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碎玉 难怪裴师哥总挂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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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晴被送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许长清虽然暂时不算要她的命, 却也没有让她好过。

    马车疾驰了三天三夜,最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玉晴被人用水泼醒, 然后直接拖下马车,扔进一个慌僻的院落内。

    一路上都看不到任何景物,她无法判断自己此刻在哪, 只知道四面都是山,而这里是一个的山谷,空气温热潮湿,连一丝风也感觉不到。

    马车很快驶走了, 院子门口站了个冷冰冰的侍卫,专门负责看守她。

    除了身上穿的这套衣服,玉晴没有带任何的行李,走进去, 屋内只有一张床, 两把木头椅子和一盆枯萎了好久的植物。

    院子里有一汪池塘, 走进去刚好没过她的胸,洗澡的时候玉晴忍不住想, 若是自己淹死在里面,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可望见头顶那一轮明月, 又觉得还有希望。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呢, 她定要好好活着……

    当墙头的正字已画完整整齐齐的三排, 代表三个月过去,她终于清醒的认识到,已没有人能从许长清手中救她出去。

    那几个侍卫就如死了一般,分三班倒守在院子门口, 任凭她做下任何出格的事,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她试着装作溺水的样子,在池塘里大呼救命,可直到意识渐渐溃散,都没有人来捞她。

    最后对生的渴望,强制她浮了上去,门口侍卫仍旧一动不动,甚至看都不曾朝她这边看一眼。

    原来,许长清那个老东西,并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兴许死了,还更合他的意。

    侍卫交班的时候会拿吃的放在门口,有时她一整天都没有动那些食物,对方也会照常拿走。

    已经没有人在意,她吃不吃东西,挑不挑食。

    只有一只花斑纹的野猫时不时会从篱笆的间隙里钻过来,朝她摇尾乞怜。

    见到其它的活物,玉晴很是兴奋了一阵,开始从每日的食物里面分出一部分来喂它。

    这些畜生比人要懂规矩,只要每天按时提供吃的,就不用担心它们会离开。

    这只野猫尤其通人性,时不时的,还会给她送来几只死老鼠。

    将近一百个日夜,她体验过种种孤寂的,痛苦的,懊悔的情绪。

    渐渐的,她从绝望中走出,又生出了几分出身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无望的等待,无异于给自己处刑。

    既然以死相逼没有用,她开始用□□。

    一个月色很美的夜晚,玉晴从水池里上来,光着身子走到当值的那个侍卫身后。

    她仔细观察过,这是那三个侍卫中最年轻的一个,虽然白天也像个假人,却会在她每次沐浴的时候都转过身去。

    不像另外两个,不管发生任何事,都是一脸麻木,尽职尽责盯着院子里的所有动静。

    会逃避,则明定力还不够。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玉晴全身上下不着一褛,湿漉漉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

    唯一的装饰是那根蝴蝶发簪,月色下闪着寒光。

    对方年纪和她差不多大,身量很长,容貌清秀。

    若是脱下这身侍卫服,在人群中看去,便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郎。

    可她仍然执意挑中了他。

    男女力气本就悬殊,她要一击必中,必须找心性不稳的人下手。

    少年听见了她的话,虽没有回头,肩膀却肉眼可见的颤了一下。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隔他更近一些,压下胃里恶心的感觉,准备从后面去抱他的腰。

    ‘刷’的一声,箭矢破空的声音响起。

    此地竟还有别人!

    玉晴惊骇的往树上看去,只见一道人影快如疾风,很快又隐藏不见了。

    年轻侍卫心脏处血流如注,‘扑通’一声倒了下去,至死都睁着双眼。

    这对充满惊惧的瞳仁,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为了玉晴心中抹不掉的噩梦。

    她脚步往回缩了缩,迅速转身去池塘边抓起衣服,跑回屋里将门紧紧反锁住。

    许长清,许长清,她心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声声怨毒。

    想着,但凡有朝一日自己能够翻身,必要让他处于万劫不复的地狱。

    回忆起刚才那一幕,又实在觉得荒谬,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压抑的低笑,到越来越疯狂的大笑,一直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取下头上的簪子,在墙上又补完了一个正字。

    今日,是她十六岁生辰。

    玉晴笑累了,用力推开门,跑出去大喊道:“老匹夫,躲在暗处算什么男人,有本事就连我一起杀了!”

    山谷里传出回音,玉晴狼狈的站在院子中央,突然听见了久违的车轱辘声。

    不远处,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来。

    屋檐下,花斑纹的野猫发出婴儿似的叫声,玉晴蹲下身,将它抱在膝上,轻轻抚摸着。

    心里期待与恐惧交织,浑身不自觉微微颤抖起来。

    马车帘子掀开,先是露出一双穿着粉红色绣鞋的巧的足,接着是女子的绸缎衣裳,随着对方走下马车,下摆微微曳地,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蓝莲花。

    山野的月光照在女子身上,露出一张清丽出尘的脸,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玉晴抱紧怀里的野猫儿,往前迎了一步,同时竖起满身防备的刺。

    对方直接踏进院子,露出清雅的一笑,声音若空谷幽兰:“是沈四姐么?”

    能寻找这处地方的,必是老匹夫身边极亲近之人。

    听他膝下子嗣凋零,唯有一女,才貌双全,却养在深闺无人识。

    她和念锦还曾就此讨论过,许首辅的女儿虽是京都第一才女,却从不出门交际,想必是相貌丑陋,见不得人。

    眼前这张脸却是极美的,她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道:“你就是许容浅。”

    寒凉月色下,那侍卫的尸体已不知被拖到了哪里,是以,对方刚才进来时并未发现异常。

    “沈家妹妹真是聪慧,难怪裴师哥总挂念你。”许容浅似要过来,忽然脚步一顿,掏出手绢掩住口鼻。

    玉晴又轻轻笑了起来,放下了手里的猫儿。

    谁料,那畜生却一直围着她的脚转,久久不愿离开。

    “妹妹笑什么?”许容浅很不理解的看着她。

    这么艰苦的环境,换做谁都该哭才对。

    “不知许姐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玉晴斜倚在门上,笑意星星点点碎在如月的眼里,如一片寒凉的星海。

    踢了踢脚边那只一直捣乱的野猫,瞧见它暗绿色的瞳孔,又蹲下身给它顺了顺毛,笑道:“好吧好吧,今晚就和你睡,明天的早饭也给你吃。”

    “这只野猫这么臭,你竟然抱着它睡觉?”许容浅愈发觉得不可思议,莫非她是在这关久了,神志出了问题不成。

    一身破旧不堪的衣服,面容消瘦苍白得像鬼,头发也乱糟糟的,完全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

    若不是一双眼睛生得好看,她是乞丐都信。

    之前听,对方是京都第一美人,她还担心过一阵子。

    可眼前这张脸,压根没有什么威胁性啊。

    尤其,师哥最近待她真的很好,很温柔,就连父亲都,让她别再胡思乱想。

    若不是前天又出了那件事,她也不会自讨苦吃的寻过来。

    当时,自己不过就是因为好玩,叫了他一声哥哥……

    谁知一向对自己温和的师哥,当即便沉下脸色,不顾当时还有别的朋友在,撇下自己离去。

    事后她特意去问了宣儿,也没听出什么线索。

    只是女人的直觉一向准确,‘哥哥’这称呼,自己叫不得,那么必定有旁人叫得。

    许容浅是家中独生女,自被如珠如宝的养大,为了见到那个人,她不惜对父亲以死相逼。

    现在终于见到了,许容浅感到有些失望,同时,又有些心安。

    对方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美艳销魂,若将来自己和她一起站在师哥面前,定能被衬托得更加完美。

    “不知许姐和表哥是什么关系,为何唤他师哥?”玉晴将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眼中笑意逐渐冰冷。

    “我曾女扮男装入翰林院读了两年书,那段时候,师哥十分照顾我。”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对女子名声有损,父亲勒令她不准对任何人提起。

    可是,又莫名的想在对方面前炫耀一番,顺便宣誓主权:“不过啊,现在我和师哥都快订亲了,确实应该改口。”

    “原来如此。”玉晴微微侧过身,之前哭过的泪痕未干,使她一双眼睛看上去更亮了。

    许容浅不禁蹙了蹙眉,忽然发觉,对方只是瘦得有些脱形,实际并不丑。

    月色下,还有几分病美人的风致,勾人怜惜。

    想起青雀过,师哥之前十分宠爱她,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总之,师哥就要与我订亲,再留着你送的东西,也不合适。”许容浅挽了下耳边的碎发,从袖子里取出一物,递过去:“喏,这个还给你!”

    一只绣着猪的香囊,带着浅淡沉香味,混杂着沈容浅身上淡雅的香粉味。

    玉晴接过来,放在手心细细摩挲:“许姐真以为,我会信你这套鬼话?”

    “这香囊,是你偷的吧。”她想要赌一把,赌裴宴归并非真喜欢许容浅。

    那么自己就还有机会,利用一个女人的自尊和嫉妒心,想办法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