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们俩好坏啊!偷偷跑出来看星星都不带我!”
霍文昊一身睡衣直接裹了件大羽绒服,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爬上了方徊来坐着的那个稻草垛。
顾迢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方徊来低头问顾迢:“你刚才想问我什么来着?”
顾迢:“哦……我想问明天早饭吃什么?”
“土鸡蛋吧。”霍文昊抢答:“这儿的土鸡蛋可香了。”
“行啊。”方徊来答道,同时问顾迢:“你能吃鸡蛋的吧?”
“能。”顾迢心不在焉的答道,一边在心里疯狂上演宫心计:霍文昊知道农庄的土鸡蛋好吃,明他以前就来过农庄?明他以前就跟方徊来很熟?明方徊来早就带他见过家人了?
明……
顾迢完全不想继续往下想,晃了晃头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结果被霍文昊看到了:“你干嘛呢?”
顾迢借着黑夜的掩护瞪了霍文昊一眼:“有蚊子!”
“大冬天的哪儿来的蚊子?”霍文昊莫名其妙,见顾迢没有继续跟他聊下去的意思,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方徊来:“前年你生日我送你的车,怎么从来没见你开过呢?”
“!!!”顾迢的心态彻底崩了:原来霍文昊就是传中生日时给方徊来送了一辆车的师兄?!
原来方徊来不是没有男朋友。而是因为,方徊来的男朋友霍文昊,是高方徊来一届的师兄,已经毕业了,所以顾迢尾*随了这么久,没有在方徊来的身边看到过他。
只是因为最近,两人好像一起接了一个舞台剧,所以霍文昊经常会回学校里面来,跟方徊来一起用学校的练功房排练。
顾迢觉得鼻子发酸,也不知是不是冬天郊区的冷空气太凛冽了。她跳下稻草垛,闷闷的道:“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向着房子里走去。
“海。”方徊来叫住她:“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顾迢停下了脚步,但是没有回头。
方徊来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觉得方钰和萍姨的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有房有田,猫狗双全。”顾迢顺嘴胡诌糊弄了两句,就脚步匆匆的一个人走远了。
方徊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脸上是罕见的哭笑不得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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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餐,霍文昊一边吃煎蛋,一边觉得自己莫名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霍文昊抬头环视四周,才发现是顾迢左手拿叉右手拿刀,阴觑觑的暗瞟着自己。
“你看我干嘛?”霍文昊莫名其妙:“我又不是煎蛋。”
“我是在看你,到底吃了几个煎蛋。”顾迢回答。
霍文昊总觉得顾迢的声音里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顾迢暗暗数着:霍文昊胃口好得很!连吃了三个煎蛋!胃口这么好怎么不去开吃播呢!
然后顾迢拼命给自己加油气,终于把第六个煎蛋咽下肚里的时候,忍不住了个响亮的饱嗝。
顾迢赶紧捂住嘴。方徊来似笑非笑的问她:“你要健胃消食片么?”
“不要!”顾迢一副正面硬刚霍文昊的样子:“我平时也是吃这么多的!”
其实顾迢是在心里想,霍文昊至少比她多来了农庄一次,至少比她多吃了三个煎蛋!她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来农庄了,怎么着也得趁这次把跟霍文昊的差距补回来!
吃过早餐,方钰和萍姨笑眯眯站在农舍前冲着三个年轻人挥手:“有空再来玩啊。”
回学校的一路上,车里暖气开得足,顾迢闭眼装睡了一路,因为胃里面太撑被晃的直想吐。
霍文昊在Z戏门口把方徊来和顾迢放下,他因为还有其他的排练要赶,开着车先走了。
方徊来和顾迢并肩向着女生宿舍楼走去。
顾迢:“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姑姑。”毕竟时候,方徊来和她只做了半年多邻居。她就只见过方徊来妈妈这一个方徊来的亲人。
方徊来点点头:“有。而且是我从最亲的人。”
方徊来的声音放低了很多:“毕竟我妈妈……也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
顾迢回忆了一下,那时候她太了,只有5岁,现在只能记得方徊来的妈妈,在她们时候好像也是开了一家理发店,头发烫成妩媚的大波浪卷,总是穿着明黄或艳红的花裙子,每天扮得花枝招展的,跟顾迢妈妈的朴素很不一样。
顾迢把这些了,又补了一句:“我还记得,你妈妈经常把你送到我们家来。”
方徊来轻蔑一笑:“是啊,我就是她的一个累赘。她恨不得没有我这个女儿,她才好去施展她的魅力。”
“从你们家旁边搬走以后,她去广东过一段时间的工,把我送到了乡下姑姑家。”方徊来:“在那儿我过的很好,每天帮方钰喂鸡、喂鸭,方钰给了我一个房间,每天干完农活,我就能回自己的房间看各种书。”
方徊来这次的笑透着暖意:“那是我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不用再担心今天被送到这个邻居家借住、明天被送到那个邻居家借住,也不用担心一觉醒来睁开眼,发现房子里又是空荡荡的,方钰每天都好好陪在我身边。”
顾迢听得心酸,又问:“那方钰现在……”
方徊来:“我上大学以后,拍广告、拍剧赚了些钱,再加上方钰她自己的积蓄,在郊区买了个农场,把方钰接了过来。刚巧邻居就是你看到的萍姐。”
顾迢点点头,在心里想:有方钰,有霍文昊,不管方徊来时候经历了些什么,她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很满足。
找回海这个妹妹,对方徊来而言是锦上添花的事。没有海,方徊来的生活也很完整了。
顾迢这样想着,一抬头,发现方徊来和她已经走到了宿舍楼的门口。
顾迢突然往后退了半步:“你先走。”
方徊来莫名其妙:“干嘛?”
顾迢:“这不是一会儿要上楼梯了么。我们俩再继续并排走的话,挡着其他同学的路了。”
方徊来点点头,在顾迢身前走进了宿舍楼里去。
顾迢跟在方徊来的身后,只隔开一步的距离,近得只要顾迢一伸手,随时都能碰到方徊来的身躯。
顾迢没有伸手,只是很用力、很用力的看着方徊来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她的头发直直的垂下来,黑得像墨。随着她的走动、发丝一下一下的甩开,露出脖子后面的一块肌肤,白得像雪。她走路的节奏很特别,左脚总是比右脚稍微重那么一点点。
顾迢吸了吸鼻子,突然有点想哭。
这时,方徊来宿舍所在的三楼到了,方徊来转过身来问顾迢:“你感冒了?”
顾迢点头:“可能是有点。”
“可能是昨晚看星星时吹了凉风。有感冒药吗?”方徊来问:“要不要我去宿舍拿一盒给你?”
“不用,有的。”顾迢拒绝了。
方徊来点点头:“那,再见。”
顾迢笑着点点头,方徊来转回身去,一步一步的走远,消失在了顾迢的视线中。
顾迢的眼前,只剩下了一条空荡荡的走廊,再也没有方徊来。
顾迢红着眼回到了宿舍。
凌悦吓了一跳:“你这是去了一趟农庄变兔子精了?”
之前顾迢已经发短信告诉过凌悦,方徊来的姑姑方钰有一个农场。现在,她开口告诉了凌悦她最新的一个决定:“我决定以后都不见方游了。”
凌悦吃了好大一斤瓜:“为什么?”
“她……现在过得挺好的。”顾迢闷闷的:“有家人,有男朋友。”
“那个霍文昊……真是啊?”凌悦心翼翼的问。
顾迢点头:“之前方游生日时送车的师兄,也是他。你的情报不准,那辆车……方游收了。”
凌悦默默的不话了。
顾迢翻到自己的床上:“累了,躺会儿。”然后塞上了耳机,与世隔绝。
耳机里的歌声不断的传来。
“等不到你,成为我最闪亮的星星……”顾迢切歌。
“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顾迢又切歌。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
顾迢气得直接关了手机拔掉耳机,心想连一个听歌软件都要跟自己作对!莫不是又水逆了!
顾迢用枕头蒙着头强行入睡。坐在书桌边看书的凌悦,却听到顾迢的床上不停传来砰砰砰用力翻身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个拉面师傅在床上拉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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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过去了。顾迢没有再联系方徊来。方徊来发过一次短信,问顾迢感冒好了没,顾迢没有回,方徊来也就没有再问。
方徊来很忙,忙着排练,偶尔还要去拍广告,很难在学校里面看到她。这对顾迢来,反而是一件好事。
这天下了戏剧表演基础课,顾迢和凌悦一起走进食堂,快要走到一个排队饭的窗口了。突然顾迢跟见了鬼一样,拉着凌悦快步往另一个离得最远的窗口走。
凌悦莫名其妙,往原先的那个窗口瞟了一眼。果不其然,方徊来和她的三个室友一起,正站在窗口前排队,方徊来今天罕见的来食堂吃饭了。
凌悦被顾迢以百米冲刺的节奏拽着,走得气喘吁吁:“你虽不像以前一样追着方游跑了,见了方游也不用像见了鬼一样吧?大家还在一个学校,总归是要偶遇几次的。”
“你懂什么?”顾迢瞪了凌悦一眼:“最怕此生已经决心自己过没有你,却又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凌悦狂翻白眼:“有本事你别唱,你本事你用正常语调把这句话出来。”
“臣妾做不到!”顾迢拉着凌悦走到最远的一个饭窗口排队,遥遥望了方徊来的队伍一眼,确认方徊来看不到她这边。
等排到顾迢饭时,顾迢对饭阿姨:“一份蒜香卤肉盖浇饭。”完了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方徊来最爱吃的么!顾迢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赶紧问阿姨:“我还能换么?”
阿姨笑眯眯:“不能,我已经好了。”
顾迢拉着凌悦,缩在食堂的最角落里吃饭。一边吃一边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同学,这儿有人坐么?”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顾迢猛地一下子抬起头来,原来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正在询问顾迢邻桌的另一个女生。
声音的主人,不是方徊来。这声音里的清冷,其实只与方徊来有四五分相似,放在平日里,顾迢万万不可能听错,只是现在……
她怕方徊来看到她、走过来找她。又怕方徊来看不到她、不过来找她。
结果安安稳稳的吃完了一顿饭,方徊来果然没有来。顾迢去还餐盘的时候,环视食堂四周,发现方徊来和她的室友们早就走了。
顾迢松了一口气。旋即又发现,自己心里的失落,却是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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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点,顾迢坐在自习室里,面前摊着一本《西欧剧作研究》。
明明都是熟悉的字,拼在一起,却不懂是什么意思。它们认识顾迢,顾迢不认识它们。
这是顾迢特意挑的一本最难懂的教材。因为她发现,方徊来,好像毒*药。
真的不见她的时候,倒还能忍住。一旦浅浅的见了她一面,就跟瘾被勾起来了似的,让顾迢的心里百爪挠心。
短短一个下午,她不知在宿舍楼三楼的楼道口徘徊了多少次,引得一个表演系大四的师姐都过来问她:“同学,你是不是掉钱包了?”
就跟佛*教徒断绝欲念要念“嗡嘛呢呗咪吽”似的,顾迢也特意挑了本咒语般难懂的教材,当自己的心经使。
她来自习室自习,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让自己满心满脑子里都是方徊来。
结果直到10点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顾迢连一页书都还没有看完。
顾迢叹了口气,把课本收进书包里,浑浑噩噩往教学楼外走去。
“啪。”整个教学楼,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顾迢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走错方向了,以至于教学楼熄灯之时,只剩下她一个人。还留在黑暗的走廊深处。
突如其来的黑暗袭来,顾迢心慌了一秒钟、快步向着教学楼外的方向走,旋即又停下了脚步。
她慢慢摸索着走到墙边,甩开书包蹲了下来,抱住膝盖,把头埋进双膝之间。
无边的黑暗像一床巨大的棉被,把顾迢遮盖起来,让顾迢不用暴露在其他任何人的面前。双膝之间的脸颊之上,顾迢大颗大颗的眼泪,汩汩的落了下来。
不用嘻嘻哈哈。不用疯疯闹闹。
顾迢的眼泪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厚厚的牛仔裤,很快被浸湿了一大片。
“方游。”顾迢在一片黑暗中,声的叫她的名字。
没有人听到。一片寂静的走廊里,顾迢只微微听到自己声音的回声。
她的胆子更大了一些,用更大一些的声音叫道:“方游。”
“我好想你。想到整个人,都快要疯掉了。”
想到人生第一次知道,原来心痛不是一种比喻,而是一种白描,是一种切切实实、真正存在的感受。
作者有话要: 顾油条:我内心戏要是不够多我能当主角?骄傲叉腰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