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这人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气……
傍晚时分, 晚霞映透了半边天。
周栋得了消息后便神色凝重的去了书房。
“王爷,宝鸢姑娘请您过去一趟,是有要事相告。”
姜行舟放下手中的书卷, 唇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眉眼也似寒冰化了冻, 渐渐舒展开来。
也不过才一两日未见罢了, 竟然思念他到了如此地步,还未到晚上便巴巴的让周栋来请了。
“知道了, 本王换件衣裳就去。”
待到院的时候,姜行舟见屋中多了两个陌生的女子, 不觉嘴角又抿了起来。
“她们是谁?”
他径直在宽椅上坐下, 目光如火般看向了宝鸢, 感觉下一刻宝鸢若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便会将她吃了似的。
宝鸢福身行了礼。
暗道这人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气性, 跟河里的河豚一样, 气鼓鼓的一碰就要炸了似的。
她刚要开口解释,却被苏诗沁给抢先了。
“王爷容禀。臣女叫苏诗沁,家父乃是苏州知府苏自荣, 这一趟千辛万苦到了京城, 是想求求王爷救救江南的百姓们。”
着就磕了三个响头。
一提江南二字,姜行舟的心头就咯噔一下。他坐直了身子, 面色也多了几分郑重。
“你别激动,且细细来。”
苏诗沁的胆子倒是不,面对冷言冷面的姜行舟也不惧,起话来条理清晰,简明扼要。
“每年到了梅雨季节江南地区最怕的事便是水患,今年的梅雨季来的快去的也快, 只有局部的地区发生了些水患,也都及时控制住了,未造成特别大的损失和伤亡。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我们那又连着下了好几场的暴雨,湖口决堤,农田被淹,百姓们流离失所。”
她着着便哽咽了起来。
“大胆!”
姜行舟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这一巴掌用了大力,险些将桌子给拍散架了。
“蒋文忠是干什么吃的,出现这样大的灾情,怎么不上报朝廷?”
他日日上朝,从未听过此事,太子每日所报皆都是天下太平,这些人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苏诗沁身量纤纤,可眉眼间却有着一股子江南女子少有的英气。她再次磕了头,“南直隶巡抚蒋文忠未免自己仕途受损,一味的让手下压着不让灾民们求告闹事。我好容易逃了出来......”
即便不,宝鸢也能想象得到一个女儿家不远万里从苏州跑到京城是何等的艰难,更何况还是在前有狼后有虎的围追堵截之下。
宝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只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于是急急的让周栋去请姜行舟过来。
她走上前握着姜行舟的手轻轻的抚了抚,又放在唇边吹了吹。
“王爷纵然再生气,也得爱惜自己个的身子。左右事情已经发生,眼下再着急也是无用,合该要先想想补救的法子。”
有温热的馨香气息拂在掌心,姜行舟的怒气稍稍缓了些,他睨了宝鸢一眼。
只见她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卷曲上翘,红润润的唇嘟着,神情格外的温柔。
“本王要即刻进宫一趟。”
苏诗沁红着眼睛磕头谢恩。
“多谢王爷垂怜,诗沁代江南的百姓们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还请王爷进宫时务必要跟皇上起现下灾情的严重性,我走的时候苏州府,松江府,嘉兴府和湖州府皆都有了灾情,现在也不知......”
许是一路劳累,再加上精神高度紧张,现下又情绪太过激动,苏诗沁话还未完便晕了过去。
姜行舟看了她一眼,吩咐人去请了郎中,便大步离开了。
此时夜色悄然降临。
待到脚步声走远后,冯芷仪才敢抬起头来,她有些担忧的握住了宝鸢的手,刚才她全程迫于姜行舟的气势没敢抬头,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恭敬的跪在那儿。
可光听声音便觉这个睿亲王爷凶的很。
“宝鸢,王爷他待你好吗?会不会......你?”
宝鸢知道她是关心自己,回握着她的手,轻轻一笑。
“姐姐,你多虑了。王爷虽脾气古怪了些,可为人却正直,并未因为我的身份而欺辱于我。”
闻言,冯芷仪撑大了眼睛,眸子里写满了震惊。
“真的吗?”
宝鸢知道她心里所想,定定的望着她点了点头。
冯芷仪这才放了心,她望着外头渐渐黑下来的夜色,惊呼一声道:“糟了。”跟着就提着裙摆惊慌失措的往外跑去。
眼下余则成肯定已经到家了,而她却因着苏诗沁的事儿连晚饭都没准备。
等一下回去的时候,男人一定会发火的。
她光想一想只觉浑身都起了颤,因跑的太急,到院门那儿的时候没留意到脚下的门槛,被绊了一下整个人朝着前头栽倒了下去。
可想象中的剧痛没传来,她跌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男人的胸膛很硬,砸在额上带起了些微的疼痛,她慌忙的从男人的怀里挣扎了出来,只声的道了谢,便飞一般的朝着巷口外跑去。
“姐姐,你慢些。”
宝鸢忙跟着追了出来,奈何冯芷仪跑的太快,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曹旭刚请了郎中过来,谁知刚到院门口就被人撞了个满怀,他下意识的伸手扶在了女人纤瘦的腰背上,女人似乎很瘦,他一只手都能拢的过来。
还未等到反应过来,女人已经跑了。
宝鸢见是曹旭,忙急声求道:“曹爷,能不能麻烦你跟着刚才跑出去的女子,那是我表姐冯芷仪,我怕她回家后会受欺负。”
曹旭偏头看了一眼巷口处,昏黄的光晕下,女子蹁跹的身形犹如彩蝶一般消失在了巷口的转角处。
“她便是你的表姐?余则成的媳妇?”
宝鸢来不及跟他解释,点头道:“多谢曹爷了。”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叮嘱道。
“麻烦曹爷先去帮我盯着,余下的等我到了再。”
这头夏荷引着郎中进屋给苏诗沁诊脉,是劳累过度引起的惊厥罢了,养上几日便好了。这下宝鸢才放了心,又记挂着家中的情况,这一趟次她是无论如何要回去一趟的。
跟着又想到冯芷仪刚才慌乱的样子。
她既要离开,短时间内也顾不上京城的事了,唯有在走之前将冯芷仪的事情解决了,如此才可放心。
一时间所有的事情纷杂而来,她坐在桌边,喝了口茶,略定了定神后道:“夏荷,你留在家里照顾苏姑娘,我去去就来。”
夏荷见宝鸢一个人出门,忙叫了外头的一个暗卫跟着去了。
宝鸢急匆匆的去了冯家。
冯致康刚吃了晚饭,在书房里盘账,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的时候,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冯效原本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听到敲门声便去开门。
谁知开了门,就见到气喘吁吁的宝鸢站在门外,借着莹白的月色依稀可以瞧见女人额上的汗珠泛着晶亮的光。
“表哥,舅舅在吗?”
冯效有一瞬间的恍然,他下意识的答了在。
“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宝鸢忙道:“麻烦表哥去叫下舅舅,一会儿你们跟我去一个地方。有些事我了,你们未必信。待你们亲眼见了自会明白的。”
冯效见宝鸢神色不似作假,忙进屋去叫了冯致康。
父子两人穿戴整齐后便随着宝鸢出了门。
才将入夜,街上正热闹着呢。
走了一段,冯效发现出不对劲来。
“咦?这不是去大妹妹家的路吗?”
宝鸢闷着头在前头快步走着,闻言便道:“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们身为男子很难理解,所以便亲自带你们去瞧瞧。”
冯致康知道宝鸢性子沉稳,便耐着性子跟了过去。
.......
养心殿。
景和帝黑着一张脸在殿中踱着步。
一旁的地砖上散落着无数的碎瓷片,太子和太孙两人跪在殿中,太子的额角上还受了伤,汩汩的往外渗着血,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出一道长长的印记,瞧起来分外的吓人。
“你...你......”
景和帝气的都不出话来了,“朕前些日子病着,让你监国。你便是这样替朕监国的吗?你可知江南对我大渝是何等的重要,你竟敢就此瞒下了灾情?”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儿臣知道错了。父皇身子才将大愈,若是再气着了,儿臣就算是万死也莫赎啊。”
太子不住的磕着头。
景和帝面沉如水,厉声喝道。
“愚蠢,愚蠢至极。”
太子原想着他当太子这么多年,好容易得了监国之权,自然也好生表现,在景和帝和前朝诸位大臣的心中留下个好的印象。
况蒋文忠三番五次上书保证今年决计不会出事,且梅雨季节都过了,谁成想后头连着下了几场大雨,这才引发了水患。
事情出了之后,蒋文忠又都在可控的范围内,他也就放了心,想着事情很快就过去了,也就悄悄按下了。
哪成想事情会越闹越大。
姜郁见父亲受了责骂,忙帮腔道:“还请皇祖父息怒,皇祖父且细想想,父亲再得知江南水患后第一时间联系了朝臣拨了赈灾的物资和银两,谁知道南直隶巡抚蒋文忠却贪赃枉法,将这些东西都昧下了,以至于耽搁了赈灾的进度,这才造成了眼下这样的局势。”
景和帝怒不可遏。
“臣下犯错,都是为君者无能。事情出了不想着解决,却在这里推脱狡辩。这便是为君者的担当?你这样毫无担当只会推卸责任之人,朕如何放心将大渝的万里江山交给你?”
这话的严重,太子愣了好半天才磕头哭道。
“都是儿臣无用,还请父皇恕罪。”
景和帝正在气头上,外头太监的声音传了来。
“启禀皇上,睿亲王求见。”
景和帝声的嘀咕道:“这个时辰他来做什么?”又道:“让他进来!”
姜行舟刚进皇宫,就听御前的太监们太子和太孙殿下都来了,心里头便知道太子定是得了消息,所以赶在他前头来负荆请罪了。
虽起不了大的作用,可到底也能落得个知错就改的美名。
姜行舟进殿后恭敬的行了礼。
“儿臣给父皇请安。”
景和帝沉声问道:“你们兄弟来的倒是齐整。”
姜行舟唇角紧抿。
“父皇,儿臣刚刚听闻江南水患一事,所以特意前来请父皇的旨意,儿臣愿意为钦差大臣亲赴江南赈灾。”
这话一出,殿中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太子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十六弟初初接触朝政,于这些事上并不精通,依着儿臣的愚见,父皇不如选了有经验的老臣前去赈灾才更为稳妥。”
姜行舟冷哼一声,丝毫不给太子面子回怼道。
“太子此言差矣。世上之事没人生下来就会的,太子监国不也是如此吗?父皇都没追究太子犯下这样的滔天大错,为何我不能去赈灾。”
姜行舟跪直了身子,朗声道。
“父皇明鉴,儿臣以为此次水患影响过大,必得要有镇得住场的皇子前去才行。且赈灾一事皆都有旧法可循,只要依章办事定能挽回朝廷的颜面,维持江南的安定。”
景和帝微微眯起眼睛量着他。
姜行舟继续道:“儿臣自觉行事公正严明,刚正不阿,在儿臣手下决计不会出现贪腐一事。所以儿臣自荐前去赈灾。”
此次江南水患,影响深远。若是处理的好也就罢了,若是处理的不好,江南若是乱了,大渝的天下离乱也就不远了。
天下若乱了,吃苦的还是百姓。
所以姜行舟这次势在必得。
殿中掉针可闻,景和帝并不急着答应,目光在姜行舟和太子的身上来回晃悠着。
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姜郁又开了口。
“皇祖父,孙儿愿同十六叔一道去江南赈灾,孙儿久在京中,早想出去历练一番。此次江南水患,孙儿得知后也是寝食难安,惟愿可以替灾区的百姓们多做些事,以求心安。还请皇祖父成全。”
景和帝默了默。
“太子监国不利,隐瞒水患在前,治理不当在后,现撤去监国之权,以观后效。”
他的目光在姜行舟的脸上停了片刻,见他神色坚毅,便道:“现认命睿亲王为赈灾大臣,太孙姜郁随行,即刻前往江南赈灾救民。”
姜行舟磕头行礼。
“儿臣领旨,定不辜负父皇的期望。”又起身道:“事情紧急,儿臣回去收拾下,连夜就赶往江南。儿臣告退。”
姜行舟急急离去,太子父子也跟着一道退下了。
姜郁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十六叔好灵通的消息啊。”
姜行舟脚下步子一停,目光落在他受伤的左臂上,冷声道:“我要是你,就乖乖的留在京城里养伤。”
姜郁面上有着怒色,可却不敢发火。
“你......”
姜行舟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身道:“此次你跟着去本王没意见,只要你安分守已,本王很乐意教你些东西。如若不然......”
他冷冷的目光似是毒蛇一般攀上了姜郁才将好了右臂上。
等人走远了些,姜郁才咬着牙看着他的背影道。
“姜行舟,你给我等着。”
养心殿中人一走后,复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景和帝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软软的瘫在龙椅上。
褚泉上前给他揉着额角。
“皇上,您就放宽心吧。王爷他为人耿直,想来定能平定江南灾情的。只如今您夺了太子监国之权,少不得又要劳碌起来了。”
......
余家。
余则成从衙门回来后,见家中无人,又冷锅冷灶的,登时就气不一处来。
他拿了藤条坐在屋里。
待天色黑透了之后,才见冯芷仪行色匆匆的从外头回来。
冯芷仪刚一进屋就看到面色阴沉沉的余则成坐在桌旁,手里还拿着藤条,她当下就吓的瘫坐在了地上,哭着求饶道:“我...我只是...家里有事...稍稍耽搁了些...则成,你不要生气,我这就去做饭......”
她刚扶着门框站起来要往厨房去,却见余则成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揪着她的头发将人给甩在了地上。
跟着便有无数的藤影落下。
“...你到哪儿去了?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什么相好的姘头了?”
“我跟你了多少次了,我娶你回来就是让你伺候我的,你既不能替我余家延续香火,现在连端茶倒水做饭这样的活都做不周全,我还要你有什么用?”
藤条细长,抽在人身上便立即会起长长的血痕。
冯芷仪似是被习惯了,只低低的哭着,然后抱着头直往桌子底下藏。
“我让你躲......”
他一躲,余则成便的越凶。
此刻躲在屋顶上的曹旭看着女人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头的火腾腾的冒了起来,堂堂七尺男儿,在家自己媳妇算什么本事?
只宝鸢姑娘吩咐过让他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得等她到了再动手。
他的双手死死的握成了拳,就在他要忍不住的时候,不远处有急急的脚步声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