他的智商?

    “继续写吧,”江箫劝着,“我想看。”

    “你想看?”沈轻瞥他一眼,“你是看了接着吐血?还是看了继续自杀?”

    “不会再那么蠢了,”江箫摇头,“我还是得活着。”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不是听我的,”江箫:“沈轻,我希望你能遵从你的内心。”

    “之前写的,”沈轻顿了下,“很多都是错的。”

    除了江纪封,他还总觉得在某些他看不到的背后,冤枉了江箫。

    “那就那么错着,”江箫鼓励道,“改编本来就不全是真事,按你自己的想法写就好。”

    “如果我继续写,”沈轻低头抠了下手指,问着,“你还会看吗?”

    “当然,我是你最忠实的读者,”他笑了下,“还是你的男主角。”

    “我写的不是能让人开心的故事。”

    “你写的是我们的故事,”他走过来,俯身抱了他一下:“沈轻,我会努力让我们的结局变好。”

    久违的怀抱,沈轻闭了闭眼,贴脸靠在他哥的身前,隔着一层布料,感受着那人皮肤上总是略高的体温。

    “哥。”他轻声叫他。

    “嗯?”江箫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你别后悔。”他拱头蹭蹭他的肚子。

    “后悔什么?”他笑了笑,手指挠了挠他的下巴。

    “我真的会让你吐血。”

    ***

    短暂的相拥温存,兄弟俩握手言和。

    江箫觉得,自己作为被暴击过一次的心脏的人,已经是坚不可摧了。上次是因为所有矛盾全积攒在了一起,如果没发生他爸那件事,再换个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的敞亮地方,单单只看沈轻那本,他就算再难受,也是更替沈轻觉得难受。

    原本两个人独处一室,是个敞开心扉认真谈谈的好时机,江箫要跟沈轻讲清楚情人节那天的事,沈轻一听那句“关于我妈”,就立刻比划手示意住。

    他大概比他哥知道还多,在他第一次以恶意揣度江纪封的时候,所以不难想象他哥在知道一些事实时有多么崩溃。现在,“父亲”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式,他们没有必要再一一列举他的“罪行”,来完成未知信息的互补。这对双方来,除了让彼此更恨对方一点外,没别的好处。

    已经愈合的伤口,没必要再去撕裂,如果非得这么做,那个人也不应该是他哥。

    过了一会儿,江箫被带去拆线,沈轻没和沈静宋鹜他们等在室外,先去交了住院费,办了出院手续,然后找了外头一个犄角旮旯的墙角,蹲在地上抽烟。

    覆水难收,好在他脸皮比较硬,先回去APP在文案下标了个“此文继续更”,然后找编辑,他又不准备删文了,以后免费连载。

    奶粉发了一个恐龙开心转圈圈的表情包,没问别的,鼓励了句“加油”,沈轻回了句“谢谢”。

    “舆论攻击四人组”前几天在江箫微信上闹够了,知道今天对方出院,全跑到沈轻微信上发转账,四个666,言论一致我们爱你。

    妖孽点名要送鲜花,二爷要送果篮,幺鸡要送鸡蛋,可欣要送医疗护腕和毛线帽,连自己相中的样品都发来了,江箫戴上一定酷。沈轻瞧着这一个个口不对心的人,觉得他们才是他哥的真爱。

    礼物还是次要,关键是这些心机boy and girl,全都指使着让他去买了送他哥,撮合意味太过明显。

    回了句“我们挺好”,沈轻全不客气的收了,怎么都是心意,现在不收,回校了还得折腾,他哥估计也不想把自己秃头住院的事弄得人尽皆知。

    江箫拆完线后没见到沈轻,掏手机就给人发消息:

    —你怎么又不来?

    对方回:

    —来什么?

    —看我啊,我还以为你又走了。

    沈轻没回。

    江箫换完了衣服,又扒拉了下手机,发现对方还没回,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可能太矫情了,就把这条消息删除了。

    不管对方心里怎么想,反正他是看不见了。既然他看不见,那这句话就没发过,这场尴尬就不存在过。

    帽子是沈静给拿过来的,屋里两顶帽子挂在一起,她搞错了颜色,拿了沈轻的黑帽给他。江箫没什么,接过来直接扣在了头上。

    一行人提着大包包出院,沈轻在外头已经叫好了车。

    一身黑衣的人站在冰天雪地里,后身懒洋洋地倾靠在车门上,冻僵的皮肤染上了薄红,手指夹着烟,周身缭绕着淡薄的青雾,像是藏身在异境里温柔的魔,举手抬足都散发着迷幻的诱惑。

    江箫怔了一怔。

    “啧啧啧,”宋鹜在旁边砸咂嘴:“人间尤物啊!”

    “人间尤物也不是你的。”江箫踩了他一脚,把人挤到身后,抱着两个靠枕朝沈轻走过去。

    宋鹜哼了声。

    沈静也哼了声,嫌怪了句“不学好”,跟着司机去后备箱放东西。

    “好了?”沈轻瞧了眼他的帽子,让身替他开后车门。

    “脑袋好了,鼻子等回校再找医院看。”江箫上车经过他侧身,被人搀了下胳膊。

    沈轻点点头,关上了车门,吸完最后两口烟,转身坐上了副驾。

    已经在后座上帮人垫好靠背的某人,瞧着前头低头系安全带的人,又默默将靠枕收了回来。

    趁着其他人还没上车,江箫盯着前头漠然不语的人看了一会儿,开口叫他一声。

    沈轻没回头,“嗯”了声。

    江箫伸手扒了下他的座椅,“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是。”他答得利落。

    “我错了。”

    “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以后会好好的,别气了,啊,”江箫凑过来他身后,伸手晃晃他的肩膀,讨好着,“好好活着,和你一起。”

    “拿开你的手,”沈轻别过头,看向窗外,“看见了就烦。”

    “你真冷酷。”江箫嫌怨了句,抽回手,又坐了回去。

    沈轻没理他。

    附近有家水果店在搞促销,喇叭声喊的正响,沈静扛不住降价优惠,揣着钱包一路跑过去抢,宋鹜紧跟着他海螺妈妈的步伐,边走边拨拉着微信扫码,兴奋地和人一起冲。

    外头司机关上了后备箱,也靠在外面车上吞云吐雾起来。

    车内,安静。

    江箫有些受不了,又要张口叫他。

    “沈轻,”江箫态度诚恳,“我真知道错……”

    “江箫,”他哽咽一声,“最冷酷的人是你。”

    心里揪得一紧,江箫没话。

    那晚,受伤的不止他一个人。

    当时耳朵里灌进了血水,很多声音,连他爸的骂声也听着模糊,但他却能听清沈轻扑过来抱他的那一跪。

    膝盖震地闷响,猛砸在玻璃碎渣上,玻璃片穿刺皮肉的嗤拉声,头顶响起的撕心裂肺地失声痛喊,他甚至能感觉抱他的人,心脏在那几秒都停止了跳动。

    该是多么痛彻心扉的绝望,才能比想死的人还要先窒息一步?

    他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沈轻过不会饶了他,他们曾经拥抱在一起讨论过死亡和未来,却未曾想一语成谶,他的命就是沈轻的命,两个人绑在一起,本该是不可分割,他却选择自行了断,这对沈轻来,又怎么公平?

    可他却除了早已经腻了的“对不起”三个字,再不知该如何是好。

    远处沈静和宋鹜提着两大兜的苹果梨,面上带着胜利的微笑,兴冲冲往车子这边走,前边的人不再出声,江箫无奈,从兜里掏出包纸巾,扯袖子挡住手腕,隔着沈轻的肩膀递过去。

    “他们来了,”江箫轻声劝着,“都是我的错,随便你怎么惩罚,别哭了。”

    “没哭。”前边人吸吸鼻子,甩手把纸巾投回来。

    “好,好,”江箫叹着气,手指胡乱摆弄着纸巾包,语气也有些委屈,“那你,你到底怎样才能原谅我啊?”

    “嘿!Everybody!开窗户!”宋鹜凑过来敲敲车窗。

    江箫降下车窗,瞟他一眼:“怎么?”

    “吃苹果吗?”宋鹜举了举苹果,:“咱妈冻梨回去熬水喝,你们先挑苹果吧。”

    “走走走,没人吃。”江箫挥手赶人。

    “那个,”沈轻突然指了指窗外的人,,“你戴那个。”

    江箫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自己买的超级卡哇伊的帽子,江箫不戴,宋鹜自己戴。此时那人正摇头晃脑地扒着窗户,跟车内俩人展示着他新抢购的水果,熊耳朵翘翘,棕色围脖一甩一甩的,不时撞到车门上,还发出啪叽啪叽的动静。

    “那个,”沈轻擦了把眼,回头看他,“回校那天,你戴着那个回去。”

    江箫:“……”

    他的形象他的节操他的威严他的人格他的王霸之气……

    “戴不戴?”沈轻问。

    “额……那个……”江箫面容扭曲:“戴个别的不行吗?”

    “哦,”沈轻又转回了头,“不戴算了。”

    操!这个王八犊子!

    “戴!”江箫闭眼一咬牙:“你让戴,就戴!”

    作者有话要: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