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不必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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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二, 路上的车已经很多了。

    他们回去的时间比贺烛预计的晚了一些,两点半左右才抵达洋房。

    贺烛情绪不高,将外套丢在门口的坐垫上, 径直去往厨房,他从冰箱取出两听啤酒, 而后去了一楼的吧台,坐上高脚凳, 手指将拉环扯开,弯着脖颈,安静地喝了口酒。

    唐棉将两人的外套整齐地挂上衣架, 缓步走到他身边, 默默坐下。

    空气安静, 依稀可闻啤酒冰镇后散发出的冷冽气息。

    唐棉陪他坐了一会儿, 目光移向他手边未开封的酒罐。

    以前跟同事聚餐, 同事喝酒就是得一群人围在一块才得劲,喝闷酒没意思。

    不禁看向旁边的人。

    贺烛喝一口停一阵,不急不缓的, 神色浅淡, 看不出情绪,似是在走神。

    她坐过来,他也没什么反应。

    唐棉想了想, 伸手拿过另一听啤酒,扯开拉环, 随他仰头的动作,一起喝了口酒。

    贺烛发现了她,眼神扫过来,就见唐棉表情痛苦, 鼻子都皱起来,憋了很久才勉为其难地咽下口中苦涩的液体。

    然后苦大仇深地盯着手里的啤酒罐,脸上充满犹豫。

    贺烛刚想开口,她忽然放下酒罐,起身走掉了。

    “……”

    须臾,唐棉去而复返,拿着两瓶玻璃瓶装的汽水,重新坐回来。

    瓶盖已经被她起掉,唐棉仰头灌了一口汽水,冲淡嘴里的酒涩,难受的表情总算缓和一些,接着侧目瞄向他,似乎在等他一起。

    贺烛定定地看她。

    片刻后,他埋下头,胸腔微微起伏,发出低沉的笑声,再抬头时,清冷无神的眼底全然被笑意占据。

    唐棉不明就里,迷茫地问:“为什么笑?”

    贺烛把手里空掉的酒罐推到一边,起身将她揽进怀里,低笑着:“有那么难喝?”

    唐棉顺从地将脸贴在他胸前,诚实回答:“有。”

    贺烛柔声道:“那就不喝了。”

    唐棉觉得不能影响他的兴致,又:“你喝吧,我可以喝汽水。”

    “不喝了,”贺烛低声,“嘴里都是酒味,你不让我亲怎么办。”

    “也没那么严重——”

    话一半,贺烛蓦地俯身,低头吻住她。

    唐棉略有些惊愕地睁大眼睛,很快,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接吻,不只有嘴唇的触碰。

    这次的吻比以往来得都要强烈。

    唐棉牙关在一开始就失守了,她嘴巴微张,眼睛渐渐蒙上一层雾,残存的酒气似乎也在唇舌交融中渡到了身体里。

    她好像醉了,脑袋晕乎乎的,身上像点了火,灼热感从嘴唇蔓延至全身,酥麻难耐。

    唐棉有点不知所措,双手抵在贺烛胸口,轻轻抓住他的上衣,慢慢地,手攥成了拳,却始终没有推开。

    这种亲密她并不讨厌。

    甚至,沉浸其中。

    这个吻持续很久,久到唐棉快要忘记呼吸,贺烛终于肯放过她。

    两人离得很近,嘴唇将将分开不到一指的距离,只要一方稍动下身子,很容易就能再次碰到对方。

    唐棉杏眼迷蒙,唇瓣红润,乖乖巧巧的,毫无防备,好像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反抗。

    贺烛眼睛暗了暗。

    唐棉还没反应过来,新一轮攻势又将她吞没。

    贺烛像是不知满足,一遍又一遍舔开她的唇,唐棉晕头转向,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凭借本能迎合他的亲吻。

    他们在吧台前缠绵了良久,直到唐棉清醒过来,抬起没什么力气的胳膊,红着脸推了推他:“可以了吧。”

    贺烛没话,兀自轻吻她的眼睑、脸颊、鼻尖……动作轻柔缱绻,让人无法拒绝。

    唐棉强撑起理智,侧过头,很声地:“我饿了。”

    早餐之后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胃里确实有点空。

    “吃完饭能继续么?”贺烛半垂眼睫,声音低哑,有种不出的的性感。

    这算是趁人之危。

    可她却无法拒绝。

    唐棉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轻轻点了点头。

    ……

    节目组给的年假在初六就结束了,唐棉今天要带人去做观察室的录制,起得很早。

    刚过完年,嘉宾们心情还不错,连最难搞的男嘉宾都变得好话了一些。

    段意深来的时候给摄制组和嘉宾带了礼物,同样也分给了唐棉。

    她的礼物是他亲手拿过来的。

    又过了一年,这人的长相依然没什么变化,脸上带着清俊的少年气,将一个红色的礼盒递给她,笑着:“新年快乐。”

    礼盒外表跟其他人的没区别,唐棉收下:“谢谢,新年快乐。”

    盒子很轻,全部的重量好像都在包装上了。

    唐棉有点好奇里面的东西,但没时间开,随手将东西放到片场的椅子上,跑去忙其他事。

    下午录制结束,嘉宾互相道别,陆续离开现场。

    唐棉给贺烛发完微信就在现场组织善后工作。

    段意深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片场的工作人员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助理等在门口,着急地挥手,提醒他下一个行程要来不及了,让他走快点。

    段意深置若罔闻,步伐不紧不慢的,走到唐棉身侧,似是无意地提起:“上次那人是唐制片的男朋友吗?”

    唐棉在给王铭宇发文件,闻言头也不抬,轻嗯了一声。

    段意深往窗外看了眼。

    “时间不早,他今天也来接你?”

    手机上的文件成功传到对方那边,下面显示已接收,唐棉开贺烛的聊天框,一分钟前,贺烛给她发了消息。

    “嗯,他已经到了。”

    唐棉往四周看了看,见大家整理的差不多了,便道:“我马上要下班了,还有别的事吗?”

    “没事了,”段意深笑,“一起走吧。”

    反正都顺路,唐棉也没什么,将剩下的资料文件装进包里,她提起背包,恰好看到下面的红色礼盒。

    盒子有点大,她的背包装不下,干脆就拿在手里。

    进了电梯,段意深视线有意无意地看过来,欲言又止,唐棉注意到,直接问:“有什么事吗?”

    “那个,其实,”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眼中染上几分羞涩,“送给你的礼物是我单独选出来的,对我来……”

    他们拍摄的楼层就在四楼,电梯下的很快,到达一楼,电梯门开。

    段意深轻飘飘的声音越过这片狭的空间,传到了外面:“我觉得你是特别的。”

    四周霎时静下来。

    旁边的助理瞳孔微震,下意识捂住嘴。

    唐棉神色不变,淡定地从电梯走出去,仿佛他刚才话的对象不是自己。

    抬眼间,她撞上了准备乘电梯的贺烛。

    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的有点乱,眸光冷冽,黑眸上下审视着她身后跟着的人,电梯里不止唐棉一个女生,他皱了皱眉,没直接开口,目光落到唐棉手中的礼盒:“这是什么?”

    唐棉低头,一边拆盒子一边:“分给节目组的礼物。”

    开平平无奇的红色盖子,里面大部分都是黑色海绵,中间卡着一个丝绒材质的黑色首饰盒,表面印着眼熟的奢侈品logo。

    揭开盒盖,一串晶莹剔透的镶钻水晶手链映入眼帘。

    唐棉合上盖子,从容地把东西包回去,随后转身,将它物归原主。

    段意深没接,嘴唇紧抿:“你不喜欢吗?”

    唐棉摇摇头:“跟喜不喜欢没关系,这个我不能收。”

    段意深像是没看见旁边面色不善的男人,沮丧道:“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平时都不戴首饰,想着你皮肤白,戴这个一定好看……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添麻烦,但是,”唐棉认真看着他,“这种东西还是送给喜欢的人比较好,刚刚那种话,也不能随便跟别的女生,那是你未来女朋友才能听的。”

    她近期为了写节目方案,看了不少相关的恋爱综艺和都市言情剧,对男女之间的暧昧相当有心得,俨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见段意深没反应,唐棉语重心长地补上最后一刀:“你还,不懂。”

    “……”

    一直默不作声的贺烛听到这句话,终于没忍住,嗤笑出声。

    唐棉不解地看过去,她哪里错了吗。

    贺烛低眸,抬手在她柔软的发顶揉了两下,之后帮她把后面的帽兜拉上,旁若无人地牵起她的手。

    两人走远。

    段意深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卸下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漠然盯着手里的礼盒。

    半晌,他嘴里切了一声,满不在乎似的,将盒子往后一丢。

    “送你了。”

    助理慌忙接住,又鼓起勇气提醒:“我们得快点,广告公司那边催好几遍了。”

    段意深拿出墨镜戴上,随口道:“推掉,不去了。”

    “啊?为什么?”

    “我刚失恋,没心情。”

    “……”

    年假复工之后,唐棉经历了一段忙碌的日子。

    好在辛苦有了回报,他们节目播放量不错,上过几次热搜,嘉宾中也有出圈的。

    于桁人气格外高,他跟一个女嘉宾聊的投缘,似乎是真喜欢上了,两人录完节目当天都是一起走的。

    唐棉很欣慰,贺烛也不再隔断时间就旧事重提,要求换嘉宾了。

    第四期节目播出后,摄制组又是连续半个月没放假,大家工作也没了热情,氛围低迷。

    王铭宇总算良心发现,同意放他们两天假。

    唐棉在午饭前回家,恰巧碰到准备外出的贺烛,他有点惊讶:“怎么回来了?”

    “摄制组放假,”唐棉,“你要出门?”

    贺烛点头:“于一亩办了个冷餐会,让我们去捧场,一起去么?”

    唐棉上午没怎么工作,这会儿精力充足,便点了下头。

    商务冷餐不像一般晚宴那么正式,唐棉回房间换了身得体的连衣裙,外面套着浅色大衣,就随他出发了。

    餐会人不多。

    贺烛被于一亩拉去撑场面,唐棉没吃午饭,自己去了用餐区。

    桌上的东西全部自助取用,都是分量的东西,看着巧精致。

    唐棉拿了一点沙拉和曲奇,垫了垫肚子,随后就端着盘子四处闲逛。

    正式踏入制作人的门槛后,她被王制片和高主任带着,经常参加一些型商会,养成了良好的社交习惯。

    这种场合往往是拓展人脉的好机会。

    唐棉漫无目的地在会场溜达,时不时看一眼四周,寻找她认得出脸的业内大佬。

    于一亩请的人大概都是他身边的客户或者合作公司,金融圈的比较多,基本没有混影视圈的,唐棉一无所获,算去找贺烛。

    回身之际,她注意到前方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

    初春气温有所回升,但也不到能丢掉御寒衣物的程度,会场一半是露天场地,相当于在室外活动,唐棉裹着外套都觉得冷。

    那人只穿着黑色鱼尾裙,露出雪白的手臂和脚腕,红唇妖冶,精致描绘过的凤眼自带一番风情。

    她不是现场唯一不怕冷的,却是这些人里最有魅力的。

    女人身边没有男伴,仅在自助餐区站了几分钟的功夫,已经有三位西装革履的男士上前与之攀谈。

    她似乎早有目标,草草应付了这些人,踱步走向会场另一边。

    唐棉静静看了一会儿,倒不为别的,只是这人自己刚好认识。

    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叫苏蓉茵。

    市电视台那档相亲节目的人气女嘉宾,后来她私下认识了一个房地产商,火速与对方坠入爱河,苏蓉茵招呼不一声,直接退出节目,唐棉替她上台,遇到了莫名其妙去参加节目的贺烛……

    看前同事发的朋友圈,那档节目后来因为收视率不乐观,年底被台里叫停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苏蓉茵差不多也结婚了吧。

    唐棉没太在意,放下空掉的盘子,接着找人。

    会场人不多,但地方很大,唐棉在露天区没找到贺烛,倒是看见了无所事事的孔非,她走过去了个招呼。

    孔非没带女伴来,这会儿百无聊赖,热情地给她指了个方向:“我记得唐你是节目制作人吧,那边有个做传媒公司的老总,人脉挺广,我带你去见见?”

    “好,”唐棉眼睛一亮,“谢谢。”

    孔非摆摆手:“你跟我客气什么。”

    他的人在室内区,是个看起来不苟言笑的中年人,跟孔家有点交情。

    孔非平时看着吊儿郎当,正式场合却有模有样的,十分健谈,三言两语就将话题引到了唐棉身上。

    那位老总礼貌地问了句:“这位姐是孔少爷的……”

    怕错了引人误会,他适时将后面的话留给对方补充。

    孔非大方地介绍:“唐是我朋友的太太,也是我朋友。”

    有熟人介绍,唐棉成功得到了这位传媒大佬的名片。

    对方还有别的交际圈子,没跟他们多聊。

    唐棉拿到名片,正往手机里输名字和联系方式,孔非双手插兜,远远看到什么,忽然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跟唐棉:“我有目标了,先走一步,你慢慢逛。”

    唐棉好奇地抬头,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然而,唯一可能符合他标准的,就只有站在前方四处观望的苏蓉茵。

    唐棉伸手拉住孔非,迟疑地:“你的,是那个穿黑裙子的女生吗?”

    孔非点头,问:“唐你认识?”

    “不算认识,”唐棉不确定道,“她应该是有男伴的,你最好先问清楚。”

    刚完这句话,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室内区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苏蓉茵也动了,她仰起头,顺手整了下裙摆,脚踩高跟鞋,目不斜视地往那边靠过去。

    贺烛只顾着环视左右,没注意看路。

    苏蓉茵迎面而来,大理石地砖光滑平整,她却突然踩空,身体优雅地前倾,正撞在他身上。

    目睹一切的另外两人:“……”

    孔非一脸的大事不妙。

    他尴尬地摸了下鼻子,试图为兄弟解释:“那女人一看就是故意冲过去的,贺烛一时眼瞎,才给了她可趁之机,你别生气。”

    唐棉歪头看他,疑惑地:“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看着心平气和的,不像是反话。

    孔非也弄不懂她,贺烛以前风评比他还差,唐棉怎么能这么放心。

    那边贺烛已经跟苏蓉茵隔开了距离。

    “很抱歉,能不能扶我一下,我脚扭到了。”

    苏蓉茵模样生得好,此刻眉眼含情,娇滴滴地柔着嗓子话,更添一抹娇媚。

    这一番惺惺作态引起了周围无关人员的怜惜,却没得到主要目标的垂青。

    贺烛面容冷淡,兀自向前迈步。

    苏蓉茵咬了咬唇,没想过他能冷漠至此,她只得将准备好的辞提前,出声叫住他:“是贺总对吗,不好意思,刚才没认出你。”

    正脸没认出来,看背影竟然认出来了。

    跟唐棉一道走过来的孔非悄悄吐槽。

    贺烛也看到了想找的人。

    身后的女人还在自自话:“贺总,我想跟你道歉。”

    她拖着一只扭到的脚,赶在唐棉之前,奇迹般地站到了贺烛身前。

    苏蓉茵眼中含着水雾:“真的很对不起,当初你特意为了我去到节目现场,结果因为节目组的一点误会,导致我们最终错过,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贺烛不耐地绕过她:“认错人了。”

    “我没认错,”苏蓉茵着急道,“可能我的脸跟电视上有点差别,我是苏蓉茵,那个交友节目的女嘉宾,你还记得吗?”

    “……”

    贺烛面色一滞,低眼看向唐棉:“我可以解释。”

    知晓内情的孔非也连忙道:“对对对,唐,这事不是她的那样。”

    唐棉脸色平淡,冷静地:“我知道,不必解释了。”

    还有人比她更清楚当天的情况吗?

    可这话落在另外两人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贺烛蹙眉。

    当天他确实在开场前几分钟就带了一个女生下台。

    但在外人看来,他的举动的确像是为了那女生,专门去的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