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噩梦 这梦实在太过真实了一些
由于天气原因, 路上偶尔只见三两行人,林芷任由魏濯骑着黑骁带着她穿过街巷,边询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魏濯单手替她将披风拢紧, “今日初雪,带你去泛舟赏雪。”
林芷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我还以为你近来繁忙今日定然没空了, 方才我便想着君不来寻我,我便去就君, 未曾想一出门便见着你了。”
魏濯道:“上回过要与你赏雪的, 万不敢忘。”
林芷悄悄将头靠在了魏濯的身上, 她感受到身后之人不动声色地将她搂紧了一些, 披风下的双手捧着魏濯给她带来的手炉, 只觉暖意顺着掌心直达心底。
片刻之后,黑骁停在了某座庄子门口, 下马后立刻有厮上前给魏濯与林芷行礼并熟练地牵过黑骁的缰绳带它去后面马厩。
站在这座从外观看便极为雅致的庄园外,林芷仰头看着门匾上行云流水临湖苑三个大字只觉有些耳熟, 直至被魏濯拉着手走进园子时方想起来,不由问道:“这是我二表兄的宅子?”林芷之前听沈音儿提及过沈喻因为生意缘故特意在城东重新修建了此座临湖苑。
魏濯牵着林芷穿过古朴的庭院, 院中下人见到魏濯似乎都不陌生, 纷纷行礼过后便继续着手中的事,魏濯边走边与林芷道:“此处本是诚王府旧宅, 前两年沈喻缺个宅子我便将此处赠与了他,之后他彻底重新修葺了一番便成了如今的临湖苑。”
林芷倒是第一次听魏濯起他与二表兄之间的关系, 上一回魏濯中毒昏迷,沈喻能调动丰茂县一万兵马便足以明他绝对是魏濯极为亲近之人,没曾想这临湖苑竟还是诚王府旧宅。
林芷侧过脸看着魏濯问道:“王爷,您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晓的?”
魏濯笑道:“沈喻从少时便是我的伴读, 后来他不喜为官想要经商,我便将所有生意都交给了他,这事并不是秘密。”
林芷惊讶:“是吗?”
魏濯看着她白皙的脸上只有鼻尖红红的,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你若是早几年回盈都便能多了解我一些了。”
林芷认真思考了一下魏濯的话,道:“早几年的我太过优柔寡断,即使遇到了王爷大概也不会主动相交。”
魏濯见她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心中只觉好笑,低头在她红红的鼻尖上亲了一下,随即只见她白皙的面容也染上了一层绯色,魏濯道:“我会主动去与你相交的,你只需要在原处等着便是。”
听着魏濯此言,林芷思及前世种种不觉鼻子微酸,“那你可要快一些,否则便遇不上我了。”
魏濯看着她瞬间发红的眼眸,立刻停下脚步手忙脚乱地捧过林芷的脸,“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就哭了?”
林芷忍住泛酸的鼻子,“我才没哭。”只是大概今日是她重生后的第一个下雪天,心中难免多愁善感了一些。
魏濯再次确认了一下林芷真不似心情不好的模样,这才放开她重新朝着庭院深处走去。
林芷跟着魏濯越走越深,这才惊觉这座宅子竟然比现在的诚王府还要大,魏濯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原本这府邸便不,沈喻后来修葺时又扩建了一番,在花园中修了很大一片湖连通着外面盈满湖。”
跟着魏濯走进花园,林芷方明白了他口中很大一片湖是何意,看着眼前的景致,林芷笑道:“若不是你带我过来,任谁都不会想到这园子里还藏着如此山水。”三山环湖,诗情画意。
花园内的花草都与湖对面的山石上都铺盖上了浅浅的一层白色,偌大的湖面上有一座画舫停靠在岸边,画舫顶部有积雪,但船头与船尾都很干净,显然是有人提前清理过。
在被魏濯牵着走上画舫时林芷尚有些难以置信,站在船头看着画舫缓缓驶离岸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魏濯的手轻轻搂在她的腰际,含笑问道:“喜欢吗?”
林芷看着满天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落在湖面上然后化开不见踪迹,兴奋道:“以前我一直不太认可‘赏雪’这二字,今日在此方知为何自古会有这么多下雪天的诗画了。”
“好了,外面天寒,脸都冻红了。”魏濯伸手覆在她冰冷的面颊上,“先进里面坐一会儿,暖暖身子。”
弯腰走进画舫,里面早已有丫鬟备好了暖炉,较之外面的严寒,画舫内丝毫不觉寒冷,丫鬟上前替二人取下厚厚的披风,魏濯拉着林芷便走进了内室。
画舫的地面铺上了厚厚的一层毛毯,角落的花瓶中都插上了腊梅花,淡淡的花香溢满了整间屋子,正中间圆桌上的裂纹青瓷温酒碗中正烫着一壶清酒,最里面的长桌上则是一把古琴,看上去既雅致又惬意。
林芷将一直捧在手中的手炉放在桌上,目光落在了挂在墙上的画作上,这是一幅野渡山水图,画作空白处还有一行字:扁舟不复寻山约,载得秋岚几叠回。
林芷道:“瞧着这秋景图,倒不觉寒冷了。”
魏濯在桌前坐下,忍笑道:“你不觉寒冷是因为这儿有暖炉,这画可不能驱寒。”
林芷颇有些无语地看了一眼魏濯,随即在他身旁的空座上坐了下来,抱怨道:“难得我想学古人沾些书墨味,王爷您怎么不解风情呢?”
魏濯含笑望着她,“我只想要解你便足矣。”
两人的座位本就靠在一起,魏濯话时又故意凑近了一些,林芷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有些羞赧,想要后撤却又有些不舍,鼻尖传来淡雅的冷香,是魏濯身上的味道。
林芷眨着眼良久方出一句,“王爷瞧着有些倦意,可是近来太过操劳了?”
此言一出原本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魏濯无奈地看了一眼林芷,却也没有反驳,“近来大理寺出了些事,我已经宿在政事堂好几日了,若不是今日突然下雪想着要带你来赏雪,大概现在还在政事堂中听着大理寺官员喋喋不休的论述。”
林芷不无心疼道:“在其位谋其事,这么些朝廷大员是摆着看的吉祥物吗,总不能整日什么都要你定夺吧?你自己上回中毒便伤了身子,还不知有没有完全复原呢便又如此操劳。”自西崛使臣来盈都前魏濯便开始忙碌了,她本以为过些时日忙完便可,谁知现在都快年底了,竟还越发事多起来了。
魏濯见她气鼓鼓的模样,只觉可爱,保证道:“六部衙门已经整肃了不少,待此事过后便也不会再这么忙碌了。”
林芷看着他眼底隐约的红血丝,想来这几日在政事堂魏濯定是没睡过好觉的,便也无心情再诗酒琴茶了,只想着让他好好休息一番。
这般想着,林芷便站起了身子拉过魏濯让他在一旁的软塌上躺下,“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了,先好好休息,待午膳时我唤你起来。”
魏濯欲反抗道:“我今日来是想陪你煮酒赏雪的……”
林芷不由分地按着他的肩让他在软塌上睡好,“有什么事睡醒再,这温酒与雪景又不会跑。”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也不会跑。”
魏濯看着她坚持的模样,脸上不觉浮出了一丝笑意,伸手拉了拉林芷示意她头低下一些,自己则微微抬起肩颈仰起头在林芷唇上亲了一下,“嗯,都听你的。”
林芷取过一旁的毯子替魏濯盖上,又拉过一张凳子在软塌旁坐下,支着下巴便看着魏濯发呆,谁能想到上一个下雪天时她与他还是陌路之人呢?
许是真的累了,又许是有心上人陪在身侧,魏濯的呼吸很快变得平稳而绵长,睡着的魏濯面容看上去要比平日柔和一些,周身清冷的气场也变得更为有烟火气了几分,林芷的手在虚空中描摹着他俊美的五官,眼底是掩不住的情意与爱恋,何其有幸,这一世她没有再错过他。
软塌旁的矮桌上有一本书册,林芷取过来缓缓地翻看着,偶尔再看一眼软塌上睡熟的魏濯,只觉安然而踏实。
在林芷将手中的书册翻看过半时,软塌上睡着的人突然有了动静,大概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原本平稳的眉头深深皱起,林芷放下书拉过魏濯放在毯子外面的手正欲安抚一番,谁料手却被魏濯反握住,力气之大令她的手微微泛白。
林芷也顾不得被握得生疼的手,另一只手轻抚上魏濯的脸,柔声唤道:“王爷?”
魏濯的眼睛猛然睁开,由于初醒的缘故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看见了眼前的林芷,下一瞬林芷便落入了一个紧紧的怀抱,这力道似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
林芷感受到魏濯粗重的喘息与微微颤抖的手掌,她伸手回搂住了魏濯,“做噩梦了?”
许久魏濯抱着林芷的手臂方放松了一些,但他依旧没有松开林芷,他埋首在林芷肩头,声音还有一丝不平稳,“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毫无生气地躺在雪地之中——”魏濯顿了顿,语调艰涩,“而我在命人在替你……”“收尸”二字,魏濯实在是无法出口来。
林芷表情一滞,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她轻抚着他的后背,闻言安慰:“大概是你近来太过操劳了,方会做此等荒谬之梦。”
听着近在耳侧的声音,魏濯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他自嘲道:“这梦实在太过真实了一些,那一刻我还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林芷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泄露出任何的端倪,她攀住魏濯宽阔的脊背,只一遍遍重复着:“我在这儿,我一直都在。”
这一世,我会与你携手并肩共度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