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雏凤 终是夺了他实权,贬为翰林院编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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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到对方视线几乎凝固在自己身上, 玉晴微微蹙眉道:“方才表哥的反应,许姐姐应该满意了。”

    裴宴归岂止是不在意她死活,简直是将她忘得干干净净。

    “总觉得太不真实了。”许容浅出心中疑惑, 一边量她素颜的模样。

    消瘦的脸颊,衬得五官异常精致,若是薄施粉黛, 将肤色化得透亮些,也是个病弱美人胚子。

    许容浅尤其不愿直视对方的眼睛,静时如一汪寒潭,嗔笑之间, 又如阴晴不定的月,有这么一瞬间,她觉得倘若自己是个男子,只怕也会被这么一双眼睛迷住。

    “是啊, 表哥未免太过无情。”玉晴双手托腮, 撑在妆台上回首看她:“许姐姐不是和表哥一起读过书, 难道还不了解他的为人。”

    “这么起来,的确极少见他表现出什么情绪。”许容浅一细想, 心情不禁有些郁闷。

    即便是最近两人快订婚了,师哥也只是比之前多了几分耐心, 能安静听她几句话罢了。

    可就算这样,许容浅也已经十分满足, 漫漫人生路, 只要他愿意陪自己走下去,便是幸福的。

    再往玉晴那边一看,发现她竟趴在梳妆台上睡着了。

    这种全然不在意的态度,令她心情略微有点复杂。

    竟然就已经找好了下家, 还要自己帮她跟姬将军牵线搭桥。

    如此看来,接下来的事倒显得没有必要了。

    摇了摇头,还是决定先看一看,若真是无用功,能与师哥多相处一会儿也好。

    半夜,玉晴睡得迷迷糊糊醒来,听见丫鬟在话:“裴台辅喝多了,老爷留他过夜,方才奴婢去陶然居看了眼,屋里灯还亮着呢。”

    “正好,我去个给他送碗醒酒汤。”许容浅看了眼仍趴在桌上的玉晴,吩咐丫鬟把门锁好,便离去了。

    待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才坐直身子,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见窗边没人值守,干脆撩起裙摆跳了出去。

    太久没有呼吸过自由的空气了,夜里的风吹来花草的芬芳,清爽宜人,不自禁深深吸了口气,感受这难得的片刻自由。

    比起躲躲藏藏,她选择光明正大的行走。

    身着府里丫鬟的衣服,又是大姐带回来的人,诺大的府邸,除了许长清俩父女,根本无人识得她的身份。

    三个月被拘于狭的院落,让她突然对这片空旷心生敬畏,走过了大片花园,忽然听见‘喵呜’一声。

    她脚步骤然顿住,目光四下找寻,竟然看见了之前在山谷中陪伴她许久的花斑猫。

    这绝非寻常,她心神一凛,低头跟着花斑猫往前行去。

    越走路越荒凉,最后来到一片寂静的林子里,附近连灯笼都没有挂一个,显是少有人来。

    “花花,是你吗?”她跑过去,将它抱了起来,凝视它墨绿色的眼睛。

    花斑猫又叫了一声,钻进她怀里蹭了蹭,与此同时,一个强有力的臂膀忽然将她拥进怀里。

    对方身上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几乎让她窒息。

    “玉儿,玉儿……”男人一连叫了几声,身上每一寸紧绷的肌肉,都在微微发颤。

    灯笼掉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光,照见男人惊惧悸动的面庞。

    如玉般雕琢而成的冷峻五官,此刻有些扭曲变形,大手从玉晴额上,慢慢抚摸下来,逐渐描摹她整张脸的轮廓。

    “哥哥,花花原来是你送去的,你一直都知道我在那儿,是不是?”玉晴见花斑猫快被挤死了,将它往地上一扔,困惑的朝他看去。

    裴宴归手里还攥着她的簪子,掌心被刺破,早已湿濡一片。

    闻言,露出极压抑痛苦的表情:“是,我都知道。”

    “那天射死那名侍卫的人,也是你。”玉晴深深吸了口气,见他默认,抬手就狠狠了他一巴掌。

    裴宴归眼睛红了,轻握住她的手,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画面,一瞬间心境又如死了一般。

    “玉儿。”他轻轻唤道,朝她虔诚的跪了下去。

    漆眸中深深浅浅的情愫,汇聚成涓涓细流,清浅得一目了然。

    经历了这三个月的痛苦,哪怕此时她要自己将心剖出来给她看,亦不会不从。

    “原谅我……”他喉中轻微的哽咽,攥住她的裙摆,卑微得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此前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被逼成这副模样。

    三个月来,毫无章法的探她的下落,最后甚至利用了许容浅……

    “好啊,以后你给我做牛做马,我就原谅你。”玉晴踢了踢他的膝盖,神情娇矜,瘦弱的身子在夜色中愈发弱不禁风。

    只是不知道,自己要许长清的命,他会不会给。

    裴宴归站起身,忽略膝盖处传来的痛意,将人轻轻揽进怀里:“臣悉听尊便。”

    不远处,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掉地的闷响。

    玉晴循声看去,只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裴宴归捡起地上的灯笼,牵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才看见躲在树后面的许容浅。

    对方面色苍白如鬼魅,正一脸幽怨的看过来。

    这真是一次极其失败的体验,她忽然自嘲的笑了,怔怔看着他道:“原来师哥并非性子冷淡,只是,心思从未在容浅身上。”

    她不是傻子,真正的试探,其实设在接风宴之后。

    即便他在人前可以假装,但独处的时候,必定会露出破绽。

    却没想到,是最不愿看见的一种结果,他们两个连半点情面也未给自己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许姐姐,你别误会——”玉晴本能的挣脱,手却被握得紧紧的,耳畔传来沉定的嗓音:“如今十万大军压境,我看谁还敢伤你。”

    “十万大军……呵,师哥可知,她又勾搭上了姬盛。”许容浅失去理智,叫嚣着,指着玉晴骂道:“你不是,要和姬盛私奔吗,现在又在师哥面前装什么!”

    玉晴抬头看他一眼,怔怔道:“我想跟姬盛回凉州去,不行吗。”

    只是用词有些不恰当,私奔一词,纯粹用来哄哄她罢了。

    “不行。”他断然拒绝,漆眸如星,认真道:“若不是因为姬盛横插一脚,上午在路途中,我便会带你走。”

    身份文书已经拟好,那把火一烧,世上再无沈玉晴此人。

    可是,偏偏她与姬盛已经相认,那人年少轻狂,行事难以预料。

    若他将玉儿还活着的事宣扬出去,一切努力都前功尽弃。

    “我要将此事告诉爹爹,你这个妖女,到底用了什么心机手段……”她满心失望,甚至宁愿裴宴归是个冷血的恶魔,都不愿看见,他在另外一个女人面前卑微下跪的模样。

    许容浅正要跑出去叫人,突然被人点了昏睡穴,身子软软的倒下去。

    “大人,已经安排好了,随时都可以带玉姑娘走。”熟悉的嗓音传来,玉晴定睛一看,竟是焉寒。

    “玉儿,只能委屈你暂且用另一个身份,等来日……”将那句大逆不道的话咽下,他勾了勾唇,将人横抱了起来,柔声道:“我这便带你回家。”

    ·

    夜的静谧和室内严谨的气氛形成对比,烛火掩映下,木盒中的蝴蝶金簪熠熠生辉。

    她喜欢蝴蝶,自己就把满花园的蝴蝶抓起来,放进瓶子里送给她,结果那些蝴蝶全死了,她也受到姨母训斥,不开心了好一阵。

    从那时候起,他便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桌上放着薄薄的一封奏章,他拿起来放进袖中,出门去见了司礼监太监王嫱。

    周叙一直守在书房外,见他出来,忍不住又劝了一句:“ 大人这么做,无疑也把自己逼上绝路。”

    “绝处方可逢生。”裴宴归再无任何犹豫,踏上轿辇,带着他苦心搜集到的证据朝宫门而去。

    玉儿,我会给你想要的。

    作为条件,你可要乖乖留在原地等我。

    到了宫里,他将这封密信交给王嫱,继而又由他带着去拜见了帝王。

    帝王的猜忌,是世间最为可怕的东西。

    一夜之间,大厦将倾。

    “许长清这条老狗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早朝之前,黄帝便先看见了裴宴归呈上来的密信,当即怒火中烧:“他们难道没有看到太子的前车之鉴,如此私相勾结,眼里可还有朕!”

    “陛下,臣实际上还有一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敢妄言。”裴宴归跪下去的时候,左腿有一瞬间的僵硬,咬牙弯了下去,磕在冰冷的大理石砖上。

    随之,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那日臣奉命提审昆殇,结果中了他的暗算,当时便觉得奇怪,他身上缠着的锁链为何会突然松了。”

    他抬首,故意露出软弱的一面,向帝王禀告:“臣死不足惜,但那在暗处做手脚,放走昆殇之人其心可诛。”

    刑部侍郎是许长清的得意门生,且没有首辅大人的授意,谁又敢在昆殇身上做手脚。

    “陛下,臣识人不清,差点铸成弥天大错,请陛下革除臣台辅之职,贬为庶人。”

    光熹微时,文武百官便在宫门前排好两条队伍,等待上朝。

    许长清站在队伍最前列,昨夜喝多了酒,前一刻才被人叫醒,当听裴宴归半夜曾进宫面圣,不由心生不快。

    却不知,京都马上就要变天了。

    从这一刻开始,天晟不再是他的天下,甚至没有等到他踏入长信宫,侍卫便将他擒住,直接拖入了诏狱。

    倒霉的还有恒王。

    昨天夜里,十几名文官弹劾他贪污腐化,操控内阁,以权谋私的折子就已经拟好,许长清刚被抓,趁内阁一团散沙之际,这些文官便在朝堂上大肆陈述其这些年的腐败之处。

    帝王一怒之下,宣布内阁解散,大事务全部交给司礼监做主。

    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一日之内全部瓦解,裴宴归呈上去的那份名单,一人不漏全部重刑。

    帝王恨毒了有人在他跟前弄鬼,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杀自己的骨头,将恒王和许长清收押,命他们写认罪书,秋后处斩。

    最后画到裴宴归的名字,帝王略一沉吟,夺了他手中实权,终是给了个翰林院编修的名号,允他继续在朝为官。