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奸细 你一定不知道你有多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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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后, 林战林芷率七万大军前往遥定关。

    关中稍作休整后,林战在收到西崛来信后立刻清点人马,领兵五万按计划去往天啸谷与西崛大军汇合, 林芷魏濯与两万援军留守遥定关中。

    遥定关乃是军事要塞,每逢大战都会留守驻军,一来以防敌军借机攻关内, 二来也是为了随时可以调派援军支援主战场。

    此次出征,赵闫以监军的身份坚持要求随行, 与大军一道赶往了遥定关。

    这日林芷送林战与大军出关, 转头看见身旁的赵闫, 面露不解疑惑问道:“赵监军不是要随军行使监察之职的吗?怎么没和我二哥一道去前线, 留在这遥定关中是准备监察我这个弱女子吗?”

    林芷言语中的讥讽溢于言表, 闻言,身侧将士皆哄笑出声, 赵闫自盈都与林芷同来日光城之后,林家军对他虽无太大尊重, 但表面还是会称呼他一声赵大人,他没想到今日林芷竟会当众出言奚落。

    赵闫面色涨红, 经由身后的刘霄轻咳提醒方找回了一丝理智, 他虽恼火,但不管林芷是林家姐还是诚王正妃, 他都只能按下情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王妃言重了, 下官如何敢监察您,只是下官不懂兵法,贸然去了前线只怕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成为累赘。”

    “哦?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林芷冷笑,“既然知道是累赘, 那便安生在屋里待着,免得受了惊吓,我还得给你请大夫。”

    “你——”赵闫被林芷如此奚落,终是怒火攻心,然而狠话尚未出口,却迎上了林芷身侧魏濯那双看不出波澜的眼眸,硬生生将未出口的话全部吞回了肚中。

    回到屋子内,赵闫气得欲砸杯子,却被身后关门跟进来的刘霄拦住,“赵大人,稍安勿躁。”

    赵闫气急,指着屋外的手指微微颤抖,“你听见那丫头怎么话的了吗?简直目中无人!待回盈都后我定要好好参上她一本。”

    刘霄阴鸷着一双眼提醒道:“你口中的那丫头如今可是名正言顺的诚王妃,赵大人是想和谁参上一本?”

    赵闫被刘霄堵得哑口无言,抚着胸口直顺气。

    刘霄从一旁的桌上倒了一杯茶递给气急败坏的赵闫,“所以赵大人,你只有好好把主人吩咐的事做好了,待主人上位你才有参一本的资格,估计到那时,这林将军的位置便是你的也不一定。”

    赵闫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素来畏缩的眼底有了一丝坚定,他道:“放心,主人交待的事情我一定办好,等到那时,什么诚王林家,都得看主人的脸色行事。”

    刘霄拍了拍赵闫的肩,“你明白就好,莫要意气用事被人激将了去。”

    书房内,林芷正在仔细看着他二哥留下的布防图,严谨认真的模样是魏濯从未见过的样子,他便也不扰她,只安静地陪在她身旁。

    良久,林芷方从复杂的地图中抬起头,见魏濯正看着自己,下意识开口问道:“怎么了?”

    魏濯将旁边餐盒中温热的羹汤端给林芷,“蒹葭去厨房给你做的。”

    林芷接过碗眉头依旧有些紧锁,魏濯伸手替她抚平,“还在担心?”

    林芷道:“自然是担心的,虽然我们透露出去的消息半真半假,但战事瞬息万变,谁都不知道高羟那边会如何行事,尤其高擎又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魏濯见她迟迟不动,便索性伸手喂她喝汤,并道:“天啸谷那边估计问题不大,遥定关这边的变数不定比那边还要大些。”

    林芷就着魏濯喂过来的勺子一口一口地喝着汤,“你我方才这般激了一下赵闫,可有效果?”

    魏濯道:“赵闫是个没脑子的,让你这样一激,估计对他身后之人更忠心了。”

    林芷嗤笑,“我还就怕他临阵退缩呢。”

    林战率兵去往天啸谷的第四日傍晚,天边尚有余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破了关中的平静。

    “报——”探子快马加鞭一路疾驰,“王爷,王妃,少将军在天啸谷遇埋伏,速请支援!”

    是夜,林芷魏濯连夜整顿兵马率两万骑兵快马加鞭赶往天啸谷,遥定关中剩余一万驻军交由守城将军李青与副将孙闻共同调配。

    城墙之上,孙闻目送着援军渐行渐远消失在夜幕之中,他已做好不眠不休死守遥定关的准备,然而深夜换班之时,刘霄再次找上了他,“孙将军,借一步话。”

    刘霄每次来寻他都是心避开了所有人的,孙闻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果然并无守卫,于是领着刘霄进了内室,“刘护卫,何事?”

    刘霄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孙闻,道:“孙将军,这是我昨日收到的密报。”

    孙闻接过纸条,只见上书:三月二十二,关外西北角借东南方烧粮仓。

    孙闻大惊,问刘霄道:“这是何处来的消息?”

    刘霄道:“孙将军可还记得我与你过,贵妃娘娘曾救过一高羟人,此人为报答娘娘自愿回高羟潜伏,递送消息,只为能助贵妃娘娘一臂之力。”

    只要涉及到赵婉柔,孙闻便会想起那晚美人倾付,自己却无力留下她的悔恨与自责,再加上之前刘霄带来的信物,所以他从未怀疑过刘霄的目的,权当赵婉柔这是在帮他立功,而他也只是在帮赵婉柔取得魏麟的信任。

    孙闻继续问道:“贵妃娘娘可还有其他授意?”

    刘霄故作为难道:“娘娘确实还有授意,只是娘娘乃身在深宫并不知晓战场情况,有些话我也不敢贸然传给您听。”

    孙闻道:“但无妨。”

    见状,刘霄似乎略有犹豫,但还是依言开口:“娘娘道,希望将军此次能带兵突袭,一举截获高羟兵马立下战功,如此一来,也不算辜负了她曾经对您的满腔期望。”

    待刘霄离去后,孙闻紧紧攥着那张赵婉柔亲书的纸条坐在灯下,他又仿佛看到了当年桃花树下的赵婉柔拉着他的手,柔声细语满眼期待道:孙郎,我等着你立下战功回来娶我。

    孙闻紧闭的双目睁开,似是做出了某个决定,他不舍地将写着赵婉柔笔迹的纸片置于烛火上点燃,看着火舌将纸片吞噬,孙闻想,待他此番立下奇功,回去盈都的庆功宴上也许还能再看上那可望而不可即的女子一眼。

    次日一早,当孙闻欲清点一万兵马出关时,李青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孙副将,城中只有这一万驻军,你此番只因怀疑有埋伏便带走八千人马,倘若高羟军趁机偷袭遥定关,城中只有这两千兵马岂不是坐以待毙!”

    孙闻素来都不是顽固不讲理之人,李青本以为此番劝不能劝阻孙闻,但至少可以让他少带些人马出关,谁料孙闻一反常态,坚持道:“我心中有数,你带兵守住城门便是。”

    由于孙闻官职高于李青,所以当孙闻坚持要带兵出关之时,李青纵有不同的意见,却也只能皱着眉任由他出了城门,孙闻出关后,李青作为长期驻守遥定关的将领,心中多有不安,他亲自在守在城墙之上,生怕在这守卫最薄弱之时出了差池。

    孙闻率兵只驱遥定关外西北角,他知晓那处有一段山路适合伏击,命八千兵马四周埋伏,准备给偷袭的高羟人来个瓮中捉鳖,待天色渐渐暗下来,混着边塞凌冽的风声,果然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

    待马蹄声渐近,孙闻一声令下,埋伏在林间的兵士齐齐杀出,马匹受惊的嘶鸣声响彻山谷,然而下一瞬孙闻便察觉出了不对,他猛然揪过为首之人,只见他一身商户扮,俨然只是一支路过的商队。

    “这位英雄,你、你要多少钱,我全部给你,别杀我们——”那异域商人被孙闻拿刀架在脖子上,别别扭扭地用中原话求着绕,整个人吓得直哆嗦,“饶、饶命啊!”

    孙闻脑子“嗡——”得一声,浑身冰凉,此刻他再也顾不上和赵婉柔的儿女情长,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回城!快回城!”孙闻已顾不得其他,翻身上马大吼着朝遥定关奔去。

    此时的遥定关内,一守城兵给已经死盯着关外,大半日都未曾进食的李青端来一碗简单的餐食,“大人,这是刚刚后厨送来的,您趁热吃两口,我替您守着此处。”

    李青认出了来人,此人乃是守城官老赵家的独子赵聪,“子聪,你怎么来了?”赵聪生得聪慧,从便爱读书,关内的将士都道老赵家光宗耀祖就靠这儿子了,李青也是很尽心地培养他。

    赵聪道:“我听孙副将将大半兵马都带出了城中,我心中有些不安,本来是准备来此问您情况的,结果听下面的守卫您从中午到现在还没下过城墙,便给您送些吃的过来。”

    李青看了眼赵聪,又看了看远处看似安宁的关外,腹中确实有些饿意了,便接过赵聪拿来的餐食,“我先去里面吃些东西,你帮我守在这儿,切不可有丝毫松懈。”

    赵聪应道:“您放心。”

    半个时辰后,赵聪走进了方才李青进去吃饭的轮班房,只见桌上是吃了一半的馒头和一旁已经晕倒不省人事的李青。

    赵聪上前轻轻拍了拍李青,“将军?将军?”在确定李青已经没反应之后,赵聪又很不客气地踹了一脚晕倒的李青,面上表情尽显刻薄丝毫没有往日里温和得体的模样。

    赵聪若无其事地走出轮班房,与门口守卫道:“将军今日太过操劳,在里面休息片刻,你去前面替将军守着。”在赶走守卫后,赵聪伸手锁上了门,这才贴着墙边悄无声气地下了城墙。

    城墙下,刘霄早已等候在那儿,见赵聪下来立刻问道:“如何了?”

    赵聪笑道:“刘大人放心,都妥当了。”着便领着刘霄朝另一侧走去,“随我来。”

    城门处,守门的兵士见赵聪来了,笑呵呵招呼道:“老赵身子如何了?”

    赵聪回道:“王叔,我爹他好多了,估计明日便能来了,今日劳烦您替我爹守了一整日。”赵聪边着边拿过一旁的令牌与王叔交班。

    待王叔下职离开后,赵聪与刘霄对视一眼,刘霄凭借着较好的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敲晕了其余几名守门的兵,赵聪则掐着约定的时辰,悄悄将城门横梁放下,城门大开。

    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将过,城门口依旧是一片漆黑与安静,赵聪有些不安地问刘霄道:“刘大人,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高羟的兵马呢?”

    刘霄心中不无紧张,他家主人谋划了这么久,今晚乃是成败之举,他也生怕那群高羟蛮子关键时候掉了链子。

    就在赵聪被这异常的安静搞得心头大乱准备临阵脱逃关上城门之时,远处突然亮起了一片火把,赵聪刘霄皆是一喜,“我就知道不会有问题!”

    马蹄声踏破了夜晚的静谧,高举的火把也撕碎了黑夜的沉寂,大军越来越近,刘霄突然惊叫出声:“关城门!快关城门!”

    火光映亮的为首之人,根本不是约定好的高羟将领,银色的盔甲在黑夜中泛出冷冷的光芒,火光照亮了为首之人的面容,美艳绝伦却令人心颤,那是林芷!

    赵聪在看清林芷面容的那一瞬被吓得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想要去管城门,然而下一瞬,一把冰冷的剑刃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站住。”

    白露冷厉的声音让赵聪瘫软在地,他完了……

    刘霄见势不对,拔腿便欲逃跑,不过不待他运起轻功,便被飞身而出的纪云一脚踹回了地面。

    转眼间林芷的马蹄已踏到了赵聪眼前,赵聪挣扎着起身,“恭、恭喜王妃凯旋回城——”

    林芷左手微抬,身后的副将丢过来一个血淋淋的脑袋,俨然是高羟万俟将军的副手,此次与刘霄赵聪约定带兵入关的高羟将领。

    “是不是在等他?我给你带来了。”林芷看着瘫软在地的赵聪,面露嫌恶,“你可对得起你爹娘?可对得起关内看着你长大的叔伯?”

    惊惧交加之下赵聪闻得林芷所言,竟嚎啕大哭了起来。

    林芷与白露纪云道:“将人带去大牢,让人看好了。”

    白日里她盔甲上染上的血迹早已干透,现在入了关内,看着地上的赵聪,林芷突然觉得身上的血腥味有些难以忍受。

    房中,蒹葭已经备好热水,林芷沐浴更衣出来后发现魏濯已经等候在了外间。

    白日里她与魏濯借出兵援助天啸谷之名前往围剿高羟埋伏在遥定关外的兵马,她坚持让魏濯领部分兵马与自己兵分两路前往拦截住高羟军的退路,一来魏濯身份贵重万有任何差池对整个中原局势都是天翻地覆的影响,二来她亦有些私心,她并不想让魏濯看见自己手刃敌军衣襟染血的摸样,谁家姑娘不想在心上人面前保持文雅精致风花雪月的形象呢。

    林芷伸手拿过托盘中的香膏,在手腕耳后抹上淡淡的一层,确定自己周身已经萦绕着浅淡的花香而非血腥味时,这才走近魏濯,“等很久了?”

    魏濯拉过林芷上上下下量了好一会儿,确定她并未受伤,这才心下一定搂着她坐下,“听纪云已经抓到奸细了?”

    林芷伸手搂住魏濯,头依靠在他的肩上似有些疲乏,“城门官老赵的独子,老赵媳妇早年生病去得早,赵聪差不多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谁都没想到私通高羟的竟会是他。”

    魏濯轻抚着她刚梳洗过的柔顺发丝,“不是每个人都将道义摆在欲望之前的。”

    “罢了。”林芷又问,“孙闻回来了吗?”

    魏濯道:“一回来就跪在议事厅外请罪呢。”

    林芷站起身,“我去看看。”着便欲唤蒹葭将自己外袍拿来。

    “等等。”魏濯止住了她的动作,林芷略带不解地回头,下一瞬双唇便被封住,一个缠绵炙热的亲吻过后,二人的呼吸皆有些乱了,魏濯低头亲她的眉眼,他道:“你一定不知道你有多迷人。”

    白日里当他看见林芷束起青丝身披银甲跨马出征之时,明媚的阳光洒在她的周身,而她却比阳光更加耀眼,对阵数万敌军她依旧镇定沉着,横刀立马杀伐果决,魏濯终于明白为何数年前仅仅同场征战过一次,兰陌便会痴迷如斯。

    林芷被魏濯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搞得耳根发烫,她红着脸推开魏濯,“先去看看孙闻。”着便唤蒹葭进来给自己换上见客的外袍。

    魏濯瞧着眼前她羞赧娇俏的模样,与沙场上英姿飒爽之人简直判若两人,他只觉眼底心底都是这人,一瞬都舍不得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