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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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方徊来这一问, 顾迢一下子觉得气血上涌,直冲脑门。

    这两个字,简直就是二人之间心照不需的那啥暗号!

    顾迢通红着脸偷瞟方徊来, 发现方徊来也正笑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在浴室的灯光下显得更亮,像深不见底藏有宝藏的湖泊, 所有的水汽都是这一汪湖泊上的雾气。

    顾迢被这湖水似的一双眸子吸了进去, 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水面之下,顾迢的双手互相摩挲着指甲的边缘, 脑子里思考着什么,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却见方徊来转手伸手, 开了身后的一个柜子, 顺手拿出一瓶Salve矿泉水,递给顾迢。

    “!!!”顾迢气得从浴缸里一下子站了起来, 心里满是“我裤子都脱了你就递给我一瓶矿泉水”的怒吼, 忽然想到自己现在真的是裤子脱了的状态、浑身赤*裸*裸, 赶紧又以怂怂的姿势捂住关键三点, 坐会了浴缸中。

    “哈哈哈。”眼看着顾迢的脸鼓成了一只充气河豚, 对面的方徊来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迢开始用手往方徊来身上泼水。

    练过武术的方徊来, 忽然以狡兔之姿动了。

    顾迢已凭借自己对方徊来的了解,在脑海中勾画了方徊来将要泼水攻击她的路线, 此时刚准备快速挪动身体, 躲开方徊来的攻击——

    没想到方徊来根本没算跟顾迢对着泼水, 反而一把拉过顾迢的手腕, 把顾迢的身子往她那边一拉。

    顾迢全无防备,整个人失去重心,一下子倒进了方徊来的怀里。

    方徊来单手固定住顾迢的双手,另一只手开始灵活的游走。

    “想玩水啊?”方徊来凑近顾迢的耳边, 低声问道。

    顾迢的脸红,一下子蔓延到了耳垂根部。

    “我也想玩水。”方徊来凑得越来越近,顾迢觉得方徊来柔软的双唇,一下一下若有似无的轻触着她的耳垂,让她浑身发软。方徊来接着:“可我不想玩浴池里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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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点,方徊来的助理正在自己的公寓内,煮了一碗螺蛳粉,一脸严肃、双手合十,一次性筷子架在虎口上,对着螺蛳粉虔诚的拜了拜。

    对于广大社畜来,每日深夜的垃圾食品加看剧时光,简直是疲惫生活里的最后救赎,是值得膜拜的最高信仰。

    助理掰开一次性筷子,刚准备开始享受,没有一点点防备之下,手机突然响了。

    助理本来没算接,瞟了一眼屏幕,一下子跳了起来——

    是方徊来。

    这位姑奶奶今天不是在录节目吗?怎么会在深夜突然找自己?助理哆哆嗦嗦把电话接了起来。

    方徊来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古怪:“你家楼下,有没有24时的便利商店?”

    “啊?”助理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心想这位姑奶奶总不会是深夜突然想吃饭团吧。

    方徊来:“给我买个指甲刀,送到我家来。”

    “啊??”助理更迷茫了:大半夜的对着镜子剪指甲,这是什么新型仪式么?能看到自己未来夫君的模样?

    助理无意间瞟了一眼面前的ipad,还没来得及按下暂停键的屏幕上,两个长发姐姐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助理灵光一啥、福至心灵,顿时秒懂,跟着电话那端的方徊来,声音顿时也变得古怪起来:“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助理放下一口都还没来得及吃的螺蛳粉,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一把抓起车钥匙,拿出复联大战灭霸的气势,一脸英勇的走出了家门。

    驾着车在深夜空旷的马路上四处寻找便利店的过程中,助理生出了一种黑寡妇驾着哈雷狂飙的豪迈之感。

    牺牲一碗螺蛳粉算得了什么!我去拯救的是我boss下半身……啊,不,下半生的幸福啊!

    助理握了握拳,把车速又提高了十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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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徊来和顾迢一人一边,靠着浴缸躺着,仿佛二人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隐形屏障。

    顾迢很懂为什么这一隐形屏障无声的存在着:她怕跟方徊来一有身体接触,二人又干柴拿什么烈火起来。

    二人靠着浴缸,假装正经的聊着天。

    方徊来:“斯坦尼体系的精华在于体现出人的天性。”

    顾迢:“对对对,解放了天性才能真正存在于舞台上,而不是在表演。”

    方徊来:“《纸牌屋》破第四堵墙的方式挺有意思的。”

    顾迢:“对对对,你家楼下那面墙的涂鸦挺有意思的。”

    “……”方徊来:“你假装聊天也假装的投入一点好吧?”

    顾迢一边在嘴上“好好好”,一边在心里暗忖:方徊来家现在布置的这么齐整!连蚊香片都有!怎么就没有指甲刀呢!太耽误事了!

    但是转念又一想:这不是明方徊来和那女人没那啥过么,挺好哒!

    顾迢一脸笑嘻嘻的看着方徊来,方徊来吓了一跳:“现在离七月半还是不算远,大半夜的,你别吓人啊。”

    顾迢:“你想继续聊斯坦尼体系还是布莱希特体系?我都陪你聊哇!”

    方徊来:“聊聊你这么多年过得好不好吧。”

    顾迢安静如鸡的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顾迢才张张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呢?你过得好不好?”

    方徊来正要回答,忽然浴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

    顾迢吓得赶紧把整个身子往水里一缩:“送个指甲刀不用这么豪迈吧!非礼勿视啊亲!”

    “指甲刀?”

    一个比方徊来更冷的声音传来。

    顾迢浑身的汗毛一凛,猛然转过头去——

    果然,那个比方徊来更加高挑瘦削的女人,一脸冷峻的站在浴室门口。

    穿着合体得宜的黑色西装套装,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剪裁,勾勒出她修长好看的腿部线条。她的五官长得冷峻,金丝边眼镜更是放大了这种距离感。

    如果方徊来的冷是暗夜中的昙花,释放着勾人的气场,面前这女人的冷就是高山上的雪莲,整个的气场都是“生人勿近”。

    方徊来笑了一声:“这好歹也是我家,你现在进浴室都不用敲门的?”

    顾迢能听出来,方徊来这是气笑的。

    那女人反倒冷笑了一声,气势一点不弱:“什么时候开始我进你家的浴室需要敲门了?你身上的哪一寸我没有看过?”

    顾迢的心猛然往下一沉,马上看向方徊来。

    方徊来紧紧抿着嘴,脸上是极端生气时才会出现的冷漠,像一张空白的纸,失去了一切感知和情绪,让人弄不清她在想什么。

    可是,方徊来没有否认那女人的话。

    顾迢的心沉到了谷底。

    那女人高高在上的站着,顾迢瑟缩在浴缸里,气势上就弱了好几分。那女人穿着价格不菲的套装,顾迢却浑身赤*裸,对比更是鲜明。

    顾迢又想

    起第一次见到这女人时,自己衣衫不整的穿着一件好笑的围裙,在厨房里狼吞虎咽的偷老婆饼吃,嘴边满是碎屑。

    自己的狼狈,和这女人的精致形成了精致的对比。

    顾迢再抬头去看的时候,方徊来已经裹上了浴巾,走到了那女人的身边。

    美人出浴,画面震撼。方徊来肤白胜雪,发黑如墨,纤细的身姿长身玉立,站在那精致女人的身边,好似古时卷轴上的一对壁人。

    顾迢的心中忽然响起了一句歌词:“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她在想此时的自己是不是应该裹上浴巾、低眉顺眼道一声“扰”就退出浴室,头也不回的离开方徊来家。

    她忽然弄不清楚:这么多年过去了,方徊来为什么突然回国了呢?

    是在国外待得无聊了,忽然想起她,是一个很好的玩弄对象?

    或者跟眼前的这个精致女人吵架了,跑回国内,利用自己来气一气精致女人?

    无论哪种理由,在精致女人面前自卑到骨子里的顾迢都应该即刻消失才对。

    她现在就是一条废柴咸鱼,在一个不入流的公司里当者一个杂的摄影记者,干的都是跑腿的活儿,每个月累死累活拿几千块钱薪水,连买这精致女人的一只高跟鞋都不够。

    顾迢又看了一眼方徊来与精致女人站在一起的场景,和谐得挑不出一丝毛病。

    正当顾迢环视浴室四周、寻找着自己刚才顺手把浴巾放在哪儿的时候,方徊来突然动了,高高扬起右手,眼看着就要往精致女人的脸上扇区。

    方徊来速度快,力度也不轻,以顾迢对方徊来功夫的了解,这一巴掌应该不是任何一个柔弱女人能躲过的。

    但是——“啪”的一声,是那女人的手掌与方徊来手腕皮肤触碰的声音。

    那女人竟稳稳抓住了方徊来的手腕。

    女人出声道:“你问她这么多年过得好不好?”

    顾迢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女人的话是对着她的。

    女人好像并没有指望顾迢回答,冷笑了一声,接着道:“看来你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在意她,竟没有好好观察过她的手腕。”

    顾迢心里一惊:方徊来的手腕?

    顾迢知道方徊来的手腕上经常有很

    淡的一片红色印记,她也偷偷问过方徊来,方徊来自己嗜酒,每次都要不停的端起酒杯,在桌沿上磨的。顾迢也只得劝一句:“少喝酒,对胃不好。”

    正在回忆里苦苦搜寻的顾迢,直觉这不是正确答案,果然那女人又冷声问道:“你就没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一条淡淡的疤?”

    “你住嘴!”方徊来用力想要挣脱,女人的力气却竟比方徊来更大,还是稳稳控制着方徊来的手腕,不让方徊来去阻止她。

    “手腕上的……疤……”顾迢呆呆的望向方徊来。

    方徊来这时也往身后望了一眼,眼神却向做错了事心虚的学生,与顾迢的目光甫一接触,立刻躲开。

    女人继续:“就算现在的医美技术再发达,想要做到百分百消除手腕上的疤痕,总是不能。”

    女人的声音里陡然再添几分威慑:“手腕上的疤痕尚且如此,更何况心里的疤痕?那么你自己来,她这几年,会不会过得好?”

    方徊来痛苦的低下头去。

    忽然,又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知道的这是浴室,不知道还以为是茶话室呢。”

    已经心痛到麻木的顾迢,觉得此时自己的脑子已经不能正常运转了,呆呆向着浴室门口望去,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鹤发童颜的老太太是袁沅。

    袁沅拄着一根拐杖,此时抬起来戳了戳精致女人的胳膊:“松开了松开了,她现在又不是什么精神病人。”

    精致女人的脸色看上去是不服气的,但是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听了袁沅的话,松开了方徊来的手腕。

    顾迢敏感的察觉到,这女人对袁沅的话是忌惮的。

    方徊来低着头,揉着被女人捏到发痛的手腕。袁沅的声音再度响起:“智心,游回国,终究是她自己的选择。”

    顾迢这下知道了,这个精致女人的名字,叫做“智心”,只是不知道姓什么。

    女人开口回答的声音里有几分不忿:“如果方游不能为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呢?”

    “我为什么不能?”方徊来又气笑了:“我需要谁来帮我定义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能分出对错的么?”

    “能。”女人斩钉截铁的答道。

    “

    你认识了她,还曾经喜欢过她——”女人指着顾迢:“这就是错。不然,之后的一切通通不会发生,你也不用经历那些……事。”

    女人冷峻的面庞上,因为过分激动而出现了罕见的红晕。这上头的激动几乎要让她对当年发生的事脱口而出了。

    但是方徊来和顾迢现在都不想听,都不想面对,几乎以相同的节奏快速低下头去。

    所幸女人终究是理性的,在最后一口,刹住了车。

    一阵音乐声响起,浴室里聚集的四人都被吓了一跳,看了一圈,顾迢才发现是自己放在浴缸边的手机响了。

    顾迢瞟了一眼亮起的屏幕,是妈妈来的。

    顾迢心想,一定是妈妈来问自己今天录节目表现的怎么样、有没有被方徊来为难了。但顾迢觉得以自己现在彻底木掉的脑子,绝对无法用假装平静的语气回答妈妈的任何问题,于是挂断了电话。

    抬起头的顾迢,眼看着精致女人再次抓住了方徊来的手腕,语气里有了几分哀求的意味:“等你该做的事情做完,就跟我走,好不好?不要动摇了。”

    顾迢呆呆的想:该做的事情?方徊来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还没等方徊来回答,顾迢的手机再次响起。顾迢瞟了一眼屏幕,是齐湘。

    此时已经午夜十二点过了,顾迢敏感的发现事情有些不对,一颗刚才以为已经沉到谷底的心,竟还能又往下沉了沉。

    “喂。”顾迢哆哆嗦嗦接起了电话,一只手忍不住的颤抖,继而这颤抖蔓延到了全身。

    “什么?!”听完电话里齐湘的一句话后,顾迢的惊叫破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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