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两年、三年, 山上的树林绿了又黄，贝拉手腕上的手链越来越坠手。眨眼之间, 上面已经挂了九颗剔透的红色珠子，它们在贝拉行动之间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还有一个月就是贝拉二十岁生日了, 杰伊老爷子一大早就出门，算去城里买点好东西为贝拉庆生，米莉也喜气洋洋地在厨房忙碌着，珀尔坐在家门口, 身边围了一圈穿的严严实实的人。

    罗文母亲看着捧着水晶球, 宽大的帽檐松松地搭在额头上的，露出一双平淡血眸的贝拉, 叹息一声：“哎呀罗文那个子，都走了快十年了，今年都二十三了吧, 也不知道那子如今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跟你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贝拉下意识地摸了摸有些胀痛的双眼, 摇摇头，敛下眉淡淡地：“今年的信件是来得慢了些。”

    最近每到晚上, 双眼就一阵灼烧的疼痛,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旁边一个少女凑了上来, 笑嘻嘻地：“要不贝拉姐姐帮大婶占卜一下罗文什么时候回来？”

    贝拉微微一怔, 起来, 从她学习预言到现在快六年了，她都没有为罗文占卜过。

    她微微点点头, 刚刚捧起水晶球，远处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两个陌生的男人。

    倚在贝拉身边的少女眼疾手快地拉下贝拉头上的兜帽遮住她的眼睛，和周围的人一起站起来，隐隐挡在贝拉面前。

    “两位来我们村落是有什么事吗？”那个拉下贝拉兜帽的少女笑嘻嘻地问道。

    其中一个穿着奢华的中年男人摘下帽子朝他们弯了弯腰，有些憔悴地：“我听这个村子里有一个预言非常准确的预言者大人……我是为了我的孩子来的。”

    贝拉起身，走出人群之中，平淡地开口：“我就是，请进。”

    她领着两个男人走入庭院中，杰伊老爷子不在家，于是村里的几个壮年男人隐隐守在庭院四周，以防对方因为接受不了事实而崩溃，出手伤人。

    这是因为她好几次利用预言帮村子避开灾难，所以现在村子里的人都有些隐隐尊敬她。而这些年，不少人听闻她的名声，上门求问，竟也因此让她们家过得更加宽裕了。

    贝拉眼睛一扫，看到中年男人拇指上那枚银灰色的雄鹰展翅戒指。又看向另外一个身材魁梧，因为周围人的视线而把手轻轻按在了腰间长刀上的男人。她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开口：“抱歉，怠慢了两位。因为家里的老爷子出门了，所以不方便带你们进屋。”

    中年男子恍然，也发觉了自己护卫的警惕。他呵斥了护卫一声，然后对贝拉沙哑着声音：“我的儿子也是个预言者，他几个月前往南边游历去了，而上个月……他去的那附近发了洪水，把好几个村子都淹了……”

    贝拉轻轻在水晶球上描画的手指微顿，她抬起头，看向那个中年男人。

    他抹了一把脸，继续：“我听大部分村落的人都因为一个预言者被救了，那很可能就是我儿子，可之后一个月我们都没有收到他的消息，去询问那些村民，他们也不知道我儿子去了那里……他，他现在还……还活着吗？”

    贝拉垂下眼眸，闭上眼，继续在水晶球上描画。

    她眼前出现了模糊的画面，庞大浑浊的洪水裹挟着大树和石块，汹涌地朝着前方冲击。

    洪水中，眼熟的男人奋力举起一个男孩往岸边游去，右手上银灰色的雄鹰展翅戒指在男孩湿透的衣服里若隐若现。等他好不容易把男孩放在了岸上，还不等他松口气，一棵巨大的树干顺着洪水横扫而过，重重地击在了男人的身上！

    洪水轰鸣而过，岸边只剩下那个哇哇大哭的男孩。

    贝拉放开点在水晶球上的指尖，声音平淡：“南方入海的渔村里，去的早的话，不定还能给他收尸。”

    中年男人猛地呼吸一窒，呆愣地看着贝拉，嘴唇颤抖着不出话来。他身边的护卫猛地站起来，拔出腰间的长刀厉声喝到：“胡！少爷可是一个强大的预言者，你知道他是一个多么耀眼的新星吗？这么可能就这样死亡！”

    贝拉冷冷地抬头看向那个护卫，：“你难道不知道预言者从来不占卜自己吗？该生该死，都是命中注定。你们明明早已知道这个结果，又何必来我这里自欺欺人？”

    “你……”护卫指着贝拉，涨红了脸不出话来。

    “够了！不得对预言者大人无礼！”中年男人猛地大喝一声，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储物戒里拿出一袋金币放在了桌上，然后对着贝拉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大人指点迷津……我这就带人前往南海的渔村……”

    “那个护卫怎么这样啊，明明他的主人都还没什么……”少女叉腰，嘟囔道。

    贝拉沉默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起身走回自己房间里，搬出一个微微有些积灰的木箱。她开木箱，露出里面有些破旧的几本硬皮书和的水晶球。

    预言者确实是从不占卜自己，但身为强大的预言者，本身对于某种事情都会有所感应，然后会有意无意地规避可能的危险。但是……

    她伸手轻轻抚摸过书面上微微凹凸不平的烫金字体，想起那个在岸边哇哇大哭的男孩，轻叹一声：“生死有命……走好。”

    晚上，贝拉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突然浑身一抽搐，她咬着牙捂住如火般滚烫疼痛的双眼，在床上缩成一个虾米。

    村落依旧平静，一个月后，家里给贝拉举办了一个生日宴会，全村的人都来为她庆贺。宴会直到深夜，大家才陆续散去。

    罗文的信件比以前迟了一个多月，却还是不见踪影。

    杰伊老爷子关上大门，轻轻揉了揉帮忙收拾的贝拉脑袋，感慨地笑道：“一眨眼，贝拉已经二十岁了啊，有喜欢的子了吗？”

    贝拉不明所以地看向笑出一脸褶子的杰伊，摇摇头。

    杰伊老爷子愣了下，看了眼贝拉手腕上的一串珠子，哈哈大笑，声如洪钟：“原来如此，看来罗文那子还要加把劲啊。”

    这关罗文什么事？贝拉茫然地想。

    杰伊老爷子笑完，拿出了一枚简陋朴素的戒指，笑着对贝拉：“生日快乐，这是我和奶奶送给你的礼物。”

    贝拉接过，发现是一枚十立方的储物戒。

    米莉笑着，轻轻拍了拍贝拉的手：“贝拉已经是个有名的预言者了，怎么可以没有储物戒呢。”

    贝拉对他们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心地收好储物戒。

    夜幕降临，安静伏于床上的贝拉猛地一痉挛，冷汗瞬间浸湿柔软的睡衣。她伸手捂住双眼，咬着牙不发出一丝声音。

    这次不再是一片昏暗的剧痛，她看到了一片大火，熊熊燃烧，隐隐绰绰露出不断垮塌的屋子。

    贝拉咬牙忍着剧痛，试图保持清醒看清眼前的情景。火势极其强大，映红了整片天空，有谁躺在路上，一动不动地被火焰灼烧着。

    她努力睁大双眼，在看清地上的人后，终于还是压抑不住口中的尖锐的喊声！

    像是破了什么，眼前的大火和剧痛如潮水般迅速退去，贝拉猛地坐起来，死死揪着身上的被面，目光空茫地喘息着。

    隔壁屋传来隐隐起身的声音，很快，门缝亮起微弱的光芒，然后贝拉的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杰伊老爷子压低的声音：“贝拉……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贝拉踉跄着从床上滚落，拉开房门，狼狈地用力抓住杰伊老爷子举着烛台的手臂，在杰伊担忧的视线里露出泪流满面的脸，大喊道：“快……快！让村里的人都逃出村子避难！”

    喊完，贝拉艰难地粗喘着，渐渐脱力，整个人往下滑。

    “发生什么了……”杰伊老爷子把烛台放在一边，抓着她的手臂惊怔地问道。

    “快点……”贝拉双眼瞪得极大，四颗银色的瞳仁在昏暗的烛光下像是在微微散发着银光。她突然眼前一黑，在杰伊老爷子的怀里晕了过去。

    第二天清，贝拉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好好地盖着薄被。

    她摸了摸湿漉漉的额头，发现一手的汗水。

    ……怎么回事？难道昨晚的是……梦？

    米莉奶奶端着水盆走进来，一看到她坐了起来，她担忧地：“醒了吗？昨天做噩梦了吗？突然对老头子什么快走的……”

    贝拉看着米莉开开合合的嘴巴，双眼慢慢瞪大，耳边再也听不到她什么。

    不是……梦？！

    她猛地一掀薄被，在米莉奶奶的惊呼中赤脚冲出了屋子，跑到了泥泞的路上，慌张地不住四望，沿着路奔跑着。

    她喘息着，不断在路上环顾，寻找着什么。突然，她猛地回过头看向自己跑来的方向，浑身一颤，脱力跪倒在了路上。她茫然地看着眼前渐渐醒来的村落，低下头用力地抱住颤抖的双臂。

    “贝拉……贝拉！”一道遥远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贝拉猛地抬头，就看到罗文母亲疑惑的脸。

    “你怎么这样就跑出来了……米莉奶奶呢……”

    贝拉愣怔地看着罗文母亲，血红的瞳孔不断惊恐地收缩。对方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水幕一般不真实，那具躺在路上满脸鲜血的人脸不断和她担忧的脸交替着，一会是她死亡的模样，一会是她嘴巴不断开合的模样。

    眼眶又开始热了起来，如火一般灼烧，贝拉捂着眼睛惨叫一声，无力地摔倒在地上。

    等她再次睁开眼，还没等她跳起来，就被牢牢地按在了床上。

    “贝拉！快好好躺着！你都发高烧了！”

    有什么东西滑过她瞪大的双眼，软软地跌落在一边。

    米莉奶奶把滑落的毛巾放回水盆里，洗了洗重新搭在了贝拉的额头上：“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早上的时候……”

    贝拉浑身一颤，死死地抓住米莉奶奶拿着毛巾的手，眼泪汹涌地滚落。颤抖着：“快逃……让大家快逃出村子……不然，不然所有人都会死！快！”

    “贝拉？！”米莉担忧地抱住浑身颤抖的贝拉。

    “我……我看到……村子里燃起了大火……罗文母亲她……她死了……大家都死了……”

    “好了好了……不怕啊，我们马上就离开村子上山避难！”

    贝拉这些年积攒的名声让村民们不敢看她的预言，连忙收拾各种东西躲进了大山里的一个大山洞里。

    一个星期过去，村落里一片寂静，什么都没发生。贝拉又发起了高烧，躺在地上铺着的软布上，昏迷的时间多过清醒的时间。

    熊熊大火不断燃烧着，她在大火之中痛苦地挣扎着，看到了越来越多村民的死状。

    豪爽热情的罗文妈妈，活泼机灵的莫琳，憨厚老实布朗大叔……以及，杰伊爷爷和米莉奶奶！

    他们都无声无息地躺在大火之中，无论她怎么拼命，都无法靠近他们。

    山洞内，村民之间渐渐有了异议。

    “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啊……”“会不会是已经躲过了……”“贝拉现在发着高烧啊……也没办法告诉我们……”

    贝拉挣扎着，想要告诉他们别靠近村落，但眼皮像是灌了铅一般，根本睁不开。

    又是几天过去，这天，一个负责观测村落情况的村民跑了进来，惊喜地喊道：“我看到一个金色头发的剑客在村子转悠，是罗文回来了！”

    一听这话，罗文母亲顿时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我……我去找他！”

    不要……别去……

    “而且贝拉的高烧一直不退……我们来得匆忙，都没有带药草……”“对啊，而且家里有些东西都没有收拾好，我们就回去一下，然后带着罗文回来……”

    求求你们，别去村子……

    米莉摸了摸贝拉烧得通红的脸，看她挣扎着开始起了胡话，轻叹一声，转头对杰伊：“早去早回。”

    恍惚的影像中，一个人举起长剑，狠狠地捅入了跪在地上，一脸愤恨的人们胸口。

    不要！！！

    贝拉猛地睁开眼，看着洞顶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过了一会，她察觉到身边异常的安静，猛地起身环顾四周，发现山洞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踉跄着跑出山洞，在渐渐昏暗的天幕下，发现村落那边亮起隐隐的光芒。

    贝拉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疯狂地迈步朝着村落那边跑去。

    一定要赶上……一定要赶上！

    尖锐的树枝在她身上划出数道血痕，她却恍若未觉，踉跄着用最快的速度朝村落跑去！

    突然，贝拉猛地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在地上，狠狠朝着山坡滚落！

    用力扯住地上的藤蔓，好不容易止住滚落的冲力，贝拉不顾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和身上多出无数青紫的伤痕和血口，有些脱力地咬牙朝着村落爬了几下，终于勉强站起身，朝着安静地有些过分的村落跑去。

    快点……再跑快点！

    越过森林，跑入村落外的树林里，贝拉的脚步猛地僵住了。

    血……

    满地都是鲜红的血，和熟悉的村民的尸体。

    村口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影，贝拉下意识地缩在了一棵溅满了鲜血的大树后，捂住嘴屏住呼吸。

    “……哈哈哈，丹尼少爷真的太聪明了，虽然没有找到那个罗文，但是找了个金色头发的人假装绑架，那群愚蠢的村民真的就上钩了，这下整个村子都被一锅端了呢。”

    被称为丹尼少爷的少年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身边一头金发，一脸赔笑的男人，得意地：“拉里是吧，做的不错！洛菲尔家会给你丰厚的报酬的！”

    洛菲尔……家？

    贝拉目光空茫地看着漆黑的森林，捂住嘴的手缓缓滑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指尖突然传来钻心的疼，像是被针用力地扎着，想要把她的心彻底碾碎。

    “哼……那两个老家伙倒是硬气，受尽折磨都不肯供出那个怪物的位置。”丹尼少爷甩了甩长剑上的鲜血，眼里闪过一声狠毒：“那就别怪我放火烧山了……谁在哪里！”

    一个身形狼狈的人影慢慢走出树后，猛地抬头，直视着一脸警惕的丹尼少爷，这个和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

    那是一双糅合绝望、疯狂、凶狠等等负面情绪的可怕双眼。她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丹尼少爷，那双在黑暗中散发着银光的血红色双瞳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来。

    丹尼少爷被她吓得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然后猛地回过神，染血的剑尖直指贝拉：“哈！得来全不费工夫！就是你害得母亲过得如此痛苦，你就是洛菲尔家族的污点，受死吧怪物！”

    贝拉全然未觉，滚烫的，充斥着红血丝的血红双眼不断睁大，嘴里喃喃着：“烧死你，烧死你，烧死你……”

    一簇火焰突兀地从举着剑冲过来的丹尼少爷身上燃起，他惊慌地试图扑灭，可只一瞬，那火焰就疯狂暴长，把他整个人吞没！

    烧成一个火人的丹尼少爷摔倒在地上，不断翻滚惨嚎着，身上的火焰顺着地上干枯的落叶一路蔓延，瞬间也吞噬了躲闪不及的金发男人和奉承的护卫。

    惨嚎声很快就消失了，熊熊大火不断四处蔓延，炽热地燃烧着，映红了黑暗的天空。

    贝拉站在大火之中，空洞的眼神看着脚下烧成一块焦炭的丹尼少爷，一动不动。

    某间屋子被烧得垮塌，轰然一声巨响，唤回了贝拉的神志。她茫然又绝望地看着被熊熊大火吞没的村落，拼命迈步冲入了村落里！

    有谁躺在路上，一动不动地被火焰灼烧着。贝拉不顾滚烫的火焰，努力拍灭罗文母亲身上的火苗，拖着她拉出燃烧着的村子里。

    滚烫的眼泪再次从她的眼眶里滚落，她咬着牙，从火堆和屋子里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拖出火焰里，一排排安放在村落外的广场上。

    湿润的眼泪划过被灼烧地通红的脸颊，带来一阵刺痛的痒意，贝拉用力扯着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布朗大叔，用力一抹眼泪，被粗鲁擦过的地方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意。

    轰隆一声，一根燃烧着的柱子轰然倒下，重重地砸在布朗大叔的尸体上。贝拉用力地拽着布朗大叔的双臂，却根本拽不动。眼看着汹涌的火焰再次点燃布朗大叔的身体，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痛哭出声：“别烧了……不要再烧了……”

    隐隐一声轰隆的闷响，大颗大颗的雨滴突然倾泻而下，哗啦哗啦地落到大火上，慢慢把大火扑灭。

    干燥的深秋，下大雨了。

    贝拉茫然地抬头看了看不断轰鸣着的天空，被硕大的雨滴砸的睁不开眼。她一抹湿漉漉的脸，继续用力拖动着布朗大叔的尸体。

    大雨来得快，消失得也快，一具具尸体被放在湿漉漉的外村广场上，寂静无声地躺着。

    全村二百七十八人，躺在广场上的尸体已经有二百七十五具，最后的两具，是杰伊爷爷和米莉奶奶的。

    贝拉跪在一片焦黑的屋子前，不断推开被灼烧地黑漆漆的木头，把被一条木梁压着的杰伊爷爷和米莉奶奶搬出来，心地放在广场上。

    然后她转过身回到屋子前，扒开湿漉漉的焦黑木头，把所有还完好的东西通通放入储物戒里。然而，剩下的东西也只有一些收起来的旧书，和一些破碎的用具。

    用力把手上的血迹和焦黑擦掉，贝拉颤抖着手，一本一本地把书塞入储物戒里。突然，她疼到几乎没有知觉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手里的书跌落在地面的水洼里，一片金黄从书页里飘出，轻轻落在了湿漉的焦黑木头上。

    那片金黄一时竟像是在发光一样，有些灿烂得刺眼。

    恍惚了片刻，贝拉伸出颤抖的手，清脆的哗啦一声，她的目光落到了满是黑灰的手腕上，那一串系在手腕上的血红色珠子。

    她停顿片刻，然后用尽全力地轻轻捏起那片金黄的落叶，心地收进储物戒里。

    天空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落到跪在湿软泥土上，不断用手刨挖泥土的贝拉脸上，一时之间竟也分不清她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等一个成人大的土坑挖好了，她便踉跄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去广场上，拖动着已经有些腐烂的莫琳尸体往山上的土坑艰难走去。

    等把莫琳放入土坑中，贝拉跪在土坑边，安静地看着浑身焦黑，睁大眼睛的莫琳。

    明明在几天前，莫琳还笑眯眯地跟自己笑，还在外人面前拉下她的兜帽保护她。

    明明都已经看到了今天的这一幕，为什么没能阻止？我……不就是个预言者吗？为什么还是没能让大家避开这一难？

    许久，贝拉伸出破损地不成样子，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指，轻轻放在莫琳大睁的双眼上，轻轻合上。

    然后，把松软的泥土推入土坑里，把莫琳的尸体彻底掩埋。

    在贝拉身后，松软湿润的泥土下，无声地埋藏了整个村落的两百七十七人。但她却连墓碑都不敢立，她不敢赌如果洛菲尔家族发现了这片墓地，会做些什么。

    雨势渐大，把蜷缩在墓地旁边的贝拉淋醒了。她睁开血红的双眼，看了看远处山脚下焦黑垮塌的村落，慢慢站了起来。

    我该走了。

    贝拉抬起灌铅似的脚步，朝着森林深处跋涉而去，慢慢消失在雨幕之中。

    雨歇之后，昏暗的村落里亮起了火光，无数护卫不断在焦黑的屋舍里翻找着，然后上山大肆搜了一通，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